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秦莳说，这些中年男人就喜欢玩心机、兜圈子，有话不会好好说，非要让人猜。
一个字：费。
骆亦成笑道：“秦姑娘果然爽快。要什么报酬，秦姑娘也尽管开口。”
秦莳才不跟他客气：“事情不成，分文不收。要是成了，十万灵石，两万神田。”
好家伙，从两百到两万，一下子涨了一百倍啊。
整个金翼宗也才不到十万亩神田。
秦莳还以为骆亦成会犹豫，起码也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再讨价还价一番吧？没想到骆亦成比她还爽快：“行，就这么说定。”
骆亦成当然不会犹豫。要是能探到坠月绫的踪迹，那就能抄了空蝉宗的底。呵呵，等空蝉宗的地盘到手，两万神田算什么。
再者说了，这两万神田要是给其他宗门，骆亦成还要防止人家坐大，给这一个凡人小姑娘，她能干啥？
毫无压力。
秦莳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便知道对方也早就算计过了。必是绝不会吃亏，才一口答应。
两方说定，骆亦成示意让殿内弟子都离开，只留了骆亦清和昂归。殿内现在连秦莳和风凌，一共只有五人。
“秦姑娘开始吧？”骆亦成道。
秦莳点点头，走到大殿中央铺设的一块毡毯上，盘腿而坐。然后从怀中掏出天鹰盘，扣于左手掌心，又伸出右手食指，在光洁的盘面中央煞有介事开始比划。
她当然比划不出什么花样。盘面上只映出她严肃的小脸。而骆亦成也完成没看出来，眼前这个一脸庄重的凡人小丫头，根本就是在盘面上划五角星而已。
划五角星，后世哪个小孩不会啊。偏秦莳划得花样多，一会儿尖角，一会儿圆角，一会儿顺时针画，一会儿逆时针画，半点没叫人看出破绽。
又作状了片刻，秦莳正要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却见盘面突然炸出一道白光。
秦莳吓一跳，要不是天鹰盘背后有个环扣扣在她中指上，这天鹰盘当场铁定摔地上。她赶紧稳住，望向盘面中央，却顿时煞白了脸。
骆亦成他们几个却不知道秦莳是在演戏，突然一道白光纵然将他们吓一跳，却也让他们惊喜。
莫不是探到了坠月绫的下落？
骆亦成急问：“可是有了？”
秦莳却竖起右手食指，贴于口唇处，“嘘——”作噤声状。
骆亦成以为自己打扰到她探寻，立即闭嘴。
秦莳心里苦啊。这天鹰盘早不显，晚不显，偏偏在她装逼的时候显。
刚刚那道白光闪过，她在盘面上看到了骆亦成，一眨眼的功夫，盘面上的骆亦成就变成了白骨。所以她一时没控制住，动容了。
她想起龙御天说过，天鹰盘就是能“断死生，鉴本真”，这一瞬间的肉身白骨，应该是预示着眼前的骆亦成命不久矣。
唉，可惜。
秦莳表面上眼睑低垂，神情安宁，实际上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殿内众人的反应。
骆亦成兴奋，骆亦清期盼，昂归好奇，风凌懵逼。
这说明，他们都没有看到镜面上的内容。
秦莳暗暗叹息，又有点庆幸。现在她觉得这道白光来得很是时候，很配合她装神弄鬼。
她缓缓睁开眼睛，低声道：“此物在妙手宗……”
切，谁不知道啊。那三人眼中闪过些许失望。
但失望还没结束，秦莳又道：“妙手宗有二百八十六间宿院，皆破败，是不是？”
骆亦清迅速望向骆亦成。他不知道妙手宗有多少间院子，也不知道秦莳为何问这个。
骆亦成却点点头：“一间不多，一间不少，整整二百八十六间，秦姑娘如何得知？”
秦莳一本正经：“罗盘显示。”
骆亦清佩服地望着掌门：“掌门果然是招摇山百事通。”
骆亦成道：“早年与赤鲲也颇有来往，是这些年生分了。二百八十六间院子一点不错，这些年有没有倒塌就不知道了。”
幸亏这些年生分了，不然秦莳还蒙混不了。
秦莳盯着镜面：“罗盘显示，虽破旧不堪，倒还没有倒塌。”
骆亦成轻轻叹息一声，似在为妙手宗曾经的辉煌而惋惜。
秦莳又道：“罗盘显示，坠月绫曾在最高处那间院落的东厢房地室。”
骆亦成猛地脸上一个抽搐。
最高处那间院落，自然就是赤鲲的住处，东厢房的确有个地室。当年骆亦成和赤鲲关系密切时，曾在东厢房留宿过，真没想到，坠月绫就离自己这么近。
