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交给游亦，姜离弯腰在桌面快速翻找，终于在文件堆最下方，摸出西华的进出登记册。
——她不会算错，一定就是这个。
从最开始她就始终想不通，究竟是怎么样的筛选条件，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所有进入西华的人，都能“被邀请”进入空间呢？
最开始姜离以为是要做什么检测，或是要触碰医院的特定物品，可她后来发现，卷入进来的每个人都是经过筛选的。
更奇怪的是，被“邀请”的能力者进入空间后，能力都会被削弱；而显然是自愿进入的于远，却保留了自身的能力。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不可能有两种异能；也就是说，藏在暗处的另一位能力者，能创造出一个具有身份辨别能力的空间。
而配对失败的原因是整件事的关键：因为有人顶替，所以导致原本能进来的的人，没办法进入空间。
而西华本身对于人员进出就有相当严格的管控，就连来自联邦政府的姜离等人想要进来，都必须要进行身份登记。
没错，身份登记。
在若彦说出是有人顶替自己双胞胎姐姐进医院时，姜离立刻想到了，同一张脸却不同身份而导致的阴差阳错。
姜离快速快速翻看着登记册，从最下方的霍梵、到若彦、宁漆寒和自己，登记册上的名字密密麻麻，姜离很快就和空间里不少人对应上号。
答案显而易见，签名就是所谓的“邀请函”。
只要有心人让经过筛选的人在进医院之前，在登记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只要时机合适，能力者就可以“强行”将这些人召唤进空间，强制□□生产，达到最终目的。
而那个顶替别人进喜欢的双胞胎，因为签名和身份对不上号，当然不可能进来。
与之配对的人失去利用价值，愤怒的于远当然要杀了他。
现在一切都豁然开朗。
姜离视线在凌乱的桌面上扫过，伸手去抓笔筒里那根当时她用来签名的圆珠笔，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吼声，脸侧有风挂过。
眼底闪过冷光，姜离眼疾手快地将圆珠笔和登记册抓在手心，然后侧身闪过，躲过傀儡尖锐猛烈的抓挠。
而同一时刻，又有七八只傀儡同时朝着姜离猛扑过来。
姜离能明显感觉到，这些怪物是冲着自己来的，甚至都没注意到她身旁不远的游亦。
这也就证明，她的猜想没错---这本登记册就是关键，以及除了于远外，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既然这么着急送死，那就先解决你们好了。”
姜离脚尖一蹬直接跃上桌面，笑看着朝她飞扑而来的一具傀儡，然后弓身直接将它抓住，身体一扭手臂用力。
就听一道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是姜离拽住这只傀儡断裂的半只手，然后将手中的圆珠笔塞进傀儡手中。
与此同时，游亦也利落解决掉四五个送死的傀儡。
“谢啦。”
有人扫清障碍就是好，姜离将挣扎的傀儡拖拽到一边，然后一脚踩住它的脑袋，附身用手摁住它断掉的手，同时翻开丢在地上的登记册。
然后手把手地“教”它在纸面上写下“于远”两字。
最后一笔落在，姜离丢开傀儡的手，抬头，冷冷俯视着在场所有傀儡突然定在原地，然后瞬间幻化成粉末，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大厅变得空荡荡一片。
很快，两道脚步声响起，是原本在走廊的若彦和霍梵快跑过来，看着姜离都是一脸震惊。
“可以啊，这么快就解决了，”若彦看着姜离手中的登记册，眼底闪过诧异，也不废话，“既然你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也是时候该找某些人算账了。”
说着握拳用力，手指骨节发出清脆声响。
宁漆寒还在二楼单打独斗，四人原本还担心，结果远远在楼梯口就听见于远的惨叫声，拐进走廊就看见于远被摁在地上，无法动弹。
“别废话！”宁漆寒脸上有四五道伤口，血珠不断滚落，“不想死的话，交代出口在哪里！”
于远已经失去能力，根本不是宁漆寒的对手，这时候被摁在地上，还不死心地连连冷笑：“你有本事杀了我啊，反正杀了我谁也别想出去，不仅□□室里的人活不了，你们也同样活不了！”
听见脚步声抬头，于远恶狠狠地瞪着姜离：“我以为后悔的，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
“闭嘴，你话怎么这么多，”宁漆寒满脸不耐烦，对着聒噪的于远脸上就是一脚，看了脸上挂彩的两位男士，“若彦，不是让你记得照看下霍梵吗，他怎么给人打成这样。”
霍梵不好意思地侧过脸，若彦耸耸肩：“这说明你们二队的人，平常真的要加强训练了。”
姜离也好奇地又看了眼霍梵脸上的伤，若有所思。
