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看到蒋文毅的表情了然:“我知蒋爱卿还是怀疑,天家的皇子能随随便便丢了?但事实的确如此。当时我被先皇派去兰陵赈灾,长期不在宫中,而我的弟弟,又被当今太后送给了当时的荣贵妃抚养。但太后与容贵妃积怨已久,所以堂堂皇子身上往往满是青紫,最后一次是容贵妃安排了两个宫女让还未满八岁的八皇子行人事.....”说到这,崇祯帝顿了顿,眼底飞快闪过极深的厌色。
“后来,八皇子便翻出了院墙,藏在泔水桶里,逃出了宫!此后两年,这偌大的皇宫里愣是没人发现丢了一个皇子,容贵妃瞒着瞒着,瞒到她都已经开始着手让八皇子假死的时候....朕从兰陵回来了。”
而一旁听着的蒋文旭更是震惊,他并非是稚儿,也一直知道皇宫水深,可这实在也太叫人难以想象..
“在奕王走丢的那两年里,他很幸运,也许那是他过的最好的两年,因为他被颜家小丫头捡回去当沙包了。”崇祯帝原本悲伤的心情在此刻也被冲淡了些,有了些笑意。
“这丫头怕被人发现,才四岁大,就逻辑缜密地带着人去洗澡,换女装。然后阿南就成了颜月身边的小丫鬟德芙,足足两年,直到被朕找回来。”
“当然,朕和你说这么多。并不是觉得朕的行为没有错。只是希望,爱卿不要犯和朕同样的错,起码在你下决定前,你该问问颜家小姑娘,她自己是否愿意如此。”
“微臣惶恐,不懂陛下深意。”蒋文毅微微垂首,但却仍是不愿意吐露实情。
崇祯帝静静地看着强撑着苍白脸色的蒋文旭,半晌开口“你会明白的,终有一天,退下吧。”
在蒋文毅依言准备退下时,身后传来崇祯帝略带冷意的警告话语“当然,爱卿私自勾结南蛮的事,朕也可以容忍这一次,但也仅这一次,望爱卿谨记于心!”
若说蒋文毅一开始还抱着侥幸心理,那么这一刻他确定陛下什么都知道了。这御书房的长谈不过是陛下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蒋文毅想到已经回到颜家的颜月,不免苦笑。真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陛下,能容臣再最后看一眼颜月嘛?这次之后,臣自请长驻江州,为陛下守大梁之安。”
第32章
颜府再次迎来奕王殿下,这位殿下除了与颜月婚后的那次回门,几乎与颜府有什么交集。
事实上,身份上的巨大鸿沟让颜翰林生不出什么交集之意,毕竟众口难调,流言伤人。
对于奕王风尘仆仆地到来,身后还捆着一个明显不是大梁着装的男人时,颜夫人则表示许久不痛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然而,颜府后来的遭遇更让颜翰林与颜夫人心惊。
圣上派兵把颜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看着锃亮的铠甲,和整齐划一的禁卫军,颜夫人有些腿软“子卿,不能是奕王殿下造反了吧?”
“不可能,我造反都不可能是奕王殿下造反的”颜翰林喃喃道,带着一丝犹疑。
作为经历过两朝的颜翰林,他对一些隐秘的皇家事,也多少知晓一点。比如先帝晚期沉迷仙术,请来的天机算子断言皇帝的八子天生智力不全,天煞孤星之相。太后娘娘原本想直接掐死他,却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硬生生护了下来。
按照崇祯帝那弟控的性格,可以说,只要奕王不反,他就是把天捅破了,后面都跟着一个能补天的哥哥。
然而,今天这场景,真的很难让人不想歪。
约莫半个时辰后,颜翰林接到了圣驾。
皇帝后面还跟着蒋尚书。
今天这颜府是什么宝地?怎么一个个都往颜府来?颜翰林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恭敬。
东园
奕王拖着被捆成粽子的祭司,砰地一声扔到地上。
“楚三,楚四”
“属下在”
茂密的桂花树上跳下两个玄衣男子
“带着他,跟着楚一楚二去制药”
“是”
楚三接过主子手里绳索,拽着祭司就往小厨房走。
后面的楚一楚二手里捧着一大摞祭司说着珍贵的药材,无他,自家主子去慰问了一下太医院。
慕倾心看着这个灰扑扑的男人,被他的一系列操作弄的有点懵。
这,这,这要打劫?不对,打人现做迷药?
楚向南走上前,把颜月揽入怀中。
慕倾心:就算你长的好看,你也不能持美行凶!你这算占便宜啊小伙子!
