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顾北决是怎么做到的,戚将军认为他颇有乃父之风,之后也就更为器重。顾北决的假名在军中也渐渐展露头角。
实际上,顾北决本该是命绝于此。
但命运总会在人生节点展现出它不得不说的宿命感。
——由于之前北国迫害,顾北决父亲的旧部不得不潜入北国不便触及的地界求生。这其中就有这么一波人,阴差阳错的留在了白国的一座边城,蛰伏下来。就那么巧的,这些人不光保了他一命,更是之后成为他里应外合攻破白国防线的重要切点。
因为时间已经很久了,那座城具体如何白酒酒早已记不清,所以她也没产生过寻找的念头。
现在看来,不就是这里?
这些人不就是老顾将军的旧部?
白酒酒是完全没想到,单纯和顾北决随便逛个街都能碰到个重要节点来。
“听闻,几日前的那场战役白国的统帅也叫顾北决,我当时只道是巧合..”李名咳嗽了起来,捧着同伴刚送过来的清茶小嘬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酒酒,“毕竟,那人和白国太子白酒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白酒酒:“?”
怎么的了?
怎么就不清不楚了?
想想这些人对顾北决来说意义重要,白酒酒忍住没有翻白眼,面色平静的解释到:“我和顾北决是正经的夫妻关系。”
“嗯,这位是我家娘子白酒酒。”
顾北决也应声到。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意料,李名眼中精光闪过,乐呵呵的:“抱歉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嘿!”
适时,老远处传来一声吆喝,超大嗓门吸引了亭子中三人的注意力。白酒酒和顾北决定睛一看,这不是方才那位守着大门的壮汉吗?
看出两人的疑惑,李名感到极其头痛的介绍了下:“那是林云礼副将的副官,张猛,我们平时习惯喊他张大。这人野惯了,礼数什么的还勿要见怪。”
有什么热闹第一时间都是少不了这个家伙的,像个没张大的孩子似的。即使害怕被云礼揪住狠揍一顿、罚去看门,也依旧我行我素屡教不改。
张大还没走近,就边拿着竹板挥舞,边兴奋道:
“你们二位还想吃点啥?来,现在菜单上的菜全都有了!!”
白酒酒心底直呼好家伙,这老双标了啊。
二话不说,她先点上了卤鸡腿和卤鸭腿。
接着,她拿过竹板,眸子亮晶晶的问向顾北决:“你想吃点儿什么?咱先预定上,明天来吃。”
菜色太多,顾北决有点犹豫。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已经被白酒酒带跑偏了。
张大见状,热情的推荐到:“铁锅炖大鹅,玉米饼子沾在锅边,那滋味好的很!”
“可以,那就这个吧。”
顾北决想了想,又补充到,“再预定上一份滋补的药材炖鸡汤。”
“好嘞!”
张大记下菜单,开开心心站在边上的看了顾北决好一会儿。他是自己说为什一开始看着这人眼熟,还以为是之前的老顾客上门了,没想到居然是小顾将军。
等副将回来了,他一定要去炫耀炫耀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自己!
被忽视个透顶的李名瞥了眼张大。
张大不自觉的一个哆嗦,顿时想起自己还在林云礼指定的惩罚中,赶忙向几人告辞了。
李名回到最初的话题,开始慢慢讲起了这六年的经历。
陆陆续续的,庭院来了很多陌生人。这些人中有些蒙着面行踪鬼祟,有的板正着脸一身正气,无论是谁都很快被引接到自己预定的小地方,又同此处一些管事的人商议起事情来。
不过李名早就放下了纱帘,挡住了旁人的视线。而且这方圆五十米范围内,是白酒酒和顾北决最先造访,两人也就无须担心别人有发现他们的身份可能性。
李名以这些后来的人为例,简要说了说顾家军借饭馆之名在此所行的事务,主要有保护长途商运、探秘危险或者荒凉的边界寻找珍惜动物、植物等。
越开越大,从草台班子到后面也雇了些正经的厨子。
只是为了节省开支,每天的菜都是根据预定买的定量。
所以一般人误入这里光是点菜吃饭,是会被吓唬走的,来这儿的客人都是通过最初那批他们主动接触的客人口口相传。
白酒酒这下明白了。
她就是差点被吓走的其中之一。
不多时,之前两人随意点的家常菜陆陆续续上齐了。
不光如此,还添上了一些不太难做的北国特色菜。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是真心地在欢迎他的回归。
尤其是顾北决,心情极为复杂。
他听到有些同伴就在附近暗中注视着他,他们心中是喜悦,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对他的怜爱。他们想要受了苦的他,多尝尝家乡的味道。
“吃饭。”
白酒酒拿上筷子,递到顾北决手中。
她知道顾北决在想什么,虽然在北国都城没呆多长时间但她也吃过一次北国国宴,味道也不过如此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个提着葫芦的美人。
白酒酒一眼看呆了。
那美人个子高挑,一双少见的丹凤眼神采飞扬。她身上那华丽的琉光裙都不及她一举一动之中四射的光彩,只是..双手有着数不清的疤,隐约可见衣领之下也藏着很多疤痕。
就在白酒酒愣住的时候,顾北决冲上前去抱住了来人:“云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美人拍了拍顾北决的背。
他虽然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但也不吝啬回应久违的故人一个温暖的拥抱。
白酒酒顿时明白了,这美人就是副将林云礼。
仔细一瞧,这人气质上居然和顾北决有些说不上来的相像?
