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在眼中不断后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他已躺在了苍茫山边缘处。
身上被树枝擦伤了,还带着不少泥土和枯枝烂叶。金灿灿的身体这会儿看起又脏又破,这样子还怎么去见徒弟?
躺在苍茫山边缘处的君无殊再次体会到了弱小者的无助。他努力地抬起头,腾挪了几下,用最后一点妖力将附近书上的灵果给摘了下来。
饿了,吃点再去找徒弟。
将一个灵果啃下,脑子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刚刚……
他为什么不解了化身,直接回本体去?
自己怎么这么笨了?
回去后重新化个新分|身出来,再去等徒弟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又高兴了起来。虽然有些波折,但只要自己重新化个分|身出来就又是一条干净漂亮的“蛇”了。
至于这些波折?想要保护徒弟总是有波折的,这不过是上天对自己这个师尊的考验罢了。
小事,不用放心上。
解了分|身,回到本体内,感受了下力量的滋味后,他忙又分出新的分|身。有了上回的经验,这回他下山时谨慎了许多。
好不容易爬到山脚,正等着莜莜路过,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味。
“莜莜,没事就来找师叔玩啊,师叔教你炼丹。”
!!!
又是宓恬师叔?!
还有,宓恬师叔这是在做什么?居然趁他闭关就来挖墙脚?挖得如此明目张胆?
“好的,宓师叔,等秘境回来我就去找您学炼丹。”
!!!
徒儿这是叛变了?
不,不是徒儿的问题,这都是宓恬师叔的问题。
徒儿单纯,一定是被宓恬忽悠了。炼丹多辛苦?整天对着炉子的,那可不是女孩子该干的活。
“咦?这菜蛇怎么又回来了?”
正想着,头顶再度传来他所熟悉的阴影。
纤纤玉手落下,他又被捏了起来。
宓恬对上他的眼睛,“你这小东西倒有些本事。这才多久,居然就爬回来了?呵,是想入我无影宗修炼?我无影宗虽也收妖修,不过未化形的可不收。”
说着手一曲,便又想将君无殊送走。
君无殊急了。
这师叔有什么毛病?怎么老想给他送造化?
刚想挣扎下,却听到了自己徒儿的声音,“师叔,这蛇很漂亮。”
君无殊心里一颤,忽有种流泪的冲动。
吃这多苦不就是为了靠近徒弟保护她吗?现在徒弟夸他原身好看,这计划就等于成功了!
“你喜欢?”
宓恬望向莜莜,“这蛇就是普通的菜蛇,只是有些造化竟是异变了。”
普通动物异变在修真界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朝云大陆的灵气还是很足的。像什么黑熊变白熊,菜蛇变彩蛇这种事是常有的。因此,宓恬只以为莜莜不知外间事,这才开口提醒。
“当然,异变了就算灵蛇了,虽谈不上多珍贵,不过血肉也是能用来炼丹的。你既想要便养着,以后有用也不一定。”
“好的,多谢师叔。”
莜莜从宓恬手里接过金蛇,那蛇十分乖巧,直接盘到了她手臂上。宓恬一看,便笑了,“难怪会等在这里,看来师侄你与它有缘啊。好了,我先回丹峰去了,你不用送了。”
“好的,师叔。”
目送着宓恬离开后,莜莜低头,将盘在自己手臂上的小蛇捏了起来。君无殊与她对视着,心扑扑直跳。
从未这么近距离的与徒弟对视过。这一刻,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像喝多了灵酒一样。身体发软,头晕晕,可又异常的贪恋这种感觉,好似很满足。
莜莜盯着这条蛇看了半天,想着宓恬的话,忽然手指微微用力,捏住蛇头,强迫着它张开了嘴。
沉浸在幸福泡泡里的君无殊被疼痛惊醒,还未明白徒弟想要做什么时,就见到她拿出了自己的木剑……
作者有话说:
君无殊:感觉有点不妙……
曲莜莜:这条蛇不错,看着就好吃,先看看有没有毒吧。
真鹤:今晚吃蛇羹?好!
君无殊:好个屁!我是你师尊,你这劣徒居然连师尊都想吃?
曲莜莜:好像听到了师尊的声音?啊,不若把这条蛇烤了送给师尊吃吧。李树说了,会拍马屁的徒弟才是好徒弟。
第29章
木剑在莜莜手里迅速变小, 君无殊这一刻才意识到徒弟对剑道的领悟已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
剑心合一、剑意具象,讲真,她已超过自己了。
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可没这么厉害。
但徒弟拿剑做什么?