“我想你了”男人的声音有浓重的鼻音,慕倾心甚至感觉自己脖颈处有湿润的感觉。
但她认识他嘛?为什么她对那么多东西有熟悉感,却也都只有空白的记忆。
远处
蒋文毅站在崇祯帝身后远远看着这般场景,不是不心痛,只是他似乎释然了,他真的确定颜月也喜欢他吗?其实并不能吧,即便颜月失忆,她依旧能坦然接受楚向南的怀抱,却在他拥抱她时躲躲闪闪。
祭司制药极快,不消半个小时,一碗汤药便做了出来。
一碗药被崇祯帝派来的众多太医院首席医师一遍遍鉴定,确定无误后方才送到奕王手里。
楚向南端着药碗,踌躇地站在颜月面前
“你,愿意相信我吗?喝了这个,你就能想起来了。”楚向南喉头微滚,当着颜月的面喝了一半。
这,没事的人喝了不会有事吗?慕倾心虽然思维跑偏,但手里还是接过药碗,她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心。
药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小厨房里,祭司爆发出巨大的疯魔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大梁人,痴情种,多可笑!你们都去给我们大齐陪葬吧!”
楚三闻言脸色突变,死死掐住黑袍男人的脖子“你什么意思!”
“怕什么,药不是查过了,没毒”黑袍男子嘴角微微勾起,被掐到泛红的脸一点没影响他的好心情“而且也确实可以帮助你们王妃恢复记忆。”
未等楚三松口气,就听见黑袍男人继续道
“不过也确实活不长了,我要见你们大梁的皇帝,该是由我亲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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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楚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陛下跟前,又是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他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主子知道就完了!
等崇祯帝站在祭司面前时,男人已经又被锁链给五花大绑起来,但男人没有一丝的慌张,甚至心情极好地唱起了歌。
也正是这首歌让崇祯帝脸色微变。
与其说是这首歌歌词低俗恶心,不如说是那个那个曾经唱过,而使得这首歌变得令人厌恶。
“你到底要说什么?”崇祯帝眉头微蹙,眼神凌厉。
“你猜到了,不是吗?我的好哥哥,或者说,连奕王都是我的好弟弟呢!”男人的话语里恶意满满,带着浓浓的诅咒与怨毒意味。
一旁的蒋文毅只感觉接受不能,这一天天的,皇家的事也太多太乱了吧。
“你想要什么?”崇祯帝不再有耐心和男人兜圈子,单刀直入地询问男人的目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要你们都体会我的苦痛!”黑袍男子表情狰狞,与当今太后如出一辙的细长的眼眸里满是恨意。
这其实要往前在追溯四十年,在寿康帝还是太子时。
当时寿康帝被□□皇帝派往江州治理疟疾。偶然遇到了已嫁做人妇,育有一子的齐林格尔。齐林格尔是真的貌美,貌美到先帝都昏了头,不顾她是大梁敌国的王室女,醉酒后与她有了苟合。
彼时的寿康帝可还只是个太子,不能像做皇帝后那般恣意,想纳苗疆女子便纳。他便把齐林格尔偷偷带回了京都,让祁侍郎认作了女儿,便也成了后来的祁良娣,祁贵妃,祁太后。
后来□□皇帝征战南疆,把大齐的土地几乎吞噬殆尽,也只留下一些残兵败将逃往南蛮。
这等秘辛还是崇祯帝在抄祁家时,已经晋升到了丞相的位置的祁柯为保命而吐露出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崇祯帝并不知道祁太后居然还曾育有一子。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高官厚禄,金银珠宝,甚至是异姓王,朕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解了情蛊的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仰天大笑,眼神嘲讽“传言果然不虚啊,这奕王还真是当今皇帝的命啊!可那又如何?情蛊无解药,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有情蛊!所谓情蛊不过只是能让人春风一度的性.药罢了”
黑袍男人看着崇祯帝身后蒋文毅突变的脸色眼神玩味 “若真有情蛊,贵为大齐圣女的那个女人早就用了!我给蒋尚书的是噬心蛊,但蒋尚书深信不疑我啊!”
“我杀了你!”蒋文毅目呲欲裂,冲上去死死掐住男人脖子。
崇祯帝喘着气,他的心口怦怦直跳,甚至手脚都开始发麻。
这样难言的感觉上一次还是八年前,在他把年仅十五岁的楚向南送上战场后,接到了驿站八百里加急战报:潼关兵胜,奕王失踪。
“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大刑伺候!”崇祯帝下令。
但在被拖走前一刻,蒋文毅和崇祯帝都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的口型
“噬心蛊无解!”
