“小子,让你爷爷来教训你!”江佑骑着高马,使着手中长钺便冲上前去。
裴衍洲只将缰绳一拉,整个人掉到马的另一侧,就在江佑以为他要掉下马的一刹那,他竟从马肚子底下绕到了江佑这一侧,自下而上一刀,直一击便将江佑劈成了两半。
鲜艳的红血当即洒在裴衍洲白皙的皮肤上,叫他本就异于中原的长相更添了几分鬼魅,不过是瞬息之间,他又回到了马背之上,面无表情,手执长刀,若不是长刀滴着血,若不是马蹄之下躺着江佑的两截尸身,与先前并无区别。
众人恍惚之后,城墙之上的兵士顿时士气大振,在左无问的带领下,手中的兵器直击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如战鼓般的敲击声,齐声喊道:“杀!杀!杀!”
沈月溪置身在这震天响的声音之中,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与震撼,心跳愈发加速,她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裙,分不清此时心中所想,只单纯地希望裴衍洲不要出事。
而那一边,江沛见自己的次子竟被裴衍洲一招斩于马上,满脸震怒,再派出自己的右副将迎上前去,那右副将比江佑有经验些,更不敢轻敌,却没有想到在裴衍洲手下也就比江佑多过了一招,便也上了黄泉路。
江沛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但是他一想到自己的人马数倍于裴衍洲,勉强定下心来,不再派遣大将,只一声令下,命全军往前压阵。
裴衍洲依旧神情淡淡,微眯着眼,抬头望了一眼走到头顶的太阳,只觉时辰正好,领着那一万人马率先冲入江沛的阵营之中。
江沛大骂道:“我定要你为我儿血债血偿!”
兵戎相见之间,忽地,军中又传来了混乱的声响:“将军,有埋伏!我们被包围了!”
不知从何冒出的两支人马,从左右袭向江沛,领头的两员大将一人舞着两把斧头,一人长戟如虹,将青州大军的阵型全然冲散。
本就因着连失两员大将而军心不稳的青州军被突如其来的奇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是自乱阵脚。
人仰马翻之间,江沛勉强稳住自己的马匹,大喊道:“莫要慌张!对方人马不及我们多……”
他正喊着,却见到那冷白皮肤犹如罗刹一般的男子已执刀快马冲到他的面前,他的长钺狂乱砍上前去,却难敌男子的凶狠勇猛。
裴衍洲竟单手抓住他的长钺,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冷刀寒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等到江沛睁大眼睛已是人首分离。
“江沛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裴衍洲高举着江沛的人头,声音低沉却又穿透了整个战场。
失去主将的青州军犹如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八万大军逃的逃,降的降,从战鼓擂擂到鸣金收兵,不过是两个时辰。
任城上下一片喜庆,刘毅寿率先下了城墙,打开城门迎接裴衍洲的凯旋而归。
裴衍洲打了胜仗,面色如常,不悲不喜,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直到他见到左无问混迹在人群中朝着他慢慢走来,他的眉头才皱了起来,不等左无问开口,直接问道:“娘子呢?”
左无问恭敬地答道:“夫人在城门上。”
裴衍洲眸色一敛,顾不得责备左无问,将手中人头扔给了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收起长刀,疾步赶到城墙之上。
小娘子站在黑漆漆一片的玄甲军中尤显单薄。
今日的沈月溪只以一支玉簪固住发髻,只显得她格外素雅清淡,她的眼眸依旧虚虚地望着前方的战场,尽管将士已经退去,残骸与血迹还来不及清扫,铺出了一地的惨烈……
裴衍洲走上前,向沈月溪伸出手,只是那手上满是鲜血,他终究是忍下了执手的冲动,将手改成了扶在刀柄之上。
他道:“阿月,随我回去。”
沈月溪这才回过神来,定眸望向与自己只隔咫尺的男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冰冷的玄甲饱尝鲜血,在光照之下泛着红光,她微微垂眸便能看到裴衍洲的手背还在滴血。
她慌忙上前拉过裴衍洲的手问道:“你受伤了?”
裴衍洲看向那只被她抓住的手,不过是手背上一道浅浅的划痕,在他这里算不上伤,然而当他触及到沈月溪眼眸中的担忧时,他硬是将“没有”二字咽了下去,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沈月溪紧紧抿着嘴唇,自怀中拿出锦帕,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着,轻声道:“你且忍着痛,待回去我再给你上药。”
女子在他面前低垂下头,看着柔顺乖巧,他的眉眼亦跟着染上了一缕悦色,反手执起她的手将她从城墙上牵下来。
“你的手……”沈月溪想要将手抽回,又念着他的手上有伤,万一她动作过大,岂不是叫他伤口裂开,便不敢动,由着他牵着她,又由着他将她抱到马上,与他共乘一骑。
沈月溪跟着裴衍洲骑在马上,她看着身后的金戈铁马,看着兵士面上的敬佩与喜悦,再看那沿途的街铺随着凯旋之声紧闭的大门重新开启,面黄肌瘦的百姓麻木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她心思有所触动,默默回想了一遍左无问所言。
裴衍洲得胜归来,带着沈月溪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时,刘毅寿已经在厅前大摆宴席,只等着裴衍洲与沈月溪。
底下一众将领见到他二人,齐刷刷地喊道:“主公、夫人!”
裴衍洲应了一声,便领着沈月溪坐在上座。
“依末将愚见,江沛已死,主公大可直取青州,将青州亦收入囊中。”刘毅寿进言道。
裴衍洲没有作响,看向一旁的左无问,左无问慢悠悠地将江沛的人头端上,反问道:“主公,江沛的人头还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