木剑逐渐变小, 最后化作一柄极为迷你的小剑,长度不过手掌宽,看着就像一个木棍似的。
木剑变小后, 徒弟捏着他的手又往上提了提,再度对上了他的视线。四目相对, 这一刻,君无殊觉得包裹在心头的幸福泡沫好像被打破了一般,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捏着自己的手指又再度微微用力,嘴巴张得更开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滑稽。整个身子垂直着落下,因着脑袋被徒弟捏着, 导致他想卷下尾巴都困难,只能这样无力地垂下, 张着嘴巴,任由徒弟观看。
“有尖牙。”
莜莜越来越觉得母亲教自己的东西都是对的。为人谨慎, 才能活得长久。这蛇看着虽然很好吃的样子,不过也得试试它有没有毒。
拿起木剑,在君无殊的一片迷茫中,抬手便将木剑塞进了他的嘴巴。微微松手, 君无殊还未来得及思考莜莜是在干什么时, 嘴巴已不由自主地合上,咬住了木剑。
当他下意识咬住木剑,懵逼在脑中持发酵时, 徒弟又快速拔出了木剑, 在一片刮过牙齿的摩挲声中, 君无殊觉得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就超难过的好不好?!
莜莜低头凝视手中剑,见剑未变色,便点点头。毒蛇在受到攻击时,会不自觉地分泌毒液,现在她的青木剑未变色,由此可见,这条蛇无毒,可食。
正想将蛇扔回灵兽袋带回去煮时,她忽然发现脑海中好似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碎片。
她歪过头,眼里露出了困惑。
低下头,看了看手中木剑又看了看蛇。
慢慢的,她又提起蛇,捏住蛇的脑袋,迫使它再度张开嘴后,又将木剑捅了进去。
君无殊瞪大眼,因着震惊 ,金黑色的竖瞳已完全变成了一条直线。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木剑光滑,甚至还带着一股他都说不出的清香。但是!任谁被个木棍捅嗓子眼都不会觉得开心的,好伐?!
刚刚那一下,直捣他嗓子眼,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咋又来了?徒弟这到底是啥爱好啊?!难道真鹤他们都被捅过?他不受控地再度咬住木剑,因着抗拒,浑身都僵硬了。
好在,徒弟很快就又将木剑拔出去了,痛苦只持续了几秒。但很快,徒弟又强迫他张开嘴,再度把木剑捅了进来。
君无殊要崩溃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自己无比完美的计划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正常来讲,徒弟捡到他后不是该像收养真鹤他们一样,将自己带回去么?
“你怎么回事?”
连连捅了几下都出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后,莜莜捏住小蛇的嘴,漂亮的大眼睛开始往小蛇嘴里打量。
君无殊还没搞清楚眼下的状况,便发觉徒弟正在盯着他的嘴巴里看。这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羞涩,想回避,可眼下他这点修为哪里能反抗得了?
莜莜盯着小蛇的嘴巴里看了半天,喃喃道:“啊,张嘴……”
????
君无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很快,他就见到自己的徒弟又抬起手,拿着木剑捅了过来。
!!!!
作孽!
徒弟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不成?!
为啥一直捅他?!
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莜莜忽然觉这个动作自己仿佛做了无数次一般,有种意外的顺手感。
“张嘴……”
她喃喃着,记忆碎片里发出的声音就这两字。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又将木剑拔`出来,再塞了进去。
如此反复了很多次,记忆碎片似定格了,一个白色人影背对着自己,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嘴里不停说着,“张嘴”。
她想探知更多,可无论她怎么捅小蛇的嘴巴,脑海中闪现的记忆便只有这些,再也没了变化。
一种毛躁的感觉涌上心头,陌生的情绪让莜莜呆愣在了原地。
为什么……
在没有碰真鹤煞气的时候,自己会有毛躁的感觉?
那些记忆不应该是自己的,那该是谁的?
“这蛇今日来了两次,许是与你有缘。”
她想到宓师叔的话,又低头看了看蛇。见它竖瞳已缩成了一个点,眼眶里似还有泪,她歪着头问道:“你开灵智了?”
君无殊被莜莜一顿莫名其妙的操作搞的差点去了半条命,现在听到这话,哪里还敢装成无知小蛇?忙点头,表示自己有灵智,生怕莜莜又做出一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来。
“你认识我吗?”
莜莜想了想记忆里的声音,“你是叫张嘴吗?”
