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温沐和珠云脚步轻,才没让他们发现。
伴随着风声与回音,他们躲在石头后,将这些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人道:“若是这个计划成功,羁源必死无疑,到时候整个无夜城都是我的。”
另一人道:“大人,鬼王好像回来了。”
那人道:“废话,就是要他回来,我们趁他不注意,将魅蛇放进镜泽宫,不出半刻,他定然把持不住,沦陷后我们再动手……”
他甚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完后意犹未尽。
另一人道:“可是姬勋大人,鬼王大人好像对女色没有兴趣。”
姬勋道:“你怎么知道,他肯定是装的。”
忽然,他想到什么,打了那人一拳,骂道:“你还能有我了解他?”
那人可怜巴巴,捂着头道:“大人不要打我。”
姬勋站起身,指着天道:“羁源啊羁源,我等了这么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温沐无语地与珠云互相对视,他道:“别管这些人了,无夜城的人好像都有病。”
温沐道:“我们现在离开吗?”
珠云皱眉:“废话,不是你哭着喊着要走吗,怎么现在听到羁源有危险又不肯走了?”
温沐道:“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现在离开有点仓促,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珠云道:“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跟我走,不要等着主人来救你。”
温沐道:“哥哥不会来的。”
珠云震惊,怒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天神进入无夜城的话天脉也会跟着过来,若是无夜城的恶鬼顺着天脉爬上神界,你就是整个六界的罪人。”
温沐摇头,珠云却道:“你别逼他。”
“我没有。”温沐手足无措,她心生犹豫,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确实不行。
先前强撑着,但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强行破开结界,恐怕真的要神魂俱碎。
思考着珠云说的话,她叹了口气,决定不能再拖累别人,于是道:“好,我们走吧。”
珠云绕过那几人,施法布阵,温沐走入其中,眉头一直紧紧收着。
他一愣神,警觉道:“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温沐抿唇,离阵法中心越近就越喘不过气。
新伤旧疾一时全都涌上来,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嘈杂震荡。
珠云忙着布阵,刚转身就发现她吐血不止。
温沐口中血腥不断,就这么连续快速地吐了好几场,最后才支撑不住倒下去。
身处黑暗时,身边的世界由嘈杂归于平息,最终完全沉寂……
最后听到的,也只有珠云紧张的声音。
“你怎么了?你千万别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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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真相
行云简的光芒让她不至于完全沉入黑暗。
温沐在一片柔软中飘荡, 眼前闪过前世今生种种回忆,待她睁开眼睛,脚下竟踩着玄昭寺的土地。
夜幕降临, 最后一声钟鸣响起。
温沐恍然清醒,握着行云简,在太虚幻境中前行。
自己晕倒之前, 身上带着行云简, 所以才会来到此处。
与先前在寰凤楼不同,她能明显感觉到脚下虚浮, 应当是入了梦, 身体仍在别处。
虽是梦境,却也是真切发生过的事。
她走--------------/依一y?华/过清莲台, 来到斋房, 又经过后院,才遇见迎面而来的灵溪。
许久未见, 温沐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仔细一看, 却觉得眉眼间与谁有些相似。
他怔了片刻,随后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是饿了吗?”
这声音也很熟悉, 仿佛前一刻刚听到过。
她摇摇头,有些难受, 声音涩涩地喊道:“师兄……”
灵溪温柔一笑, 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抚长发, 说道:“你脸色很不好, 最近一定很辛苦吧。”
温沐忍着眼泪, 师兄死前的惨状历历在目,每每想起,她都觉得喘不过气。
她抬起头,细细打量着他:“师兄,真的是你吗?”
灵溪莞尔:“当然是我,你今日怎么了,为何看着与往日不同了。”
温沐道:“差别很大吗?”
