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止最后一句话极轻,却像一只无形手钳住他的脖子,每蹦出一个字窒息感便多一分。
“呃……”两人间的距离太近,司靖在威压下被迫抬头与面前的人对视。
良久,对方悠叹一声,他甚至感觉得到傅卿止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温润瞬间转凉。
“罢了,你怎会知晓这些。”接着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抛给司靖,道:“每日一粒,七日后便可幻化人形。”
司靖用仅存的一只手慌忙接住,定睛一看,这竟然是筑神丸!
此丹对修炼者大有裨益,是修仙者求之不得的宝物。已结丹者服用此物可直接将根基修炼至净,得道升天。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宝贝普天之下只有傅卿止一人有,且独有一瓶。
现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丢给他?
司靖大为心痛:现在自己已经同地狱结契选择魔修,开弓没有回头箭,拿神丹给他炼化修为,就等于吃进一堆空气,简直暴殄天物啊!师尊你若是早些给我,这玩意才是真有用!
生怕晚一秒就被怀疑,他赶紧打开瓷瓶服下一颗丹药,脸上笑得乖掐:“弟子多谢师尊!师尊慈眉善目、菩萨心肠,心胸宽广之浩瀚令人赞叹不已,弟子敬仰万分!能入师尊门下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
周围静谧,除了风吹动他身上的桃花,没有其他声音。
此刻傅卿止已坐回原来的位置,一边执笔一边开口:“一个月,将这心法背完。”
司靖满头问号,努力伸长脖子,只见那双白皙的手在纸上挥舞,纸上很快出现三个大字——“清心诀”。
光看这名字,他就头疼不已。
两个时辰后,他手上出现了整整五百页的心法,密密麻麻的字晃得他头晕眼花。
清心?清什么心?尘世间这么多乐子,活得快乐些不好吗?!
——
司靖在三秋殿外呆了五日,除了第一天吃下那颗筑神丸便再也没打开过那瓷瓶。
不知为何,栽种在此处时常常会感觉到一股暖流流过全身,让他神清气爽,身上的树皮褪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如此滋养的体验在原来破旧的小木屋可是没有的。
这五日里,刚开始司靖还是胆战心惊、诚惶诚恐的,结果人家就没再出现过。
反而是师兄师姐常来看他,怕他无聊还带去许多新鲜玩意儿,这才听说原来傅卿止是跑去了揽星阁,再没出来过。
夜晚,司靖如往常一样昏昏欲睡,空气中忽然飘来一阵酒香,他一个激灵,脑袋瞬间清醒,睁大眼睛才看清月色中来人。
“二师姐,这里只有夜黑风高下娇弱又貌美的一个我,你有的——哪方面的兴致来寻我呀?”
兰婉欣小脸透红,差点栽到在地,她将手中的酒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高声道:“你真是越发的不要脸!”
“我是说喝酒,师姐你想到哪方面了?”司靖一边说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酒壶。
兰婉欣无奈,斟满一杯递给他,而后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饮酒闲谈。
一片花瓣摇晃飘下,正巧落入树下之人的酒杯中。兰婉欣眉间颤抖,抬头向白发少年望去,一时间看得出神。
香意正浓,酒醉人心。
少年比以往要长开了些,五官舒展每一寸都像是被精雕细琢一般,只是邪气更甚增添几分妖媚,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星眸忽明忽暗,是那似锦桃花中最绚丽的存在。
盛开中,兰婉欣平静的开口:“自幼我便跟随爹娘收妖,族长说我是破除族氏百年劫难的命定之人,可其实我才是族中那个百年劫难。收妖人怎么能有妖族血脉?所以——”
“所以你被自己最亲的人杀了。”
兰婉欣惊诧,一脸茫然。
其实试剑会上司靖通过那个小吊坠,神识随着她一起进入了曾寒川设下的幻镜之中。
他看到了她的心魔。
“那是我心软放走的蛇妖,我杀它全家,最后来瀚海山找我寻仇了——阿年,你怪我当年害你……身死吗?”
杀了爹娘她悲痛、不甘,唯独不后悔,可那天没能救下霁之年,是她至今最为自责的事,而放走那蛇妖也是她最后悔的事。
司靖顿悟,他被罚上云之巅时曾见过霁之年的游骸。
若一个人死后执念深重不愿轮回,一直困于同一个地方,魂飞魄散后会留有逗留世间的残影——游骸,这是执着的痕迹。
难怪,当初他发现霁之年的游骸不是完整的,一看便知少了一分心智。
原来是经历过一次身死,想必是被傅卿止给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