“张嘴?”
这是什么怪名字?
君无殊在心里腹诽着,但怕徒弟再捅自己,便连连摇头。
“不叫张嘴吗?”
莜莜闹不明白了。那些记忆碎片到底怎么回事?情绪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这条异化的蛇自己异化出了新的技能?能让她感知情绪?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想了想,便带着小蛇上了山。真鹤见多识广,许它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西边自己屋里,真鹤正趴在门口睡觉。见到莜莜回来了,还提着个蛇,它扑棱一下就坐了起来,盯着蛇看了半天,拍了拍翅膀,问道:“晚上吃蛇羹吗?”
!!!
君无殊震惊了!
他这么漂亮难道不是好吃好喝养起来吗?这丑鸟怎么还想吃了他?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莜莜面无表情地道:“不过这个蛇好像有点特别。”
“嗯?”
真鹤来了兴趣,凑近看了看,“怎么个特别法?”
莜莜将刚刚的事简短说了一番后问道:“你觉得我猜得对吗?它是不是异化出了独有的本事?”
君无殊两眼涣散,瞳孔已经缩没了。
徒弟……
原来也想吃他……
难怪拿剑捅他嘴巴,原来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毒!
想到徒弟居然想了吃了他,他觉得天空都晦暗了。
这世界怎么了?他这原身不漂亮吗?怎么一个个都想吃他?
勉强打起精神,想听听徒弟说了什么,却听到那丑鸟说道:“有些异化灵兽的确会出现一些独家技能。既然这样,你就先别吃了,先养养……”
这丑鸟……
君无殊高兴了起来,还算个不错的鸟,会说话。
“等它长大点了,你放点它的血吃吃看。”真鹤说着便舔了舔嘴,“弄点辣椒,醋,做成血豆腐应该很好吃。”
!!!
君无殊震惊!
这丑鸟是何等恶毒?居然连血都不放过?话说,兽血还能这样吃吗?下回也试试。要兽血能吃,倒也能省不少灵石。
就是徒弟真的是想吃了他吗?不喜欢他这金灿灿的身子吗?他望向莜莜,眼里露出哀切。可莜莜哪里能看懂他的眼神,不由点点头,“那我就先把它带在身上吧。也许它还小,不知怎么发挥自己的天赋。我带身上,观察观察,要真有用,就吃了它。”
!!!!!!
君无殊无力地垂下尾巴,他觉得有点累。
这一人一鸟在想什么?怎么总想吃了他?而且吃的方式还这么原始,哪怕练成丹药也比直接吃好啊。
等等,他在想什么呢?他可不是来给徒弟当口粮的,他是来保护徒弟的啊!
君无殊,你要打起精神!你可是剑修!
他在心里怒吼着,可随即眼前一暗,再打眼一瞧,竟是被扔回了灵兽袋。他一个半妖待在灵兽袋里哪里会舒服?属于人类的血脉被排斥着,十分难受。但想到徒弟的单纯,君无殊便死死忍住这难受,不停告诉自己:师尊就是该为徒弟受苦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被灵兽袋里的禁制折磨得昏昏沉沉时,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他睁开眼,一片粉色映入眼帘。
粉色的床幔,粉色带有绣花边的床褥,粉色的桌布……
这是徒弟的房间?
莜莜的房间他没有进来过,只在外面观察过。莜莜到底是大姑娘了,他虽是师尊可却也不合适到莜莜的闺房来。
第一次见到徒弟的卧室,他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粉粉的颜色很适合徒弟的气质,都一样可爱。
正想着,就对上了徒弟的大眼睛。
他望着这双眼睛,第一次发觉,徒弟的眼睛像一汪湖水般,清澈极了,也幽深极了,像要把自己吸进去般,让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呼吸喷洒出来,暖暖的气息将他笼罩,他觉得身子又软了,不自觉地将身子卷起,盘在了她的手臂上。细腻的肌肤触感让他开始头晕,他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看莜莜,只是身子却是缠得更紧了。
莜莜将小蛇从手臂上扒拉下来,将它摊在桌上,见它卷起身子,便拍了拍,“不要动。”
怎么可能不动?徒弟这是把它朝天放着,肚皮都露外面了,这也太难为情了。
莜莜见小蛇不停地扭来扭去,伸手就将它固定住,道:“现在我问你答。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你不会说话就点头摇头好了,懂没?”
君无殊被莜莜按住,想起下午的经历,也不敢矫情了,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