听到这儿，骆亦成已经信了八成。
妙手宗向来人丁不兴，赤鲲又是只认徒儿，不认别人的。像秦莳这样的凡人小姑娘，若要去妙手宗，只怕还没近到后山坳，就已经被赤鲲抓来煮了吃。
毕竟赤鲲最爱吃这种细皮嫩肉的生物。只是碍于修士身份才不能乱来，但若有人擅闯他的地盘，他会很高兴地拿来当食物。
所以秦莳不可能去过妙手宗，更不可能去过赤鲲的住处。
当然也更更不可能知道东厢房里有个地室。
他哪知道，眼前这个一脸严肃圣洁的小姑娘，其实就是妙手宗赤鲲的小徒儿啊。
“东厢房，地室。”骆亦成不敢表露出兴奋，喃喃地念着，又道，“还以为赤鲲会贴身收藏，却原来都没放在自己房……”
“等等！”骆亦成突然警醒，追问，“你方才说，曾在东厢房地室？”
他终于发现了这个“曾”字。
秦莳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罗盘显示，一天前，此物东移了三十里地。”
东移三十里？
“空蝉宗？”
骆亦成、骆亦清、昂归，三人齐齐惊呼。
第62章 一半
妙手宗向东移去三十里, 可不正好就是空蝉宗的地盘？
而且再计算精确一点的话，从赤鲲的住处东移三十里，恰好是空蝉宗的星云大殿。
骆亦清想到自己在星云大殿所受的屈辱，顿时脸皮涨得通红。
原来空蝉宗已经先他们一步得手了坠月绫, 却还在他们面前假惺惺演那么一出戏, 让金翼宗一直抱着希望。
现在回头想来, 简直就是把他们当小孩在耍弄。
孰不可忍。
骆亦成的城府却比师弟更深，他也感觉到了污辱，却没有在秦莳面前表露。
“秦姑娘，你确定？”骆亦成脸色平静, 声音比他的脸色更平静。
秦莳同情地望着骆亦成，心想，你都活不了多久了, 还在这儿端着架子, 真是看不下去了。
刚刚骆亦成那句脱口而出的“空蝉宗”, 已经将他内心的震惊暴露无疑, 现在又来装镇定，实在有点画蛇添足。
秦莳演技比骆亦成好, 秦莳淡淡道：“这宝贝离开旧地，必有一番动荡。”
“比如？”骆亦成追问得急。
纵然神情依旧不显，这节奏却是焦急。
秦莳倒也不能太忽悠, 必得坚守一个“凡人”的本分，于是笑道：“我这罗盘只能测未来动向, 测位移方位, 再多的却也不行了。原谅我能力有限。”
她真是深谙这些人的心理。
若她一上来就夸夸其谈, 显得自己无所不能、包治百病, 骆亦成和骆亦清这两老狐狸早就不信她了。
偏偏她手里拿着宝贝, 却说这宝贝作用有限，这绝对是有保留。
是我骆亦成站得不够高吗？
是我们金翼宗给得不够多吗？
你还这么遮遮掩掩，不是想要更多，就是内情极为恐怖，后果极为严重。
骆亦成越加审慎起来。
想要更多不是问题，这可以商量。刚刚秦莳对妙手宗的一番描述，皆是外人不知道的信息，骆亦成打从心眼里已经信了八成。
再加上秦莳有所保留，似乎不像急于取得他们信任。越这样，骆亦成就越信她。
眼下几乎已经信了十成。
“若动荡已是必然，秦姑娘不必讳言。坠月绫事关重大，寻得坠月绫下落，善加管制，是我等医修宗门义不容辞的责任。”
骆亦成说得义正辞严，仿佛集天地灵气、招摇山社会责任感于一身。
秦莳点点头，假装没有察觉骆亦成的用意，轻叹一声道：“骆掌门如此深明大义，真让我敬佩。既然如此……”
她抬眼望向骆亦成，欲言又止。
昂归在一旁急了：“秦莳姑娘但说无妨，我们掌门也是为了天地清和，一定要阻止这番动荡，才能免东临百姓一场浩劫啊。”
骆亦成一脸悲悯：“昂归所说甚是。坠月绫一旦动荡，整个东临郡的百姓都难逃一劫，甚至整个东方大地都会受到波及，乾坤巨变，生息恐将难以恢复。”
说得跟真的似的。
秦莳望一眼昂归，心想，也就你这么天真的孩子，才会信你掌门师父是为了什么东临百姓。
“既然如此，我也与骆掌门说实话。知道我一介凡人末流，为何能拥有如此神奇的罗盘吗？”
骆亦成疑惑地望着她，不解其意。
骆亦清却是大声道：“的确不知，秦姑娘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秦莳道：“因为我能力有限，即便拥有这样的神器，也没能力去作恶。在能力有限的人手里，这是神器；若在能力强者之手，它很可能就是凶器。这是老天的明识。我不仅无力作恶，也无法将罗盘的法力发挥到最大，我能辩识的，也只有十之一二吧。”