然后她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鼻青脸肿的于远：“看在你快要被宰的份上，要不要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熟悉这个钥匙吗，就是你身上的那把，”她转了转手里的钥匙，故意放慢声音，“想不到吧，一楼的‘实验室’，这么轻易就被我发现了呢。”
于远脸色变得煞白。
“看到了又怎样，反正你也没有命出去了，”男人死到临头，还不忘嘴硬道，“不过你要是愿意求我，我说不定可以——”
“为什么要求你，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四周一片死寂，姜离笑吟吟地声音响起，在场地人脸色皆是一变。
宁漆寒皱眉：“什么意思，你是说还有人藏在暗处——”
“怎么会藏在暗处呢，”姜离突然回头，笑眼弯弯地看向霍梵，语气轻柔，“他不是一直就在我们中间么，这位‘霍梵’先生？”
数道目光齐刷刷直射而来，站在角落的霍梵脸上神态突变。
他缓缓收起脸上严肃的表情，虽然还是霍梵熟悉的脸，神态却判若两人：“有意思，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从最开始就暴露了。”
姜离盯着“霍梵”双眼，一字一句道：“通常人进入他人创造的空间内，见到未知的傀儡攻击自己，第一反应都该是‘怪物是由能力者创造出来的’，而你下意识的反应，确实这个空间内，同时存在两个空间者。”
“不过那时情况特殊，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其中的逻辑漏洞，”姜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道，“真正让你暴露的，是你脸上的伤。”
比起让能力消失，这个空间的能力更准确来说，是削弱能力者的能力值。
而永恒不变的，是能力者在自己的能力领域上，一定要强于非能力者：就像战斗型能力者的身体一定更强壮，精神操纵型的精神力天生强悍。
所以正常情况下，拥有自愈能力的霍梵应该拥有强于其他人的恢复能力，也就是在相同伤害下，他的自愈速度要快于身为精神操纵型的若彦。
即便所有人的能力都削弱，能力加成的效果也依旧存在。
然而事实却完全相反。
考虑到这个空间内很可能存在两个能力者，而能力者伪装能力者最为方便，姜离从最开始就对身边的人多了份防备，因而在两人共同下楼时，仔细打量过他们脸上的伤痕。
若彦没有辜负宁漆寒的托付，始终在打头阵，身上口子的数量远远多于霍梵。
而在后来的追逐中，霍梵又是开路者，几乎不需要战斗，更不可能比若彦受伤还要多——可即便是这样，当若彦脸上的伤都结痂，拥有治疗能力的霍梵伤口还在流血。
这绝不符合常理。
却解释了为什么，于远会对姜离逃窜到一楼暴怒、却不亲自前去捉捕，也解释了为什么，不管姜离等人怎么逃，那些傀儡都能恰好的找到他们。
很简单，因为“霍梵”是空间的制造者，还能操控于远的这些傀儡。
“你从开始就盯上我们了吧，”姜离一步步靠近“霍梵”，笑意不及眼底，“所以你故意支开真的霍梵，就是为了浑水摸鱼，混进队伍。”
霍梵，哦现在应变成另一副男人模样，此刻正贪婪地看着姜离，咧开嘴笑：“好久不见了，007号。”
007号？
什么意思？
“你好像不记得我了，也忘记了‘实验室’的存在呢，”异瞳男人笑声猖狂，饶有兴趣地看向游亦，“好神奇，所以你当时不是疯了，是真的有这么个人——”
话音未落，男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喉咙和声带发出尖锐的吸气声。
姜离瞬间反应过来，回头忙朝游亦大喊道：“先别杀了他！”
游亦像是置若罔闻，全然听不见般，冰冷的瞳孔发出诡异的光芒；而这一瞬间，除了姜离以外，在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白，耳边发出嗡鸣声。
好在空间对能力者有削弱作用，不过十几秒时间，游亦眼底的幽光逐渐熄灭，而男人也终于能够呼吸，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在地上止不住的大笑着。
他满嘴都是血水：“没想到真的养出了一个疯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离还有很多话要问男人，显然这时候不能杀了他，于是她连忙抬握住游亦手腕，出声道：“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先救人。”
她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毫不犹豫地一个手刀将人劈晕，然后转身看向鼻青脸肿的于远，面无表情道：“交代出口位置和一楼防护罩的解决方法，我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于远脸上闪过一抹犹色，脑袋又被宁漆寒狠狠踩住：“别耍滑头，那人清醒过来的同时，我就杀了你。”