他点头,领着温沐往前走:“你的眼睛看起来很累,与之前的快乐很不相同,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如此难过。”
温沐垂首,说出了心中困惑。
“师兄,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她以为自己是个很有目标的人,可是这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开始是为了复活仙玉,如今仙玉复生,她又应该往哪里去呢。
这么大的天下,竟无她的容身之地。
灵溪道:“你曾经想要做什么?”
“曾经?”她叹息:“很早很早之前,我想拯救一个人,可是我失败了,我以为我了解他,结果我发现并不是这样,可是到如今,我还是放不下他。”
灵溪望着温沐,眼中难掩不舍,心中更是不住泛起涟漪。
“那个人为何让你放不下。”
温沐抬头看天,似乎也被问住了。
可她想起冷宫里的日日夜夜,又觉得答案就在那里。
她没有选错,只是时间变了,所以一切都变了。
“我始终忘不了以前的好,就算现在很不好,但是只要一想起从前……”温沐呼吸凝滞,“我接受不了他不是他。”
温沐自嘲地笑了笑,“师兄,我的话是不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明白。”灵溪专注地看着她:“我明白你的感受。”
他声音幽远,温柔冷静。
“记忆是痛苦的根源,忘不了不必为难自己,顺其自然便好,如今忘不了,放不下,或许偶然一天,你会发现,曾经让你痛苦绝望的人,竟然完全无法心生波动了。”
温沐有些无法理解。
灵溪却说:“你想一想旁人,比如我,师叔,山下采买的大娘,春守镇的杨员外,想起这些人,你有什么感受?”
温沐心如止水,毫无波澜:“没有什么感受。”
灵溪笑道:“总有一天,你对那个人也会是这样。”
温沐猛然怔住,看着灵溪的背影越来越远,她脑海里,却是羁源没入黑暗的身影。
总有一天,他也会如此?
眼前的场景风云变幻,从方才的黄昏,忽然变成漫无边际的黑夜。
温沐被一阵凉风激醒,转头一看,眼前竟然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那个温沐坐在窗前,认真的刻着一枚雪白色的玉佩,玉佩已经初见成型,只要稍加细节就可完全成功。
她脚下一软,瞬间明白眼前的场景是什么情况。
这是她最恐惧的那一夜,就是这天,玄昭寺一百余人,被紫虚塔的阴灵杀害,所有人惨死寺中,除了她无一幸免。
温沐不敢回忆,惊恐的想要逃离。
她一路奔跑,始终跑不出去,直到在院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玄色身影。
羁源一身黑衣,从清莲台走出来,温沐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唤道,“羁源?”
他没有回应,温沐懵懵懂懂。
羁源说过,太虚幻境会让人看到自己的回忆,玄昭寺遇害那一夜,她没有遇见羁源。
这么说这已经不是自己的回忆,有人闯了进来,她现在在别人的回忆里……
温沐跟着羁源,走出玄昭寺,来到紫虚塔。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预料到什么,但是始终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温沐哽咽着。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可能是这样。
温沐一路跟着,看着羁源决绝地走上紫虚塔,踏在石阶上,她的心越来越沉。
羁源淡漠地扫了眼窗外的玄昭寺,那里有正在为他辛苦雕刻玉佩的温沐。
可他看着阿银珠,只是说:“什么时候声蓝才会回到我身边。”
温沐瘫软地倒在一边,无力地看着他们。
阿银珠自信满满地笑着:“为了她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玄昭寺一百多人,好歹知会他们一声,那么多人死了怪可惜的。”
羁源冷笑,逼近阿银珠,用威胁的语气道:“你觉得我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此话一出,温沐如遭雷击。
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死活,一直都没有,为了苏声蓝,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她痛苦的捂着脸,喉咙像吞了刀子一样难受。
她没有任何办法,看着他们为了苏声蓝,打开阴阳河,放出厉鬼,害死所有人。
温沐跌跌撞撞跑出去,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摔得浑身是伤。
她跑到清莲台,跪在灵溪的尸首前,痛苦,绝望,她觉得喉咙都要撕碎,可是没有办法。
为了苏声蓝,他们注定要面临死亡。
温沐挣脱太虚幻境,她忽然感受到自己的实体。
