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了看郭贵人,感知到他的视线,郭贵人后背发凉,旗装下的双腿不知觉的打颤。
郭贵人要是没有怀孕,涉及到太后,康熙大可以贬了她的位份,可惜不能,他不能让她肚子里的皇嗣有一个身份摆不上台面的额娘。
“将这个满嘴胡话的奴才送入慎刑司。郭贵人这胎生了,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抱给宜嫔养。宣嫔无故受累......”康熙思考要怎么补偿森沈绵绵,想到他每次赏赐东西给她,她都十分喜欢爱护,康熙说道,“宣嫔可亲自到朕的内库选十件东西。”能入康熙内库的都是精品。
除了郭贵人白着一张脸恨不得昏过去以外,沈绵绵和宜嫔都很满意。
康熙让宜嫔等人退下,他留在慈宁宫跟太后说了一会儿话,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眼沈绵绵。沈绵绵一脸正气,假装看不懂康熙眼神传达的他在外面等她的意思。
沈绵绵安之若素的给太后按摩肩膀,丝毫不管门口时不时就往屋里看的梁九功。
太后将沈绵绵的手抓在手心里,教导道:“皇上的处置已经很公道了,你也不要因为皇上没有彻查而感到委屈。郭贵人是怀着孕的,虽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郭贵人的心虚,但我们不能为了出气伤了皇上的脸面。皇上再是宠爱宫里妃嫔,他也不会为了谁让怀着皇嗣的妃嫔没脸。皇上是不看重郭贵人,但并不代表他不看重她的肚子。”
“而且皇上也为你出气了,郭贵人招惹你,依你的做法,你不外乎是罚她抄宫规,又或者是罚站,再或者是打她一顿。”说到这,太后不禁笑了,“这些做法都不会让郭贵人真正吃到教训,皇上开口让宜嫔养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切身之痛。郭贵人这次吃了这么惨重的教训,她哪里还敢再来招惹你,就算敢,她心里也会怕你。”
“好了,我就不留你了,皇上不是在外面等着你吗,别让他等得太久,你快出去吧。”
沈绵绵笑着福身告退,走出来见到背着手站在檐廊等她的康熙,脚上稍微用力,让康熙听到她的脚步声。
康熙不转身,沈绵绵也就当他“没发现”她出来了。
沈绵绵来到他身后,踮起脚,抬手蒙住他的眼睛,问道:“皇上,猜猜臣妾是谁?”
皇上沉思,说道:“贵妃?”
沈绵绵:“......”大猪蹄子!她忍着脑门蹦出来的青筋,皮笑肉不肉地说,“不对呢,皇上再猜。”
皇上:“那就是惠嫔?宜嫔?难道是荣嫔?都不对吗,那难道是......安贵人?”
沈绵绵收回手,几分恼怒的撅起嘴,手握成拳头打了几下康熙的后背:“要是臣妾早知道皇上心里念的是其他的姐姐妹妹,臣妾就不该出来,就该让皇上想她们去。臣妾在这儿是个碍眼的,臣妾还留下干什么,不如走了干净。”
康熙笑出来,转过身拉住沈绵绵的手,不让她真的离开:“朕是在跟你开玩笑,不要生气了,啊?”
沈绵绵跺脚,甩开康熙的手:“臣妾不气,臣妾一点都不气。”
康熙哈哈的笑,捏住沈绵绵的撅得高高的嘴:“还说不气,嘴噘得这么高。”
沈绵绵凶凶的瞪他:“臣妾不能噘吗?!”他要是敢说不,她就、她就用小拳头打他!
在康熙眼里,沈绵绵粉面含嗔,分外诱人,他俯身亲了她一口,四周的宫女太监们立即低下头。康熙笑道:“能噘,怎么不能噘。”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把嘴噘起来,朕亲你也就更容易了。”
沈绵绵捂住嘴,看着康熙的双眸盈盈如水,春光潋滟,模样乖巧。
康熙抱着她笑,看吧,她还是那么好哄。
康熙牵着她的手,一路有说有笑的将她带到乾清宫的内库,说好的要让她在内库里挑珍宝。
沈绵绵打开一个盒子,见到里面放着一串碧玺珠串,颜色透亮璀璨,她拿出来戴在她白皙丰腴的手腕上:“这个好看,臣妾要了。”她挑起来不手软,干嘛要手软,康熙这是给她送东西安慰她,不拿白不拿。
转悠了一圈,沈绵绵挑好了,东西全部被太监捧着,沈绵绵让流春带他们回去咸福宫,把它们放到她的小私库里。
康熙发现少了一件:“不是说好挑十件物品吗?怎么不挑齐全?”
沈绵绵扬唇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卷起来的画轴:“谁说没有齐,齐了的,剩下那一件臣妾没有交给他们,在臣妾手里的。”手指灵巧的拿着画轴转了转,“臣妾手里拿着的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康熙定睛一看,思索几秒,他便认出它了,笑道:“爱妃是怎么认出它是朕的画作?”是他画的一副狩猎图。
“它绑着黄带子,臣妾一眼就瞧见了。”沈绵绵回道,她抬脚走出内库,往正殿走去,“臣妾想打开看一看。”
康熙颔首:“恩,爱妃想看就看吧。”
沈绵绵侧头看了他一眼,眼角上挑:“皇上画的时候有没有在上面画一两个妃嫔?”