“我说我说！”看男人被捉，于远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唯一的谈判筹码，立刻道，“出口就在二楼杂物间的——”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开始一阵猛烈的晃动，不仅头顶的吊灯在剧烈颤抖，连教材的地面都摇晃不止。
“怎么回事？”宁漆寒单手将人提起，以防于远逃跑，“是不是这家伙又在搞鬼？”
于远连忙摇头解释：“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对，这种震动像是从外界直接瓦解，”若彦浅紫色的双眸猛地一亮，“是霍梵！霍梵应该在外面找到入口了！直接去二楼杂货间！”
这座空间并不是单独存在，它是依附于原本的西华而存在，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找到适当的出入口，不论是从内部还是外部进行干扰，都一定有作用。
不过姜离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思路，也不知道霍梵是如何做到的。
整栋楼都在剧烈晃动，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要坍塌，几人也顾不上废话，宁漆寒和若彦一人扛一个，飞速赶往二楼杂物间。
这次于远倒确实没耍滑头，姜离一脚踹开杂物间房门，就看见窄小的房间里，有个直径人头大的黑洞。
不出意料，这里就是进出口。
四人在门口稍等片刻，发现怎么都等不来霍梵，于是宁漆寒若彦相互对视一眼，先后进入黑洞之中。
只有姜离还在原地犹豫。
她抬头看了眼身后的游亦，指尖轻轻挠了挠掌心，欲言又止。
“不要害怕，”游亦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着你。”
姜离眼里这才有了笑意。
“......”
要不是远远看着真实的霍梵跑来，从异空间出来的三人几乎要怀疑，是于远又摆了他们一道。
眼前一片狼藉。
来之前还肃穆沉寂的医院，现在像是劫后余生的地震现场，除了钢筋水泥还支撑着三层大楼没有坍塌，整个建筑已经完全废弃，入目就是断壁残垣。
“呃......我想我还是解释一下，”霍梵匆匆赶来，看宁漆寒和若彦身上都带着伤，连忙边开启能力治愈边解释道，
“起初我被困在医院门外，怎么都不许我进来，后来打宁队和若队的电话也没有信号，我就知道出事了。”
就算西华对进出人员管控再严，连隶属联邦异能局的霍梵都没资格进入，其中绝对有诈。
为免打草惊蛇，霍梵也不废话的转身离开，然后找了处视觉绝佳的未知，一边观察一边给李智通讯，让他带着人，以最快速度赶到。
异能局每年面对的特殊情况不计其数，不过十五分钟，李智就浩浩汤汤地带着大批军士赶到，瞬间将西华围了个水泄不通。
联邦政府的最高口谕在手，医院的人再没有话说，只能放霍梵和李智进去。
却再也找不到姜离一行人。
从监控录像上看，在三人进入诊疗室后，由于保护隐私再没有监控录像——而三人从此就消失在画面里。
根据多年经验，李智立刻反应过来，西华里一定有隐藏的空间能力者，以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确认并寻找两个空间的出入口。
毫无头绪地寻找了近一小时，霍梵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于是向李智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直接把医院炸了。
“你们自愿进入诊疗室，且直接从画面消失的，所以我猜测异空间和现实世界之前，一定有特殊的进入口。”
霍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我想，既然存到又实在找不到，不如干脆直接炸了，通过能量波动找入口来的最靠谱。”
等着听推理思路的几人：“.......”
行吧，不愧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果然毫不做作。
“难怪刚才空间里像是地震了一样，原来是你直接给炸了，”宁漆寒服气地给肩上眉头微皱的男人再次劈晕，随手丢出去，让下属扣上手链脚链关起来。
然后转身朝看向姜离，低声道：“游亦还没出来吗。”
“......”
姜离看向身后的游亦，意识到他离开异空间后，果然又无法被人看见了。
“出来了，”姜离无所谓地笑笑道，“他就在我身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