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念锦从这话里敏锐的嗅出了一些不好的信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来到厨房门口，追问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拧着眉，思考片刻后问：“你不想管我了，是吗？”
郑乾打开冰箱门瞄了一眼，接连几日闭门不出的消耗，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想煮出一碗入口的面都困难，他合上门，头靠着冰箱门，磕了两下，随即无奈说：“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佟念锦神色认真的问：“可是如果你都不管我，我该怎么办？”
郑乾觉得好笑：“你难道会以为我会管你一辈子？”
佟念锦认真的点头，“至少在我没回去之前。”
郑乾气笑了，他转过身，和她面对面，试图和她讲道理，“大姐，我也是需要吃饭的，几百年过去了，时代是在进步，但也没到站在风口上，吹吹西北风就能活下去的程度。”
“这么和你说吧，现在我和你只是合作关系，我为你协调工作事务，你努力工作带来利益，我靠你创造出来的收益得到我的工资，我得靠这份工资来养活自己和家人，现在你没工作了，没工作就代表你不能挣钱，不能挣钱我还跟着你干嘛？“
“你们在皇宫，就算是个小太监每个月也会给点俸禄打发打发人家吧？”
他朝佟念锦扬了扬下巴，“懂？”
佟念锦：“……本宫懂。”
道理她是明白的，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清楚自己来历的人只有他，要是他都不管自己了，那自己连怎么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她不得不低下头，“那我要是去工作呢？”
郑乾耸肩，痞里痞气道：“晚了，你近期唯一的一份工作已经被你搞黄了。”
佟念锦：“就不能有其他的工作吗？”
郑乾这几天为了哄她去面试，怕她对佟贞这个身份有抵触的情绪，很多东西都是能瞒就瞒。
现在反正也要散伙了，他索性全交代出来：“你可能不太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呢在圈里基本上和过街老鼠没区别，黑料特别多，有的确实是对家在抹黑你，有的也有你自身的原因，是吧，话是你说出口的，不漂亮的事也是你做的，而且现在圈内用人都特别谨慎，你这种肯定没人敢用啊，所以，工作是不可能有工作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抿唇笑了笑，“想起来了，你可以去傍大款啊！今天的太子爷就不错，身世佳、气质好，还巨帅，跟了他，你就又能过人上人的生活了，和以前贵妃的生活没差，反正以色侍人这事你熟！”
面对郑乾极尽讽刺的话，佟念锦当即沉下脸。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胸口微微起伏着，“你走吧！”
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
郑乾咬牙切齿道：“行，我走！”
随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彻了整个楼层。
连房间都跟着一颤。
佟念锦回首看了眼，果然看不见郑乾的身影了。
失落的情绪袭来，随后又被担忧给取代。
她垂下眼，轻声地叹了叹气。
*
郑乾心烦气躁的按着电梯按钮。
几分钟过去了，两台电梯还停在一楼，像是有人在搬家，占用了。
他迫切的想离开这里。
索性直接走楼梯。
十九楼，走的他腿脚发软。
就在他走到了二楼，胜利在望时，这时，有电话进来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舒怡。
猜想她肯定是知道了上午佟贞搞砸面试的事，要为这事训他们。
深呼吸两口，他才按了接听键，声音一如既往的卑微，“舒姐？”
舒怡开门见山问：“你在佟贞家？”
郑乾立马表态，主动划清界限，“没有，我刚和她大吵了一架，现在正往公司去！”
“吵架？吵什么架？还往公司赶，你来公司能做什么？”
“今天上午这事，佟贞做的确实太过分了，能力能力不行，态度态度还不端正，尽给我们公司丢人，我不做她经纪人了，舒姐，你重新分一个艺人给我吧……”
“嗯？”舒怡觉得好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以前佟贞被黑成这样你都不走，说有感情？怎么，现在感情磨没了？”
郑乾撇撇嘴。
和他有感情的是佟贞，又不是如今这个只会趾高气扬指使他的贵妃娘娘。
舒怡并没有好奇到底，反而安慰他：“行了，那么难你都陪着熬过来了，没道理人家马上要翻身了再给便宜别人，是吧？”
郑乾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反应了两秒，敏锐的抓住了舒怡话里的关键词，“翻身？”
舒怡：“哦，刚刚晨星那边给消息了，说《黑莲花盛宴》定了佟贞。”
她沉默了下，丝毫不避讳地说：“说实话，这个结果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佟贞竟然真的可以拿下.....”