康熙啧了一声:“你这醋性子,真是让朕防不胜防。朕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画女人,朕难道没有告诉你,朕画的是狩猎图吗?又不是群芳图。”
沈绵绵:“臣妾就是随口一说,皇上那么认真干什么,你就算是画了,臣妾又不会将它给撕了。臣妾醋,那也是皇上把臣妾惯的,你要是不疼臣妾,臣妾就算是会醋,那也是在心里悄悄的醋,而不是面上醋出来,让皇上看见。”
说是不撕,可是他看她的手抓得很紧,好像要把画轴抠出几个洞出来了。
康熙:“说来说去,爱妃还是一个小醋坛子。”
沈绵绵抬了抬下巴,她醋才好,她要是不醋了,那才叫糟糕。
康熙无奈摇了摇头:“你啊,大道理不多,歪理倒是多多。”歪理在手,无理也会被她变成有理。
沈绵绵:“皇上不喜欢?”
康熙挑眉问道:“你觉得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反将她一军。
沈绵绵低头扯开绑着画轴的黄带子,说道:“皇上真是狡猾,什么都来问臣妾,臣妾才不回答你呢。”解下来的黄带子被她扔到书桌一角,把画轴放到右边,缓缓往左打开。
沈绵绵眼睛微微睁大,这幅画画得真漂亮,设色清丽,架构有致,清润圆通,画功深厚。凑近了看,能够看到上面画的小人脸上是何表情。
康熙走到她身边,柔声问道:“如何?”
沈绵绵抬头看他,对康熙一笑,她双手轻轻放在画上:“它是臣妾的珍藏了!皇上瞧见臣妾看它看得入迷,就该知道臣妾喜欢它。以后皇上要是还有画作,画完了可以送给臣妾,臣妾会好好留着它们。”
康熙表情惊讶一瞬。
“皇上怎么惊讶干什么,难道是在臣妾开口之前,宫里没有人找皇上讨要过画作?那她们可真没有眼光,好东西都摆在面前了,都不知道往怀里捞,就让她们痛失名画去吧。”她珍惜的将画轴重新卷起来,动作小心翼翼极了。
康熙大声笑出来:“你是拿了一副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行吧,朕都给你就是。”怎么没有妃嫔想要他写的字他画的画,有的,只不过康熙很少给她们而已。
能够如此直爽的向他要东西,且不怕他生气的人,这么些年里,康熙只见到沈绵绵一个。
哪怕是那些在字画上有很深见解的妃嫔,她们也不敢找康熙讨要笔墨,顶多是旁敲侧击的提一两句,这才能够显示出她们的光风霁月,不贪心。
对于这种人,康熙一向是不加以理会。
怎么,她们想要,还得他开口送?他不开口就不行?没这道理。
康熙自认为他待后宫妃嫔的态度是温柔和煦的,将他伺候高兴了,只要不过分,直接跟他说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康熙在朝堂听多了弯弯曲曲的话,不想再在后宫费脑子,康熙更喜欢她们明着跟他说。
奈何他的态度都摆出来了,她们硬是没有一个人领悟到。
沈绵绵给了康熙一个大惊喜,她在他面前向来是真性情,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想干什么,全部都会展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康熙在她身上体会到不少以往没有体会过的乐趣。
宜嫔的性子跟沈绵绵有些像,但是她没有沈绵绵真,所以不怪康熙对沈绵绵更好,实在是沈绵绵更合他的心意。
康熙看奏折,沈绵绵坐在他对面从榻上扒拉出来一个针线筐,这是她之前从咸福宫拿过来放在乾清宫的。康熙时不时会叫她伴驾,她总不能过来了干巴巴的傻站着,那是伴驾吗,那叫罚站!于是为了打发时间,沈绵绵把能够彰显她贤淑一面的针线筐带来了。
沈绵绵能够在咸福宫造作,将咸福宫按照她的心意打造布置,她不会把乾清宫等同视之。
康熙抽空看了一眼,沈绵绵正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给他绣荷包,这个荷包她都绣了两个多月了,还没有绣好。
他摇摇头,慢就慢点吧,他要的这个荷包只能她一个人亲自绣,绝不能让奴才帮忙,不然他又何必要沈绵绵绣,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让奴才绣。
沈绵绵小声的嘀嘀咕咕:“这里要再绣几针......那边好像错针了,啊,又要把线拆了重新绣......嘶!好疼!”一不小心细针刺到她的手指里了。
她叫痛的抬起手,指尖已经有血珠渗了出来,她:“......”没有流春帮忙,一个人做针线活真的好难啊!
