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烙的饼也太香了。
姜云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姐姐,眼里都是崇拜。
姜小满看在眼里,也有点心疼。
姜老大在的时候,姜云堂还能吃点鸡蛋。姜老大去了,姜家少了个满工分的壮劳力,欠了不少饥荒,家里下的蛋都被苗红英攒起来换粮食了。姜云堂已经快两个月没吃过鸡蛋了,他正在长身体,消耗又大,营养必须得跟上,得想法子改善改善生活。
早上吃饭的时候,姜小满和姜云堂不仅有鸡蛋吃,还有鸡蛋饼吃。姜老二一家只能眼馋地喝着粗粮粥,心里别提多不得劲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官变敏感的缘故,姜小满对火候的把握更上一层楼,做的葱油饼也格外香。茶籽油混合着茶香,葱香味激发得恰到好处,难得的精面被油煎得两面金黄,面香,葱香,茶香融合在一起,那叫一个香。
姜老二一家几个大人还好,姜云海和姜云洋就不行了,小孩子看平日里只能羡慕自己的堂弟都要吃的,自己没有,顿时不干了,哭闹个不停。
苗红英愣是没管,自顾自的吃完就下桌了。
姜老二和林秀芳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担心,要知道平日里苗红英最疼最小的这两个亲孙子,有什么吃的都要给他们留。
姜云海姜云洋看奶奶不管他们,直接扑过去抢姜云堂的。
姜小满拦住他们,林秀芳还不舒服,嘴里碎碎念,“云堂还剩那么多,给云海云洋吃点又怎么样?”
姜小满本来还打算把自己的给他们吃一点,一听这话直接收回手,对林秀芳道:“二婶一家背着我和云堂开小灶,还栽赃我偷鸡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我们吃点。”
说完,姜小满把葱油饼装好,带着姜云堂回房间吃完了再出来。
客厅里,林秀芳气的不行,“反了天了,她姜小满凭什么给我甩脸子,现在还在娘家脾气就这么大,以后嫁人有了婆家撑腰还了得。”
这么下去,以后分家他们可占不到便宜。不行,得想办法把姜小满早点嫁出去,只要她嫁出去了,姜云堂那小子还小,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林秀芳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姜晓梅,姜晓梅也乐见其成,姜小满变化太大了,她都有点摸不透对方的想法。
齐文彬她现在还没勾到手,万一姜小满反悔了怎么办?
母女俩一合计,都觉得把姜小满嫁出去是个好主意。最好找一个能拿捏得住姜小满的,嫁的越远越好。
姜晓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对林秀芳说道:“妈你还记得二姑婆家的有个嫁了三次的姑婆不,她现在老公家的大儿子好像还没结婚。”
林秀芳有点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上山庄的那个?”
姜晓梅点点头,“对,就是他,他家条件不错,还有三个儿子,也不用担心传宗接代的问题,姜小满嫁过去正合适,最主要是他们家在山里,离这儿够远。”
林秀芳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合适,“这事儿我看合适,过两天我回娘家,问问你姥姥。”
第11章
林秀芳心里有事,干起活来总不得劲儿,干脆跟大队长说了一声,提前请了假去了娘家。
这天还是移栽的油菜,到了天擦黑,姜小满还在做最后的收尾。
“小满,你先弄,弄完赶紧过来,我们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顾大婶说完就扛着农具和其他几个大婶风风火火的走了,一刻也等不及。
姜小满填完最后几捧土,也跟着赶过去,刚走到村口那条泥土路上,就看到一个穿着劳动布,梳着两条大黑辫子的姑娘在路口冲她招手。
女孩叫赵小芳,是原身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满,”女孩一路小跑着过来,笑着接过她右手的箢篼,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塑布帕子,“诺,给你的,这是我从省城的百货商店带的糖果,叫什么巧克力的,我尝过了,很好吃。”
“不行,我不能要,这要是让你妈知道你偷拿家里的东西,你又该挨骂了。”姜小满把巧克力往外推,可她忙了一天,又累又饿,手上还拿着东西,根本不是赵小芳的对手。
赵小芳把箢篼往地下一放,拽着姜小满的衣兜,迅速把巧克力塞进去,放完后温柔的笑了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好东西当然不能吃独食,再说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妈现在恨不得把我供起来,才舍不得骂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里闪过一丝难过,转瞬即逝,所以连敏感的姜小满都没发现。
姜小满和赵小芳一边走一边聊天,到了晒谷场,就看到社员们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大队长姜有根眉头紧锁,站在前面不停地吧嗒着旱烟,缭绕的烟雾笼罩着他的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姜小满问顾大婶:“发生什么了,怎么大家愁眉苦脸的。”
顾大婶叹了一口气,倒豆子似的说道:“今天大队长去公社开会,公社又出了新指标,搞什么借羊还羊。我们喂猪都是从嘴巴缝里抠出来的粮食,本来负担就大,现在还养什么黑山羊,这不是胡来嘛?”
