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借钱的人恐怕等到五月的时候要将自己全部的家当赔上也不够还钱的吧?”赵鑫顺盯着眼前乌压压的一群人,他们现在脸上都带着压力缓解后的放松,可谁知道今天又踩进了新的陷阱,无异于主动将脖子伸向了上吊绳。
在京城接到命令时,他就反抗过,当然除了一顿责罚外没有任何结果。
作为长公主的侍卫他无法反抗,甚至都无法向别人说明事情的原委,他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去避免这些人上当。
如今被他们当做恶人,他倒也不在意。
等人群渐渐散去,赵鑫顺独自留在县衙内,继续钦点税金。
一个身影慢慢地凑过来。
“这是个圈套吧?”郭如意轻声问着。
赵鑫顺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郭如意继续问:“你明知道向长公主借钱是圈套,为什么还要执行呢?”
赵鑫顺轻描淡写地回答她:“她是长公主,我是长公主的侍卫,仅此而已。”
“那如果长公主要你杀人放火呢?”
“不会的,你们都误会长公主了,她本性并不坏。”赵鑫顺又想起自己孤立无援被长公主带回府中细心照顾的那段日子,“她的这些举措都是为了天下,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梅镇的商户过得不太顺利,但是长公主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郭如意似乎并不相信他说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真的觉得长公主的命令都是正确的,为什么不彻底执行呢?为什么不劝所有梅镇的商户都和长公主借钱?为什么要在京城帮我们?”
赵鑫顺无言以对。
“你太矛盾了,你给我感觉就是出于无奈强迫自己去执行长公主的命令,但是又因为知道这些命令有问题,所以执行之后又想办法去弥补我们。”
郭如意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既不愿意看到梅镇的商户陷入悲惨的境地,又不得不执行长公主的命令。至于为什么不脱离长公主,那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恩人,他想成为她永远得力的侍卫。
他挑起眉,玩味地看着郭如意,“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或许我和他们说的一样,我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铁公鸡。”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你。”郭如意摇摇头,她扬起脸笑容灿烂,“毕竟没有哪个小肚鸡肠的铁公鸡会每天花五十文去买一块小小的水晶糕。”
没有什么比理解和信任更能打动一个男人的心了。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一个普通的微笑而已,赵鑫顺感觉自己心跳如雷,脸颊都有些发烫。
他似乎要沉溺在郭如意的笑容中,他最喜欢看她笑着的模样了。
在京城时,就是为了每天这一个灿烂的微笑,他天天守在铺子前。
不止在京城,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其他郭如意微笑的场景,都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好像是在如意酒楼,可是他又不记得是在何时。
赵鑫顺为自己突然出现的这段记忆感到诧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总是梦到或是回忆起与郭如意相处的画面,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迷恋对方,再加上她与自己梦中娘子相似,可现在这些回忆快要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过去,让他再度产生疑惑。
“钱掌柜……”他小心翼翼地问着:“是不是我来梅镇之前,我们就认识?”
郭如意欣喜地看着他,难道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是自己的夫君钱顺吗?
他们明明长着一张脸,连声音、性格也相似,他是自己的夫君吧。
他应该还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她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明情况,犹豫再三谨慎地说出口:“我们之前……”
“顺爷,走咯。”王侍卫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打断了郭如意的回答。
赵鑫顺看着王侍卫玩味的眼神,担心又要被误会自己与钱掌柜之间有什么,于是匆匆告别。
之后他便忙于公务,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在梅镇。
等他再次回来时已经到了五月收缴税金的时候,按理来说五月客流量恢复,不应该出现税收困难,可实际上,梅镇县令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先是那些向长公主借款的商户们,他们不但没有足够的金额偿还五月的税金,居然连四月的借款也无力偿付。他们没想到王侍卫口中说的一点利息,等到了五月实际缴纳时和他们当初借的本金金额一样。
剩下那些没有进行借贷的商户倒是有几家勉强能缴纳税金,但是占比太少了,凤毛麟角而已。
究其根本还是在于税制,长公主定的税是每个月需要缴纳的金额都要比上月更高,所以就算是旺季,只要经营的时间足够长,只要利润没有增长,就会欠下巨额税金。
王侍卫拿出之前那本名册,将四五月的税金累加在一起,很多商户只能将全部家当折算赔给了长公主。
一夜间,梅镇的商户就少了三四成,无数人哭泣哀嚎着,悔不该当初轻信了长公主。
而赵鑫顺又成了商户口中的大善人,那些被他拦住没有成功借款的商户,现在还侥幸保留了自己的家业。
古申之望着那群倾家荡产的人,嫌弃地说:“明显就是陷阱啊,都上了那么多次当了,怎么还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