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莉的声音垂下去。
仅仅因为这种缘由就用活人的性命向君主献祭, 多残忍的人类。
德里茨的眼眸沉沉:“对。多残忍。”
祂向来是残忍的。
“知道这么残忍、这么危险,你也依旧坚持要去吗?”祂问。
“对。”
塔尔莉握了握自己的手,疤痕已经愈合,粉嫩的皮肤犹如新生,“我要是想要回家的话,就必须去见祂。”
“为什么?”
“世界中心的漩涡只有回转才能带我回去。而回转的话,需要绝对强大而膨胀的力量的冲击,”塔尔莉说,“有人跟我说,只有君主才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德里茨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炎炎的夏日里却一点点地浸入凉透的湖水。不知道哪里开始,心脏开始缓慢地麻痹起来。
祂知道自己即将会听到什么样的话了,祂想站起身离开,却仍旧保持着一贯的表情,问道:“你要杀了祂?”
“不。”
塔尔莉摇摇头,有些自嘲,“我如果有能力杀了祂的话,也不用被逼入这样的绝境了。”
“那你要如何?”
“……”
塔尔莉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我听说,假如能让祂爱上一个人类,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心的话,即便是神明的权柄也会被土崩瓦解……”
她垂着头,话音落下一阵子之后,才听到旁边传来笑声。
青年哈哈大笑。
她抬头。
才看到蓝发的青年因为一直在大笑,才歇下来,眼睑下浮上一点红晕。祂红色的眼瞳像沉下冰凉井底的红月,即便是夏日也泛着冷意。
祂单手撑着石桌桌面,支着脸颊,看她:“塔尔莉,谁跟你这样说的?”
“深红女巫。”
塔尔莉听见祂嘲笑,又有些泄气,“我知道这听起来异想天开……但总比第一个方法要好。”
德里茨“嗯”了一声,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比第一个方法有可行性。”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德里茨眼尾上调,祂毫不掩饰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概知道吧。”
塔尔莉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在小说里看过的内容,“……不过,这样的话,或许特蕾莎能够比我做得更加出色。”
德里茨:“她甚至活不到见到祂。”
祂看着塔尔莉:“……但是你能。”
德里茨终于想起来,祂最初想要与少女见一面,为的是什么。
祂只不过想要看到她绝望的脸而已。
所有的羁绊,统统是虚伪而缥缈的东西,祂险些就沉迷在了这样的羁绊之中。而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祂迎来的,将会是下一次背叛吧。
祂不会愚蠢到被他人背叛第三次。
夏日的光点浮在青年的发顶,照出祂挺拔的身形和轮廓,以及掩在阴影之下的散去的仅剩的阴冷笑意。宛如一条短暂地收起尖獠的毒蛇,无端端在祂的身遭圈出一块阴寒而森冷的领地。
黄昏西沉之后,塔尔莉要去家主的书房议事。
德里茨独自一人离开凉亭。
祂抬手扯下胸前的徽章,随手扔下。被她亲手戴上的徽章在树丛中骨碌碌滚了几圈,沾染了灰尘和碎叶,不再光辉透亮。
祂离开了弗雷德。
塔尔莉,你当然会活着。
在看到你那张因为永世而无法回去的绝望的脸之前,你会在这个世界活得好好的,
哪里都不能去。
*
身披长纱的老妪操纵着面前深紫色的水晶球,在魔法烈焰的沸腾中,水晶球悬浮起伏着,像是在海洋中飘荡。
蓦地,一阵强风吹起了幕帘。一只无形的手势无可挡地猛然攥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