几秒后林云礼和顾北决同时放开手,重新回到了平静的状态。顾北决回归其位,林云礼则拉开李名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圆形的石桌上,林云礼的左手边是白酒酒。
“这位是?”
林云礼问到。
时间匆忙,前来通知他的人只说了顾北决,并未提及到还有旁人。
白酒酒眼睛滴溜溜一转,果断割舍了自己藏在小兜兜里的杏仁酥:“姐姐你吃吗?我是白酒,顾北决的新婚妻子,刚赶鸭子上架的白国太子,你叫我酒酒就成。”
林云礼愣了下,随即笑着把葫芦往桌上一拍,给白酒酒到了杯酒。
李名也微微笑了起来。
白酒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看向正忍着笑意的顾北决。
顾北决摸摸白酒酒的脑袋:“云礼是男的。”
白酒酒:“?”
女装大佬??
曾经看了太多网络上的女装大佬们,白酒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穿衣自由嘛。
不过实际难得逮到一个,而且居然真的看不出来性别,声线也完全不突兀..
白酒酒心痒痒的很想仔细观察一下,但是盯着人家看又不是很礼貌。
她想了想,又掏出了一小袋子手剥瓜子仁,连着杏仁酥往林云礼方向又怼了怼:
“你吃这个吗?要是不喜欢,我这儿还有别的。”
顾北决这下笑不出来了。
拽回瓜子仁,目光警惕的盯住林云礼。
林云礼:“。。。。。”
第62章 当年
林云礼还没什么反应, 白酒酒先动了。
她一把捞回顾北决抢走的零食,又将它搁在林云礼面前,末了还瞪了眼顾北决:
“礼貌点, 幼不幼稚。”
多年未见的故人,对人家亲切点成不?
被白酒酒瞪的顾北决讪笑了下, 他也反应过来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一件什么事。
但顾北决维持着最后的倔强, 不想让出小零食, 强行找借口道:“我哪有不礼貌,是云礼不爱吃这些零食..对吧?云礼?”
“是这样?”
白酒酒疑惑的看向林云礼。
待她扭头过去的后,顾北决当即瞪住林云礼。
意思很明显,让哥们儿给他兜住了。
“是这样没错。”
林云礼丝毫没有犹豫的肯定了顾北决的说法,并且还将小零食递还给了顾北决。
顾北决脸皮超厚。
向林云礼道了声谢,接过零食吃了起来, 还毫无破绽的给了白酒酒一个“看吧, 看你不相信我。”的委屈目光。
白酒酒:“。”
真的是她搞错了?
白酒酒想了想,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别个林云礼都向着顾北决这么说了,她也就识趣的不再揪着不放。
林云礼眉眼弯弯。
他笑着给白酒酒夹了一筷子菜,又对顾北决和李名说到:“一时间也说不完,我们先吃。”
白酒酒看着碗里的菜,一时间觉得林云礼个性不错。
怪不得顾北决会记住他的爱好, 以至于中间出了那么多事,他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忘记。
然而接下来,白酒酒眼睁睁看着林云礼一筷子接一筷子飞速夹空了靠近顾北决的菜,让李名、她和他自己的碗堆成了个小尖尖。
白酒酒:“?”