给佟贞这个机会，只是被她长久磨得不耐烦，随便拿个可望而不可即的饼去搪塞她。
等她失败了，正好可以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将她弃用——你看，我曾经给了你一个很好的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住而已。
只是没料到她还挺争气的。
“算了，她进了这档综艺，无论对我们公司还是她自己本人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佟贞那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通告的，现在距离综艺录制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利用起来，尽快让她回归到公众面前，微博发勤快点，每天最少一条，还有直播也得开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舒怡话里透着一丝严肃，她郑重交代郑乾：“微博必须由你来打理，别把号给佟贞，让她乱发感慨，词不达意的配着奇奇怪怪的照片在那无病呻吟，让人看笑话，天天打卡发点日常图就好了，直播的话，你也全程陪同，可别让她再乱说话了。”
“最近上面严管娱乐圈的人你也知道，现下人人自危，很多宣传我们也不方便做，况且还有阮卿，肯定要以她为先。”
“乘着晨星这艘大船，要是再不能翻红，那我也没辙了。”
.......
郑乾听到后面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他脑子晕乎乎的，有点站立不住，勉强靠着墙壁才能稳住。
也就是说，上午面试成那样，然后佟贞还入选了？
都说晨星挑人的标准很高，这么看，也不尽然嘛。
他忍着狂喜，淡定道：“我知道了，舒姐。”
舒怡一口气说完，才想起深究郑乾先前吐槽的事，“对了，你刚刚不是说要来公司吗？还要换个艺人带，怎么回事？和佟贞闹矛盾了？”
郑乾谎话张口就来，“怎么可能的事，我和佟贞从小学就是同学，一直到现在，关系铁着呢，就跟人用麻绳捆在了一起似的，这辈子都分不掉的。”
“那行，这半个月你们好好准备，哦，对了，明天上午得去晨星签合约。”
“没问题，保证准时到！”
挂了电话，郑乾在原地暗爽了会儿，狭窄的楼梯间里，又是他的跺脚声，又是他压制的吼叫。
终于，终于......终于不用在家里抠脚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忆起，几分钟之前他和佟念锦爆发了两人建交以来第一次大的矛盾，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对佟念锦进行了一次人格侮辱和指责。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散伙？
傍大款？
以色侍人？
……
他抱着微弱的希望想，她是堂堂一朝贵妃，能坐到这个位置，还能忍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心胸肯定要比一般人宽广，应该不会这么记仇吧？
郑乾攥着手机，朝上面看了看。
望着回旋的扶梯，他很快在内心否定了这个乐观的想法。
不不不，她可是贵妃啊，她父兄权倾朝野，晋辉帝是她的丈夫，更是千古一帝晋煌帝的生母，如此养尊处优，受命运厚爱的人，怎么能受这等屈辱呢？
郑乾预想到，如果就这么贸贸然上去，肯定会被她撕的连渣都不剩。
不行，得想个办法。
*
半个小时后，郑乾拎着从周边打包的各种小吃、零食，在佟贞家门口踌躇。
眼神里闪烁了几不可查的卑微。
大概徘徊了三四分钟，在对门邻居第二次偷偷开出门缝，暗中观察的压迫下，为防他以为自己是个图谋不轨的变态，搬出警察时，他扣响了房门。
开门的自然是佟念锦。
看到郑乾去而复返，她楞了下，随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讥诮一笑：“你怎么又回来了？”
郑乾尴尬的举起手，晃了晃手中要对她进行贿赂的东西，对她的问题听而不答，“饿了吧，我刚刚下去给你买午餐去了，”趁佟念锦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厚着脸皮挤了进去，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给自己找补，“家里不是没了食材吗？附近也没什么能入你口的东西，所以我这次走的也有点远，选了几个你从来没尝过的小吃，耽误了不少时间......诶，你也别干站着，快去洗手，我们吃饭吧，我待会儿有好消息要和你......”
