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鲸鹤气得哆嗦。现在的人和妖戾气怎么这么重?自己就睡了几百年而已,人与妖就堕|落成这样了吗?
“不了。”
莜莜手里的剑迅速变小,很快就变成了一把匕首。她拿着匕首在鲸鹤背上一拍,一个绿叶一般的印记便烙在了它身上。绿光莹莹泛起,又很快消失不见。
鲸鹤哇哇大叫着,“卑鄙的人类居然敢给我下契!!你的怪病别想好了!”
“要是你治好我,我就把咒契给你解了。”
莜莜松开手,“不要想着跑或害人,你不是我的对手。”
“哼!”
鲸鹤冷哼了声,“给我喂鱼,我就不跑。”
“行。”
莜莜点头,“我给你喂鱼,找吃的,你负责治好我的病。”
咒契是什么东东?王李与龙八瞪着眼,心里暗暗琢磨:这世上有咒契这样的契约术?
大佬,果是深不可测啊!
“我给它下契了,它的煞气无法外放了。放心,没了煞气,它弱得就像鸡一样。”
“我……是……鹤……”
鲸鹤纠正着,“吾……名……真……鹤……别,别,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跟我说话时不许慢吞吞的。”
莜莜放下剑,“走吧,回去吧,你跟我睡一屋。”
真鹤不服气,可却也不敢抵抗,冷哼了一声后,便着迈着细长的腿,翅膀背在身后,像个遛弯大爷似的,摇摇摆摆跟上了莜莜。
“真鹤?”
龙八大笑,“这名字你自己起的吧?哈哈!我觉得你叫假鹤真鸡比较好。”
王李两人不厚道地笑着。没了煞气,这玩意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厉害呢。
真鹤才不理会无知的人。它紧紧跟在莜莜身上,待进了屋,便道:“没……有……哦,不对。没有窝,我是不睡的。”
莜莜望了它一眼,它的羽毛不由炸开,“干嘛?!你都给我下咒契了,我还不能提点要求吗?你想不想体验下喜怒哀乐?”
“在这等着。”
莜莜从出门,将剑往天空一扔,纵身而上,给真鹤找制造小窝的材料去了。
这么多年,真鹤是第一个一眼就看出自己有问题的,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想起娘每次炼制了新丹药给自己服下后的眼神,莜莜就觉着,只要病能好,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岛上有吉绵树,上面的吉绵花是很好的御寒之物。采摘一点,让王章烘干,做成垫子就能当窝了。
她动作很快,很快就收拾了一堆吉绵花回来。王章虽然不想给真鹤做垫子,但碍于莜莜的面子还是答应了。
鲸鹤坐在门槛上,看着莜莜忙里忙外的,显得十分高兴。它唧唧叫着,唱着大家都听不懂的歌。
“别唱了。”
王章被真鹤唱得心烦,“你声音这么难听还唱。”
“就……唱……就……唱。”
鲸鹤的黄豆小眼里冒着挑衅的光。可很快,它头一歪,便倒了下去。
王章也吓了一跳。
咱就骂一句就骂死了?
莜莜上前,检查了下,道:“睡着了。”
“哈?!”
**
中州城内,最大的仙来居内,丝竹声弥漫。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忽然,一股强大的气息乍然而起,让谈笑着的人们霎时就噤了声。
有人闭眼感受了下,便小声问道;“是剑尊在此吗?”
“听说在二楼雅座里。”
“这气势……是相亲不顺?”
“这都第几次了?”
“有二十次了吧?也难怪要动怒了。别议论了,剑尊不会为难人,可他座下弟子个个都不好惹。要是被听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是极,是极。继续吃酒,继续吃酒。”
说话间,气息已消失。楼梯上,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显出。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便见一身灰色麻衣的男子抱着剑,慢慢走下楼梯。
众人忙起身行礼。动作虽恭敬,可低头时,嘴角的嘲笑却是免不了的。
面如冠玉,眼若星辰,生得再俊朗又如何?