我滴个乖乖??
看没人动筷子, 林云礼催促到:“愣着干嘛, 开吃开吃啊。”
李名温温吞吞的细嚼慢咽起来, 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白酒酒则是先观察了下顾北决, 见他神色如常。想了想,她直接拿过顾北决的碗,利落的分了自己碗里一半的菜到他碗里,边分还边嘴上跑马车:
“林副将,我帮你传递爱心,让你美丽的爱心照耀在每一寸大地上。”
林云礼好笑的逗逗白酒酒:“你们小夫妻俩可真够损的,不是还有大半桌子菜吗,不够他吃?”
不过是拿走了他零食的小代价,顺便还久违的逗逗顾北决。
白酒酒有些脸红,但是很肯定的“嗯”了一声。
林云礼一噎,半晌不知道怎么答话。
他四处寻找顾北决的下落,虽然没有找到,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年他被白酒照顾的很好。
即使那场变故对他们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大,但顾北决依旧保有骨子里活泼的少年气,尤其是和白酒在一起时..而且白酒的身份,放在以前是敌人,但是放在现在是再好不过的盟友。
果然是老顾的孩子,找媳妇的眼光和运气得了他爹真传。
顾北决忍俊不禁,摸了摸白酒酒的脑袋:“没事,这些其实我都会做。以前没怎么做过,只是因为我们俩平时都更喜欢吃咸口的。”
白酒酒:“......”
早说嘛,早说她就不管了。
要不是想着顾北决多尝尝家乡的味道,她也不会故意拂了林云礼的面。
看出白酒酒的尴尬,林云礼白了顾北决一眼,解围到:“得了,过后我们切磋一二。”
“行。”
顾北决一口答应了,心中想起了些旧事。
那时候,老顾常年在外,每每次回京都会抓住机会和娘待在一起。林云礼虽然有时候会不着调,但头脑灵活、最是重情重义,因为林云礼就住在顾府,所以顾北决经常和他凑在一起。
虽然林云礼比他大了七岁,时间久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常常切磋,探讨药理。
顾北决答应完切磋之后饭桌上的气氛开始变得凝滞了,几人略有些沉默的吃完了饭。之后有人撤下餐盘并重新奉上茶水,小亭子里的氛围随着林云礼的一声叹息,弥漫起淡淡的凝重和遗憾。
几人听林云礼慢慢道来。
“事情发生时..我正带兵在外保护边疆,毫无防备的被北皇的人背刺。幸好李名带我逃出,还救下了战场上剩下的五十一个亲兵。”
“但是北皇一直在派人搜寻我们的下落,想要斩尽杀绝。我们四处逃窜,危机时我迫不得已穿上了女装,假扮正在多方游历的千金小姐,才带着人成功逃到了白国。”
“十一。”林云礼有些哽咽的,”当时只剩下了十一个人。”
李名也想起了当年的惨状。
安慰的拍了拍林云礼的肩膀。
顾北决心里一颤。
随着林云礼的心音,战火、逃亡、绝望、生机、、在他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画面。
林云礼天生长得好看,就算在穿着铁甲战袍在军营里,也会常被不认识的人误会成女性。
但是他平日最喜欢的着装和精致的脸完全呈反比,马甲、汗衫、怎么随意怎么来,并且对一切精致的东西敬谢不敏。
原来是这样。
献血的代价让人抛弃了一切,挽留住了最后的生机。
到了这里之后呢?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的地方扎根,会是这么好做到的吗?
顾北决同白酒酒一样,第一眼就已经察觉到伤痕的存在。
他知道,更多的残酷,还隐藏在平静的暗流之下。
不过林云礼没有继续说他这一边的事情了,而是出人意料的说起了当年北国都城发生的事。
“当年,顾将军隐隐察觉了北皇的恶意,只是没料到那厮竟然如此狠绝,竟是要将所有与顾将军亲近的人全部斩草除根。”
“这两年,我和别处幸存的顾家军联系上了,得知了更多的消息。才知道,当年的原因不光是北皇疑心病重,认为顾将军功高盖主,也是因为你母亲..”
顾北决狠狠皱起眉头。
他知道林云礼要说什么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的。”
林云礼和李名都很震惊的,齐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曾无意间在北国皇宫中寻到了线索,加之过去我也听娘说过些往事..”
顾北决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聊,一言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