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帽兜将司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青竹看不见主人的表情,可他看见了马车帘子后那双冷眸。
答案呼之欲出,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双手狠狠地握拳最终不得不松开。
傅月在马车上透过缝隙死死地盯着青竹搀扶司靖的那双手,眼眶渐渐染上猩红。直到大门掩闭不见人影,周身恐怖的戾气也没有消散。
为什么,你就愿意让别人这样触碰,对我,却是无比抗拒?
"……砍掉好了。"
“王爷饶、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赶马的车夫立刻跪在地上哐哐磕头,泪流满面。
在方才颠簸时他就已经怕得冷汗直流,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谁知这阎王是等着四下无人时才处置,竟要砍了自己的手!
“子苓,回府。”静默良久,傅月终于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腰间的幻海湖泊星光若隐若现。
一个黑衣男子在暗处现身,接替车夫的位置,扬鞭而去。
车夫颤颤巍巍的跪在原地吞下一阵尘土,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明天还要去王府报到吗?
摄政王府,书房内。
“阿止,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我还以为你要同他共度良宵呢。”在莫徊差点睡着时,王府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来人走到桌前悠悠坐下,卸去一身的狠戾,眉间是无法消净的愁绪。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云国摄政王傅月"而是——玄浄天尊傅卿止。
二十年前云之巅,他知道那是司靖。
五雷千道,魔君现世。
天罚将那人劈的魂飞魄散,他用缠魂丝把支离破碎的魂魄捆在肉身中,之后便跟随残识下界。
这是司靖的劫,是他坠入魔道的劫难。
为了拿回这道残识,他陪这人在人间兜转。
莫徊察觉出不对劲,扔下手中的书,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这么臭……你若嫌我烦,我不来便是。”
这是在司靖跳下云之巅后,他第一次看见傅卿止流露出疲惫的神色,于心不忍:“你别忘了,要想拿回这道残缺的神识让他完魂归位,需得剖其心、抽其魄,方能得到那缕残识。剔魂骨我已寻来,阿止……莫要越陷越深,否则困住的不过一个你罢了。”
书桌上是那把由剔魂骨制成的匕首,通体乳白,在烛火的照映下泛着暖光。
剔魂骨是天牢酷刑之一,专门用来惩治触犯天规或是堕入魔道的天人。
剖心抽魄,其痛难停,会逼出受罚者的神识。轻者或是进入轮回经历十道劫难,或是直接回归本体;
罪孽深重者,神识便直接被摧毁,身死神灭永消于世。
明知司靖永远都不会存留这一世的记忆。
可要用这把刀,去剖那人的心,剔出那人的魂。
他怎么能?
他做不到。
“我曾无数次生出了岁月静好、永无止境的错觉,原来这二十年的时光,不过是我一人须臾的快乐罢了。”
傅卿止声音沙哑,仿佛迷失于荒漠,除了无尽的荒凉再看不见其他。
蓦然回首意中人,转身已是殇离分。
他紧握手中的幻海湖泊,几乎要将它捏碎。
莫徊看清楚傅卿止掌心的东西后,心里咯噔一下:“阿止,多少年了?你还拿着这玩意儿作甚?司靖的事我可以站在你那边,但星承……该放下了!”
椅上之人没有答话,面容在摇晃的烛光中忽明忽暗,眼中唯一的光来自手中那块灵石。
“阿止!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你若真的在意司靖,就必须放下过去……你到底在执念什么?又在不舍什么?”
莫徊心中堵得慌,他怎会不知成为"两个人"中的一个是多么痛苦,而有关那个人的一切,是他不愿开口的事,更是傅卿止不能触碰的过往。
“莫徊……从来都没变,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啊。我怎么没发现呢……呵,你说我怎就这样蠢笨,竟没有任何察觉……”
男人自嘲的低喃幽幽传来,像是在地狱走上一遭,声音极轻,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莫徊的心上,眼中的平静碎裂。
夜深至极,月光在世间铺上一层纱。
莫徊手里拿着酒壶躺在屋顶上,静静地欣赏天上那轮明月,心中五味杂陈。片刻后收起愁容,向城西的一角飞去。
“莫祖宗!我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