这人与妖的混血终不是良人之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君无殊抱着剑,无视所有人的探究,下了楼后便径直走出了仙来居。
风吹过,卷起他灰色麻衣的袍角却无半点猎猎之声。无影宗剑道一门以苦修著称。不穿名贵法衣、不用法器,坚持朴素度日的规矩便是君无殊定下的。
因此,单薄的麻衣被风卷动时,并不会像旁人的法衣那样,发出猎猎响声。
阳光投下,他白净如玉一般的脸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从远处看去,只觉男子柔美如画,静谧之处自带流华。
一片云掠过,美景消退。男子垂下眼,长睫在眼下笼出一片淡淡的阴云。
第二十二个,又失败了。
寻道侣竟是比修炼还难。
“师尊。”
身后有声音响起,是大徒儿陆长风的声音。
“三件法器并不多,咱们不是拿不出。”
陆长风走到君无殊身边,“至于那件指名的宝器天蚕宝衣虽珍贵,可师尊您不是有一件吗?上万上品灵石咱们也是拿得出的。这白玉姑娘乃是玄女门宗主之女。虽是小门小派,可到底是一宗之女,要这些彩礼也不多。”
“是啊。”
二徒弟王钊上前,“要是错过这个,能与师尊身份相匹配的姑娘可就没有了。”
君无殊神情淡淡,可略抿起的唇显示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为师亦知这道理。”
久久后,君无殊开口了,“只是话到嘴边,为师却是说不出口。”
“这,这是为何?”
两个徒弟不解,心里也很好奇。难不成师尊有什么难言之隐?之前二十一次他都没动怒过,为何今日动怒了?
君无殊摸上胸口,喃喃道:“只要想到多年累积积蓄要送出去,就心痛不已,以至‘答应’二字无法说出口。”
!!!
绝了!!
两人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理由竟是这个!师尊之抠,冠绝整个大陆啊!
但是……
为何又动怒了呢?
陆长风问了出来。君无殊叹息了一声,“相亲这多次,自始至终都无人真心实意地夸为师一句。也无人问为师吃饭香不香,修炼辛苦不辛苦……世人只知我是剑尊,却不知修道五百年来忍受了多少孤苦寂寞……”
他摇摇头,“我不求名门显贵,亦不求家财万贯,只求疼我知我,哪怕是凡人亦可。”
“……”
就您这样,人家名门显贵也看不上啊?
陆长风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耐着性子道:“师尊,您这样很难找到道侣。要不,您出门游历下,自己找去吧?”
“为师为人木讷,不善交际。”
君无殊转了过来,看着陆长风道:“事既已做,断没半途而废之理。”
见大徒儿蹙眉,他又道:“莫慌。九为极,若相亲九十九次亦无良缘可得,为师便斩姻缘,修无情道。”
话一出口,两徒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君无殊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安慰道:“世上上诸般事,天道自有安排。若天意如此,为师不强求。”
不,你不会。
两徒弟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连天道都想砍的您是不会屈服命运的安排的。不然,刚刚为何动怒?
君无殊放下手,望向天边。
乌金西坠,炊烟袅袅,该吃晚饭了。
他抛出剑,纵身而上,“耽搁一日,晚食尚无着落。长风、钊儿,且随为师入苍茫山打猎去。”
“是,师尊!”
三人御剑,如流星般,划空而去。
仙来居门前,身着白衣的白玉撑起伞,望着君无殊消失的方向冷冷一笑,“娶媳妇都不舍得掏钱,活该当孤家寡人!”
剑尊二十二次相亲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出。当君无殊扛着一头豚妖兽往山门走时,城中的赌坊内已开启了他第二十三次相亲的赌局。
参与者挥舞着灵石,争相上前。无一例外,纷纷押君无殊失败。
半人半妖的混血,本就该被天地厌弃。莫看现在是剑尊,来日命运如何可不好说呢。
***
囚妖岛上,真鹤醒来了。它呱呱叫了两声,门便开了。一个盆子扔到了它面前,屋内也亮了起来。
莜莜走进来,坐到它面前,道:“三个月了,能告诉我,我的怪病该怎么治了吗?”
“你这病是天生的。”
在莜莜面前,真鹤不敢慢吞吞地说话,“不过我能让你体会下什么叫喜怒哀乐。你若能记住那感觉,也许以后也会好的。”
“要怎么做?”