她都在喊痛了,康熙这个罪魁祸首也不心疼心疼她,然后霸气的开口让她别绣了。
沈绵绵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骨碌乱转,她右手抱着左手,神色凄惨的叫道:“啊啊啊啊救命啊!臣妾的手,臣妾的手好痛,它是不是要断掉了?呜呜呜,皇上,臣妾要变残了。”
康熙:“噗!”他没忍住闷声笑了出来。
沈绵绵瞪圆眼睛,他、他竟然在笑?!
沈绵绵痛心疾首说道:“皇上,你怎么能如此对待臣妾,臣妾是真的受伤了。你也太狠心了,臣妾都难受得要死了,你还在那边笑臣妾,臣妾不是你的爱妃了吗?”
康熙表情儒雅温柔,气度尊贵清高,他抬手抓着沈绵绵的手顺势将她抱过来抱在怀里,胸膛被沈绵绵的后脑勺枕着,他从背后的大靠枕下摸出一小罐擦外伤的月白色膏药。
“胡说,你好好的,哪会出事,以后不准随便说什么死不死的,听着不吉祥。”康熙仔细的将膏药涂抹在沈绵绵的手指上,“朕哪里狠心了,朕不是在给你擦药,擦了就没事了。你被针给刺了,朕是心疼的,所以朕这儿时刻都放着膏药,只要你受伤了,朕就给你擦。”
“你看,朕对你好吧,还敢不敢说朕狠心了?”
沈绵绵抽了抽嘴角:“......”呸!不要脸!这种好她送给他,要不要?与其给她备膏药,还不如发话让她别再绣了。
“皇上不如对臣妾更好一点,让流春来帮着臣妾一起把荷包给绣了好不好?”
“不行。”
“皇上,你否得也太快了吧。”沈绵绵黑线。
“朕说了,朕想要你送给朕一个独一无二的荷包,既然是独一无二,那你就不能让别人插手。”康熙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也就是你才敢嫌累,换了其他人,朕要她们绣荷包,她们就算是把手给使废了,也不敢有一丝怨言。”
沈绵绵心虚的挺直背脊,脑袋往后仰,头顶抵在康熙的喉结处,柳眉重晕,杏眼微瞋,对他嫣然一笑。
“皇上,臣妾渴了。”
康熙收紧抱着她的双手,没有戳穿她转移话题的行为:“梁九功,去端茶来。”
梁九功来到茶水间,奉茶宫女动作敏捷的从身后占了一面墙高的博古架上拿出茶罐,倒出两种不同茶叶出来,一种是康熙爱喝的碧螺春,一种是沈绵绵爱喝的金瓜贡茶。等待的时候,有殷勤的宫女给梁九功送来一杯茶,梁九功没有喝,他还得伺候康熙,茶水喝多了不方便。
茶泡好了,梁九功端着金丝楠木做的托盘离开茶水间。
沈绵绵喝了一口,眼神眨巴眨巴着往康熙这边看,康熙把茶杯从嘴唇边拿开:“不是说渴了吗?怎么不喝了?”
沈绵绵蹭过来:“臣妾想换一种口味。”
恩?康熙看她,又低头看他手里拿着的碧螺春,然后再看向沈绵绵,她是想喝他的茶?
沈绵绵点头,是的,他没有猜错,她就是想喝碧螺春。
康熙:“那就换吧,给,你要的新口味。怎么突然想起要换着喝了,是不是你的那杯茶味道不对?”说着,他前倾身体拿过金瓜贡茶,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味道是对的。
他起初还以为是有奴才在搞鬼,原来不是。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换了。”沈绵绵歪头,语气飘摇不定地说,“皇上要是真要臣妾找一个原因出来,可能是因为臣妾觉得,皇上手里的东西总是会比臣妾手里的要香?”
他看着她,她一脸的纠结和不确定,感情她自个都还糊涂着。
康熙说道:“今晚爱妃就在这儿歇吧,待会朕让梁九功备一点碧螺春,等到了明天你回咸福宫的时候,你就将它一并带走。”既然她想喝,那他就多给她一些碧螺春。
沈绵绵点头接受了:“臣妾多谢皇上。”
夜里两人又是一番翻云覆雨,酣畅淋漓的快活。
......
翊坤宫,宜嫔穿戴好,被玉露扶着往外走,刚跨出门槛,她突然问道:“郭贵人今天怎么样了?”
自从那天在慈宁宫里,康熙发话说要将郭贵人的孩子抱给她养,郭贵人回来就吐了一口血晕了。宜嫔立即叫来太医,太医诊出郭贵人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宜嫔让太医不准将这话说出去,免得有人故意将郭贵人的晕倒归咎给康熙,毕竟她晕倒的时间太不巧了。
郭贵人已经够不受康熙的待见,宜嫔是她的姐姐,不能让康熙对郭贵人更不满。
有宜嫔封口,郭贵人晕倒的事只有翊坤宫的人知道。
后来郭贵人醒了,她就变了,同以前的她判若两人,变得低沉不爱说话,连门她也不爱出了,一个人闷在偏殿里。
宜嫔以往觉得郭贵人吵,现在郭贵人安静了,犹如一个隐形人,她倒是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