看着眼前的玉佩,那些忍耐,退让,再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摔碎玉佩,跑进百鬼中央,任由他们在耳边狂叫嘶吼,只有这样,她才听不见自己放声大哭的声音。
这是温沐十几年来,做过最痛苦的梦。
*
了望海,在世界的最尽头,听闻那里有一凶兽,就连天神都不可接近。
凶兽守护着一颗明珠,名叫沧珠。
沧珠明亮洁净,为天地之眼,可以使万物复明。
千万年来,无数仙者妖魔都想夺得此珠,只是在面对体型庞大,遇强更强,且永生不死的凶兽时,他们除了自取灭亡,没有任何结果。
羁源只用半日的路程,损耗百年魂命,就来到了望海。
他要拿到沧珠,那是他欠她的东西。
鬼将白羽无奈道:“殿下,我们完全可以用半月的路程来,您何必损耗魂命。”
无论人神妖魔,都有自己的魂命,魂命可有亿万年之久,一旦到达魂命尽头,便是永生永世的消亡,从此不复存在,比之灰飞烟灭,还要了无痕迹。
“白羽,在这里等我。”
羁源布下结界,将白羽隔绝于外,自己孤身进入了望海。
那凶兽是何等厉害,白羽一清二楚,就算神佛一起来,都不一定能将其制服。
他先前说的很清楚,也以为羁源只是来尝试一番,没想到他真的会不要命地闯进去。
焦急地等待许久,结界才慢慢消失。
他看见浑身是伤的羁源缓缓走出来,除了衣服上的血色,脸上的伤口已经洗的干干净净。
“走吧,我们回去。”羁源将沧珠珍惜地放起来,“她还在等我。”
凶兽在身后,没有死,而是满足地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白羽震惊:“殿下?您做了什么?”
羁源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跟它做了一个交易。”
话音刚落,又是百年魂命,他们立即回到了无夜城。
白羽知道羁源的规矩,在镜泽宫外时就停下脚步。
他一如既往的站在外头,看着羁源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进去。
虽然这里和五百年前的镜泽宫不一样,但是那个人回来了。
羁源捧着沧珠,不禁想起以前的日子。
他没有珍贵的礼物能送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将世上最贵重的珍宝送到她面前。
现在他手里捧着的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他们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
可是刚进去,他却忽然停住。
看着身上的伤口,他摇摇头。
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来到温沐的房间。
站在外头,一时竟然有些头晕,一半是高兴,一半又是伤势太重。
过度的损耗魂命,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但是半天不见,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
等他打开屋子的门,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瞬间愣在原地。
这一刻,他幻想的一切都碎了。
身上的伤口不可抑制地流出血,周遭所有顷刻破碎。
白羽震惊地望着倒塌的镜泽宫,瓦砾中紫气奔腾,他从未见过殿下如此可怕的模样。
羁源已经尽力忍着,他声音沉涩,说道:“去找,就算把无夜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她。”
*
珠云看着温沐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出现,这才发现是行云简有问题。
他刚想把这东西扔出去,却转头被人一脚踢倒在地。
羁源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白羽捡起行云简,羁源拿在手里,认真看了一会儿,又扔给他,对白羽道:“押下去,关进水牢。”
那一脚直接踢地珠云无法起身,羁源一定以为是自己将温沐带出来的,要不是她当前生死未仆,估计他早亲手捏死自己了。
珠云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被他的鬼将们拖了下去。
羁源轻轻抱起温沐,她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眉头皱的很深,一定在做噩梦。
先前的震怒此刻又化为虚无,他无奈的垂着头,将她带到了另一处宫殿。
在她未醒之前,沧珠还不能使用。
羁源守在床前,日日夜夜都不敢离开。
白羽每日会在外面跟他汇报审问珠云的结果,各种刑罚都试了一遍,无一例外,除了骂他的话,珠云什么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