“给我一滴你的血。”
“娘说过,不能随意给旁人血。”
“嘿。”
真鹤将一条鱼吞下,忽然扑上前,对着莜莜的手便啄了下去。
“砰”的一声,宽大的长喙戳入地板,叽里呱啦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你动作越来越快了!可恶,快帮我拔.出来呀!”
它的长喙完全啄到地板里去了。脖子本来就短,这下可好,看着就像整个脑袋扎进了地板里一样。它扑棱着翅膀,细长的双腿在地板上胡乱抓着,覆盖着薄薄一层绒毛的屁|股也是高高撅起,看着十分滑稽。
莜莜抓住它的脖子,微微用力,将它拔了出来后,道:“不要偷袭我。”
“你这人好生无礼!”
真鹤气鼓鼓地道:“我可是为了帮你!你不想知道喜怒哀乐是什么感觉了吗?又不是心头血,你怕啥?”
“娘说过不能给别人血。”
莜莜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复读机,“所以不能给你。”
“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啊。”
真鹤叼起一条鱼,宽大的嘴|巴一张,整条鱼就落进了肚子。
“好吃!对了,你到时可别说我不守信用。你给我鱼,帮我洗澡,我给你治病。现在是你不配合,可不能怪我。”
莜莜沉默了。
过了许久,想想自己给它打了咒契,若它真想害自己,咒契是会反噬的。娘告诉自己,这是父亲的独门技法,非血亲不能学会。一旦发动,除非自己解除,不然无人可解……
听娘的话,总没错。虽然给血违背了娘的意思,但想到娘期待的眼神,莜莜决定违反一次娘的教导。
她抬起手指,细微的剑气在指间凝结,对着自己另一个手的手指点了下后,挤出了一滴血,道:“可以了吗?”
真鹤大嘴一张,指间鲜血直接被吸入口中。它闭上嘴,两腮鼓动,没一会儿就吐出一个黑色气团来。
“相信我就拿手指碰上去试试。”
说罢便抱着自己的盆继续吃饭去了。
莜莜望着这团黑气。有点像煞气,但仔细感受下,又跟煞气很不一样,这是什么?伸出手,指间轻轻触上黑气。
不,的确是煞气!还有魔气在里面!
她刚想缩回手,却忽然发现眼前变得明亮了起来。
长期以来,她眼里的世界总是雾蒙蒙的。世间所有的色彩在她的眼里像是蒙了一层灰,总不是那么艳丽清晰。
可这一刻,世间的艳丽多姿在她眼前展现起来,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情绪溢满了胸膛。
“这是?”
“想笑吗?”
真鹤转过身,望着莜莜道:“如果想笑,那就说明你此刻的心情很愉快。这种情绪就叫作愉快,高兴。赶紧出去溜达溜达,只能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这就是高兴?”
莜莜摸着胸口。心跳依旧,可感觉却不一样了。好似有种雀跃的感觉,让她有点想出去跑几圈。
“这是高兴……那悲伤呢?”
真鹤翻了个白眼,“得自己去体会。出去走走,跟那几个智障多说说话,也许你很快就能体会到悲伤了。”
这话出口,莜莜立刻感觉到了一丝酸涩。与人接触才会有更多的情绪体验,可这一刻她却想起了娘。
一种酸涩、心痛的感觉涌了上来,原来这就是悲伤的感觉。
好难过……
娘昼夜不眠,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炼制丹药,又一次次的失望……在这十六年里,她到底经历过多少次失望与心痛?
眼前霎时变得模糊。她抬手,摸到了泪水。娘没有骗自己,悲伤就会流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想将悲伤的感觉挥去,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心中的疼痛抹去。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疼痛从心间消失。一瞬间,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盯着真鹤,“再来一次。”
“不行。”
真鹤果断拒绝,“用多了对你不好。”
“再一次。”
莜莜很执着,“我的咒契可以抵抗的。”
“发现了?”
真鹤有些惊奇,“啧啧,你还挺聪明的吗?不错,那团的确是煞气与魔气的混合体。上古那些混蛋胡乱打架,害得大爷我也跟着受苦,我本来是只能净化魔气的,不过让谁本大爷是天才?将煞气转化成了特殊功法,能克心魔也能乱人心境。所以,你明白了?不能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