另一边,床上的颜月悠悠转醒,缺失的记忆争先闪现让她一时有些恍惚。而她脸上用于易容的□□也被楚四用药水溶解,只是皮肤不少地方已经泛红,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轻微的溃烂迹象,亏得是溶解得还算早。
“阿南?”颜月试探着出声
听到熟悉的称呼,楚向南愣了好久,良久之后才敢出声回应
“阿月,我在”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楚向南轻轻吻上颜月的额头,像对待失而复得又易碎的珍宝。
颜月抱住楚向南,听着楚向南心口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也静静平缓了情绪。
可是,怎么办呀,她的小醋包受委屈了,颜月想着这段时间自己失忆,楚向南必然是比谁都难熬,心疼不已。
屋外德芙抱着百事巴巴地等着
“王爷什么时候出来,王妃还记得我们小百事嘛?哎呀....”
“你闭嘴!”薯片瞪向德芙
德芙乖乖地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直到屋里后知后觉的某个女人终于想起自己还生过一个孩子?
她一把推开楚向南,不顾楚向南神色里的控诉与委屈,质问道“我生的孩子呢?”他把他/她丢到那个旮旯里了?
楚向南到底是对颜月生气这件事有点从心,十分识相地吩咐下人抱来小世子。
德芙抱着小世子进来,看到恢复原貌的自家小姐,心里激动,但她是断不敢在王爷面前造次的。乖乖地给颜月递上小世子。
“我们家宝贝崽取名了吗?”颜月接过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好不欢喜,便随口问道。
迎来的是一阵长久的静默.....
对上颜月质问的目光,楚向南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答道:“叫百事”
百事?这不是她在有了可乐之后随口的一句笑谈?说有再有下一个就叫百事,百事都可乐,寓意好?
颜月质疑的目光扫过明显心虚的楚向南,看向一脸快夸我,夸我表情的德芙。她该知道的,二货的杀伤力!
“那大名呢?”
“楚...百事?”楚向南不确定道
“楚!向!南!”
第34章
总之,最后的最后,我们的百事终于有了自家爹给的正式名字——楚子衿。
而三个月大还只会咿咿呀呀,刚刚会坐,连爬都不太会爬的楚子衿也成功成为了自家娘亲戳一戳的小玩具,另外还要忍受自家那醋精爹凉凉的目光。
唉,生活不易,子衿卖艺!
相比于东园的温馨,崇祯帝这边此时愁云惨淡。
无论是被大刑伺候的黑袍男子亦或者是七王爷调任来的南疆圣医都表示,这噬心蛊乃无解之毒。
作为大梁附属国的南疆,把境内有名气有能力的蛊医、圣医都调给了大梁,但目前依旧没有任何解法。
“陛下圣安”一个枯瘦干柴的矍铄老头进来给崇祯帝行了南疆的叩拜大礼。
“圣医不必多礼,朕听闻圣医祖上曾有人制过噬心蛊,可是真的?”
“回陛下,确有此时,我的祖父在位国师之时曾为当时的王室制过噬心蛊。不过这噬心蛊的制作过程极为残忍,需拿未出世的婴儿及其母体的精血喂养,故而祖父卸任后,勒令我等后辈此生不许再制养这等蛊虫。”
“那圣医的祖父可留有解法?”听到面前这位承认祖辈确养过此等蛊虫,崇祯帝心中隐隐希冀。
“陛下,噬心蛊虫可不仅喂养艰难,它的毒更是霸道无比,其毒先进入人的脑部,再进一步蔓延之五脏,最先腐蚀心脏。而且...”老头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我等圣医蛊医,说到底也不过是会制蛊、取蛊罢了,可这噬心蛊虫下的是毒而非蛊啊!”
老头说了这么多,实则也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这噬心蛊他们南疆解不开。
崇祯帝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
室内只有他与沈安,还有呆愣着的蒋文毅。
蒋文毅在发疯要掐死黑袍男人被御前侍卫按住后,整个人便陷入一片混沌。
他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能鬼迷心窍地轻易相信南蛮人的话,又是为什么能一步步引狼入室,他就该死!
室内寂静的可怕
沈安站在崇祯帝身侧,他能最清晰且直观地感觉到崇祯帝的不安与绝望。
“沈安”
“奴才在”
等了许久,沈安都没等到陛下的下一句话,抬头才发现崇祯帝,一个年近四十,一个久居高位,万人之上的皇帝居然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