她顿了顿，笑道：“所以骆掌门想明白没？我是真的只能看到这儿。坠月绫东移三十里，动荡也就在眼前，最晚不会超过后天午时。”
后天，那不就是空蝉宗夺田那天？
看来空蝉宗是要在那天搞事，一点活路都不给妙手宗了。
骆亦成问：“不知秦姑娘能否看到，坠月绫眼下是否安好，能力是否有折损？”
秦莳深深望他一眼：“移一次，自然就会折损一次，这也是动荡的根源。”
骆亦成了然。
看来计划要有所改变。
“谢谢秦姑娘。至于秦姑娘提的条件，先付一半如何？”
一半？
秦莳提的条件是“十万灵石，两万亩神田”，所以刚刚这么一番胡诌，金翼宗就打算付五万灵石和一万亩神田了吗？
风凌目瞪口呆，觉得这报酬似乎来得也太轻松了些。
他不由望着秦莳，想看看她怎么把一万亩神田取走。却没想秦莳根本没他这么天真。
金翼宗怎么可能就这么给她五万灵石和一万神田啊，就眼前这两老狐狸，比鬼还精。绝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秦莳笑吟吟问：“哪一半？”
果然骆亦成和骆亦清对视一眼，道：“先给十万灵石。待此事尘埃落定，到时候再请秦姑娘来亲选两万神田。”
这么说，还是“秦选”？
秦莳都乐了，十万灵石和两万神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十万灵石、两万神田的一半，就是十万灵石。竟然还可以这么计算的。
果然“土豪”的一半就是“土”啊。
不过秦莳也能理解。
对于金翼宗来说，要从近十万亩神田中分两万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但若扳倒了空蝉宗，白得人家十几万亩神田，到时候给秦莳两万亩就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秦莳一个小小的凡人，守得住两万神田吗？
金翼宗必然留有后手。
如此一想，秦莳对自己今天这番坑蒙拐骗便也没有罪恶感。修真界，不也就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你夺夺我，我夺夺你嘛。
都是成王败寇，胜者为王啊。
秦莳没有和骆亦成计较，十万灵石很快到手了，装进了翠羽囊中。两万亩田嘛，说实话她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只要她的计划成功，得手的何止两万亩。
骆亦成让昂归送秦莳二人下山。大殿中只留骆亦成和骆亦清师兄弟二人。骆亦成的脸终于一沉，眼神也变得阴沉起来。
“怪不得空蝉宗敢那么大言不惭，原来是早有胜算。”骆亦清嚷嚷，“师兄，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骆亦成沉吟片刻，道：“咱们要提前行动。谁说金翼宗就不能向空蝉宗夺田？”
骆亦清眼睛一亮。
后天，空蝉宗必须全部重心都在妙手宗这边，要是能打他们一个后院起火……
呵呵，骆亦清笑起来。
…
昂归将秦莳和风凌送到山门外，有心再送一段，秦莳却不让了。
“天色不早，你也快回去吧。我和表哥要回镇上。”
昂归很是惭愧：“正因为天色不早，本该留二位住下，明早再走……”
但掌门没说，他也不敢贸然作主。
秦莳当然知道为什么没留，人家要连夜计划夺绫呢，哪会留着她在这里碍手碍脚。
不过，秦莳想起天鹰盘里看到的骆亦成，觉得还是有必要提示一下。否则骆亦成提前嗝屁了，她的挑拨大业就要中道崩殂。
秦莳对风凌道：“表哥，我有话要跟昂归说。”
风凌点点头，走远了些。
昂归心中大喜，以为秦莳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赶紧凑上去。
“秦姑娘想说什么？”
没承想秦莳一脸严肃：“今晚一定要守着你师父……”
昂归一愣，脱口而出：“为何？”
秦莳道：“言尽于此，我不能再说更多。”
昂归还在困惑，却见秦莳已喊着风凌，轻盈地走向山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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