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败与否,与你何关。”宋祈明漠然注视着逸谕,眸中的冷意没有丝毫的动摇。
“你是成功或是失败,我都不关心,你还不了解我吗。”逸谕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人畜无害的对宋祈明显露笑容,“我要的——是无止境的杀戮。”
两个人的对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嗯?怎么没动静了。
纪折辰努力的竖起耳朵,仔细的看过房间的四周,可惜没再听到他们的对白。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了一串脚步声,而且离她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倒在床上闭起双眼,拽过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在她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宋祈明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
他该不是要来杀她的吧。
可是现在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纪折辰这样想着,忽地听见有人在她的床边停了下来。
宋祈明垂眸凝视着纪折辰,声音冰冷地坠下来,像裹挟着寒风的利刃。
“不想活下去的话,你可以继续装睡。”
她闻声猝然睁开眼,抱着被子退到墙边,这才坐起身。
“我没装睡,只是闭目养神。”
那一瞬,他看见了环绕在她周身的保护屏障。
在屏障的旁边隐约显现着一行字。
警惕值:100
宋祈明:“……”
自从他对她动了杀心的那刻起,她的手箍就自动释放了此屏障,将他隔绝在外,让他无法触碰她,就连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正因如此,他才更想要得到这只手箍。
但若屏障一直存在,他怕是无法研究手箍里的秘术,更无法如法炮制。
看眼下的情况,想要让屏障消失,不仅需要他收起杀心,更需要减少她对他的警惕值。
虽然他也不知晓这一行字为何会显现,不过如今也只能接受它的存在了。
“别耍花招。”宋祈明稍稍往前走了半步,眸中不含半分感情,“你说的每一句谎言,我都知道。”
在进行下一步之前,他需要先确认一件事。
“我的袖子湿了,你帮我挽一下。”他突如其来的朝她伸出了左手臂。
纪折辰:“?”
看着她脸上疑惑的表情,宋祈明寒着眼睛重复道:“我的袖子湿了,你帮我挽一下。”
“你自己不会吗?”她满脸都写着抗拒。
“不做吗?”他倏地眯起双眼,阴沉地望着她。
此刻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即便可以逃跑,估计也会在一瞬间被抓回来。
她低瞄了眼宋祈明身侧的剑,长叹了口气,为难的往前挪了两步,小心翼翼的为他掩起袖子,尽量不要让自己触碰到他。
待纪折辰行动后,他若有所思的沉着眼睛,沉默不语。
看来只有他不被允许触碰她,她却可以近他的身。
或许,当她自愿触摸他的瞬间,屏障就会自动撤走。
无论成功与否,都有尝试的必要。
“好了。”挽好袖子的瞬间,纪折辰立即收了手。
宋祈明轻睨了眼被挽的过高袖子,忽觉一阵凉意袭来。
他只走神了片刻,这件衣服就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宋祈明将手背到身后,转身往门外走。
“随我来。”
“哦。”纪折辰不情不愿的应了声,谨慎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一炷香时间过后,宋祈明惬意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派手下带上来了一个男人,神态轻松的对纪折辰道:“杀掉吧。”
每当宋祈明感到烦躁的时候,他就会想要杀人。
在他的认知里,主掌他人的生死之事,是可以当做奖励和礼物的。
为了让她放下戒心,他决定要送些她会喜欢的东西。
她略微迟疑的用手指着自己,嘴唇微张:“杀人?我吗?”
他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啊。
“不喜欢?”他用手臂撑着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冷声吩咐手下,“那再换一个人上来。”
“不……”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宋祈明的手下又带上来了一名女人。
宋祈明漠然的挑了下眉,冰冷的视线仿若是钉在了她的身上。
“这回满意了吗。”
她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
纪折辰的话还没说完,宋祈明一个眼神过去,他的手下又送上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见她迟迟未动手,另一名侍卫又带了名小孩过来。
哈——
纪折辰轻吸了口气,有些游离在状况外。
他能不能不要再折磨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忍不住问他。
“都不喜欢?”听到她的声音,宋祈明眼帘微抬,起身离开座位,“好,那就再换。”
纪折辰:“……”
不是吧,你还来?
离开那里后,宋祈明带纪折辰去了魔界的藏宝阁,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声音冷得像冰。
“你可以在这里挑选一件你想要的武器。”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她鼓起勇气拒绝他的提议。
结合他此时不怒自威的神情,纪折辰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他这是在准备挑选送她上路的武器。
“不想要?”他垂眸望着她的眼睛,目光稍稍偏移开,已看不见她身旁的那串数值。
但看她的表情,倒是没有半分欣喜,反而多了些愁绪。
“总之我就是不能收。”她心底莫名泛起一阵恐慌,感觉他的一举一动里面都暗含杀机。
“不收也罢。”见她愁苦的模样,他忽而沉着声音对她道。
纪折辰才松了半口气,又听到宋祈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落下。
“跟上来。”
纪折辰:“?”
他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再这样走下去,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完。
这一回,宋祈明带她去了一座漆黑的塔里。
那里面没有一丝的光亮,她只能凭着他的脚步声来判断他的位置。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再度心生惧意。
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在噩梦秘境里丧命后,她就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尤其是一见面就声称要杀掉她的宋祈明身边,她更是片刻都不敢放松。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黑暗中,她的声音在高塔里四处冲撞,隐约传出了回音。
“这塔里每一处都存在着用秘术或是禁术制成的东西,你可以选一样带走。”他的声音仿佛落在了她的身侧,又好像离她很远。
纪折辰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可真亏得他想得出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竟然说什么?选一样带走?