“哐当”一声。
郑乾停止了碎碎念。
他低头，本应该在厨房的电饭煲此刻出现在了他脚边，还因为他的一不小心，受了冲力往前滚了两圈。
郑乾的视线随着电饭煲慢慢扩沿到客厅，望着一室的凌乱，他黑色的瞳孔急速收缩了下。
公寓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底。
他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物件，敢肯定，但凡这个屋子价值超过五十块钱的东西都聚集在了客厅，小到一个吹风机，大到150寸的电视机，都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被尊贵到不能自理的贵妃给拆卸下来，像个等待被人挑选的商品，平静、祥和地躺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
“哦，你刚刚那番话提醒了本宫，”佟念锦拍了拍手，耐心地和他解释，“本宫的确是需要钱。”
她慢慢走到客厅中央，站在一堆物品中，如同家财万贯般底气十足：“可本宫没有工作，你又不打算管本宫，本宫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饿死吧，所以，本宫想把这些东西都典当掉!”
郑乾：“.......”
典当？！
特么最难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这条路子呢？
“你们这还有当铺吗？”佟念锦不确定几百年过去了，这种地方还存不存在。
“有是有……”
他艰难的消化佟念锦的话，嘴角抽了抽，半晌才问：“真的是你自己收拾的？没有别人帮忙？”
佟念锦得意道：“没有呀！”
郑乾不可思议的瞅着佟念锦，第一次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你以前真的是贵妃？”
“自然！”
郑乾问：“真不是被通缉的飞天大盗？”
这才多久，家都被拆了。
此刻，说她属哈奇士他都信。
佟念锦：“......”
作者有话说：
贵妃：风评被害的一天。
第8章
理解到郑乾话里的讽刺后，佟念锦面上有短暂的难堪。
这原本不是她这个身份能做出来的事，她不会面对无财可用的困境，更不用亲自动手去干这些脏累活，可人的潜能是无限的，逼一逼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尤其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她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烫意，还有对面郑乾眼中令人难以忽视的一言难尽。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来堵他的口，她挺直背：“皇后被废，皇上久不立新后，中宫一直悬空，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也不可一日无主，于是本宫便奉旨一直主管后宫之事，东西十二宫，事无巨细都得本宫亲自过问，自然对这些盘点之事.......”
郑乾憋着笑，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解释，“行了，我知道贵妃娘娘你十分能干了，没什么能难到你，不过现在，我们不需要典当这些来维持生活。”
佟念锦一听便紧皱眉头：“为什么？是这些都不值钱吗？”
现代物品的价格她没什么概念，很多东西在她眼里都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她只是凭感觉，觉得这件东西用处大、功能多，肯定是价格不菲的。
她往四周看看，一股酸涩从心底冒出。
如果连这些都不值钱，那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边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郑乾实话实话：“这些东西也的确是不值钱，”他抬起下巴，随便指了指一个小熊模样的垃圾桶，“就这？淘宝上买十几块钱，连你一顿饭都比不上，还有那个，做手账用的画笔，顶多就够你吃两顿的，料理机就更离谱了，价格差距很大，折旧买了可能也就一百块的事.......我和你说，这屋子里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衣柜里那些个你看不上的衣服了。”
女明星为了维持光鲜亮丽的生活，必须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来装点自己。
她们需要艳压，需要攀比，需要保证每次被相机捕捉到，自己都是完美、挑不出错的。
可佟贞收入不太高，不足以应付这些，偏偏她每月花销还很大，所以衣服都是真假参半的买。
郑乾在心里粗粗估算了下：“就算你把这个屋子都掏空，而你有没有大的物质需求的话，也只够你衣食无忧的活一年。”
一年而已，转瞬即逝！
然而……
“足够了。”佟念锦没什么表情的说。
郑乾听到这话愣了下。
这就足够了？
难不成她还做能和佟贞互换回来的美梦吗？
他可是连她魂穿的契机都没弄明白，怎么指望能瞎猫碰到死耗子，再给她穿回去呢？
佟念锦眉眼柔和，没了平日的锋芒，水眸清亮：“你忘了？按照历史进展，本宫只能活一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