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这个不见光的地方被什么古怪的东西伤到。
或是,被他伤到。
“请问……不能点灯吗?”她下意识问他,紧张的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我看不见你了。”
宋祈明的夜视能力很好,任何人都无法在黑夜中瞒过他的眼睛。
他喜欢黑暗中的静谧,死寂和其他人无止境横生的恐惧。
瞧见她拘谨的样子,他朝她偏了下头,微不可察的弯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宋祈明讨好人的方式:送个人给你杀掉,送你法器,送你和秘术有关的东西。
纪折辰:“……”我命不久矣。
容绪讨好人的方式:无。
需要讨好容绪的纪折辰:“我送你本书吧。”
容绪:“?”
纪折辰:“……”
这剧本不对。
为什么就没有甜文的打开方式。
宋祈明:甜文是什么东西?
容绪:从未见过。
纪折辰:我太难了。
第34章
宋祈明作势向前走了一步, 冷冽的声音从纪折辰的头顶灌了下来。
“现在看见了吗。”
她闻声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这也离得太近了吧。
“我觉得我们还是出去比较好。”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周围的关键。
下一瞬, 她的左腰生生的在桌边撞了一下, 身体向右一斜,吃痛的捂着腰弯着身。
这该死的倒霉体质怎么又发作了。
宋祈明漫不经心的转过眼,漠然朝她走来。
“你怎么了。”
“别,你别过来, 我没事。”她连忙伸出手阻止他靠近, 揉着被撞疼的地方笨拙的往后退, 险些又摔了。
他闻言停了下来,无动于衷的望着她。
“你什么都不要。”
纪折辰:“?”
我哪敢管你要东西,能活着就不错了。
“不要。”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落目又是一幕无边无际的黑暗。
已经没有路了。
无论是对她,还是宋祈明。
她慢慢止住步伐,回身一望,远远的看见宋祈明站在最高的那层台阶之上, 颀长的身沐浴在月光里,冷白的脸庞血色全无,俊美似那画中吞噬人心的神明。
不过,神明是没有心的。
神爱世人,唯愿普度众生, 六界太平。
可惜这份爱越广大, 便越沉重。
为了看不到尽头的太平盛世, 神可惜牺牲任何人, 亦包括他们自己, 这冷冰冰的规章制度公平到不近人情。
纪折辰的心中亦无神。
她深信能救她的人,只有她自己。
同样,能帮宋祈明解脱的,亦是他本人。
而非她。
所以她什么都不要。
“宋祈明——”在那温柔的月景下,她颇为认真的唤出他的名字,神情如水,“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一刻,他敛起眸子,眼中的黑与暗夜融为一体,化作墨色的无底洞,叫人一眼窥不到真容。
“你真的想要拿到我的手箍吗。”她决定不再逃,正面这个属于宋祈明的噩梦。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你在说什么。”他微微蹙眉,神色不悦的盯着她,就像是抗拒被任何人触碰真心一般。
“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得到它,我就把它给你。”说完,她拔出腰间的剑就往手上砍。
然而,剑气越过手箍划伤了下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
沾到她滴落的血之后,手箍竟也离奇的出现了裂痕。
见手箍有要被毁坏的迹象,宋祈明一瞬闪现到她面前,气势凌人。
“谁让你这么做了。”他拧着眉抬手去抓她,被手箍触发的屏障隔绝开来。
无奈之下,他冷着脸将手收回。
纪折辰面无表情的收剑归鞘,抬眸与宋祈明对上视线。
“其实你要的并不是手箍,不是吗?”她垂下受伤的手臂,一字一句道:“你渴求的是手箍里的禁术,不仅如此,你图谋的是可以守护魔界的力量,是可以毁灭异类的力量,而这些都是旁人强加给你的想法,并非你心中所愿,我说错了吗。”
“错了。”宋祈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漆黑的眼瞳里恍如住进了千年寒冰,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可纪折辰这一回不打算再后退了。
“要打赌吗?”她的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神情坚定,“三日为期,我会帮你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找到了,能如何。”他满不在乎的回答她。
“我会把它送给你。”她说。
翌日清晨,纪折辰醒来的时候,宋祈明已带兵离开了魔界。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和逸谕的提议,借妖族之力歼灭附近的宗门。
纪折辰自然是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上,血腥味伴着刀剑碰撞的声音落下来,交织成一幅烈日下的残忍画面。
纪折辰浑身僵直的站在宗门外,眸中映进“伏夏宗”三个字,一股颤栗感忽地猛烈的侵袭了她的身体。
顷刻间,属于纪琳琅的记忆覆盖上来,似荆棘一般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已然鲜血淋漓的她困在原地。
她一瞬就回到了人生中最阴暗的瞬间。
那是——属于她的噩梦。
过去她曾经成为过纪琳琅,经历了“她”的一切,最终给“她”写下了与原著同样的结局。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无论是抗争或是挣扎都毫无意义,每一个人的结局早就被定好,绝无倾斜的可能。
而她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
哪怕现在的她,亦是如此。
所谓拯救,不过是痴人的梦话,可笑又愚笨。
“不要……”那一瞬,她的身体痛到无法呼吸,本能的流出了眼泪,艰难的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楼雪……
楼雪也在这里吗。
她还活着吗。
思及此,纪折辰忽然加快了脚步,义无反顾的冲进了人群中去。
陡然间,那个记忆中早就样貌模糊不清的人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生怕她遗忘似的,再度镌刻在她心间。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在长箭即将刺穿楼雪心脏的时候,挡在了那个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