听到借羊还羊,姜小满想起书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和原身没多少关系,一笔带过了。
顾大婶继续说:“养猪我们还有点经验,这羊别说我们大队没人养过,就算放眼整个沅县也没几个人养过。
沅县虽然山多但是水也多,放个羊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掉河里淹死,所以这里从古至今就没怎么养过羊。
旁边的刘金花似乎怕他们这些小年轻不了解危害,特地补充道:“这次养羊不像以前养猪,公社只管你领了指标,猪你怎么安排,养死了还是卖了,公社不管。这次不一样,这次养多少羊,明年还要还回去多少羊。养死一头,还得按照一头三十块的价格赔偿。”
说着拍了拍自己胸脯,不断给自己压惊,“乖乖,一头三十块啊,要是都养死了,不得赔个底朝天。”
“一头三十块?”赵小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惊讶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要知道青苗生产大队说是大队,其实全村的壮劳力加起来还不如别的大队两个小队,每年收的粮食不够自己吃不说,还道歉公社饥荒。全村一百三十几户人家,每年赚到钱还不到三百块,都拿来买粮食了。
大队长见社员都来的差不多了,示意会计敲了敲铜锣。
大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姜有根。
姜有根吧嗒了一口烟,望着底下的满脸愁容社员也很为难。
青苗生产队的情况他也清楚,社员们吃不饱饭,还要省下粮食养猪的苦,他都一清二楚。正是因为一清二楚,所以这次养羊他才这么为难。
现在国家实行计划经济,每个大队养什么养多少发多少生产资料都是公社来管,大队只要负责执行就好。养黑山羊是公社下的硬指标,他们青苗生产大队也不例外。
“行了,我也知道大家都不想养,但这次借羊还羊是公社下的硬指标,每个生产队养多少都是有规定的,不能多养也不能少养。这次把大家喊来,就是想问问,你们谁愿意养这个羊。工分就和李进步养猪一样,算八个工分,杀羊的时候多给几斤羊肉。”
“什么,才八个工分?”社员们一听都泄气了。
这下地干活,壮劳力好歹算一个满工分,十分,这养羊居然才八个工分。虽说会多给羊肉,但养猪和养羊不一样,他们都没养过,要是把羊养死了,没有肉不说还不知道落下怎样的埋怨,怎么想都不划算。
这些社员都不想担这个风险。
其实姜有根这么设计也是有原因的,大队壮劳力少,应该留着干力气活,这养羊是个技术活,日常赶羊吃草打扫羊圈这样的活,女同志也能做,而且女同志细心,做起来更有优势。
姜有根又问了一遍,“谁愿意来养这个羊?”
底下社员一个个跟鹌鹑一样,姜有根扫了一圈,没人愿意来。
“大队长,我来,我愿意养。”
姜小满怕人太多,大队长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她身边的赵小芳拉了拉她,“小满,你傻啊,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别干。”
姜小满知道她是担心她,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有数。”
其他人觉得哪哪都不好的活路,在她眼里就是天降的好机会。养羊不用按时上工下工,只要每天准备好草料,打扫羊圈等等杂活,虽然繁琐,但是时间是自由的。
至于别人怕的养不好羊,姜小满不怕。前世山里多少动物,都是她一路养过来的,几头黑山羊而已,难不倒她。
姜有根:“那就小满来。”
人群中一个长脸刻薄像的女人李超英一看是姜小满,顿时坐不住了,忍不住出声:“队长,我不同意。姜小满就是一个扫把星,连亲生爸妈都能克死,要是把羊克死了,一头三十块,我们要跟着倒霉的。”
姜小满看了她一眼,总感觉这女人对自己有很大敌意,她似乎没得罪过她。
当她目光无意中扫到了李超英身边和她有八分像的长脸青年立刻明白了。
这个人叫李进步,是青苗生产大队养猪倌。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齐桂花的相好。如果她猜的不错,李超英应该是他妹妹,齐桂花未来的小姑子。
在书中,李家和齐桂花就是一丘之貉,趴在原身身上不断吸血,见天给原身找麻烦。
李超英的话说出了不少人的担忧,虽然破四旧要扫除封建迷信,但是大多数老百姓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要是真让姜小满把羊克死了怎么办?
赵小芳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反驳道:“你胡说八道,小满才不是什么扫把星,姜叔姜婶是意外,又不是小满的错。”
李超英不屑地嘲讽道:“你和姜小满是好姐妹,当然帮她说话,谁知道羊跟着她会不会也出什么意外。”
“你.....”赵小芳急的脸都红了,她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连架都吵不赢,这会儿却为了姜小满和其他人挣的面红耳赤。
姜小满站在她身后,明明累得不行,却觉得心头充满了力量。
她站出来,毫不客气地对李超英说:“既然你意见这么多,不如你来养。”
李超英就像突然被卡住了脖子,尖着嗓子脱口而出,“我不养,我又不会养羊,怎么能让我来。”
姜小满也不理她,目光扫向刚才反对的人群,“要不你们来养。”
众人被她凌厉的眼神一扫,不自觉地退后,心头不停打鼓,什么时候姜家那个唯唯诺诺的丫头居然有这样的气势了,都不敢说话。
这会儿,没人再反对了,养羊的活就落到了姜小满手里。
领羊的地方不在公社,在省城。其他社员一听可以免费去省城,还能免费住招待所,难免有点酸,说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李超英,看姜小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嫉妒的眼都红了。
第二天,姜小满就跟着姜有根和大队其他几个人去了省城。
结果刚下船,还没来得及打量省城的繁华,就听到前方人群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我不是你们家媳妇,你们放开我。真的,大家帮帮我,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第12章
今天是双号,省城逢双赶集,码头上人来人往,这声音太凄厉,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突兀。
农家人都喜欢看热闹,都围着看。
码头上本来就不宽,一来二去,被挤得水泄不通,后面下船的人挤着前面的人往前走,姜小满就看到好几个人是被挤得悬空推下船的。
这次一起来省城的除了她和大队长,还有两个村里的后生伢子,一个叫水生,一个叫二牛。
二牛是姜小满隔壁刘银花的儿子,国字脸,长得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力气。水生相对要矮一些的,和有根叔差不多高,人长得比较清秀,额角的位置有手指长的疤痕,据说是小时候爬老鹰山被楠竹划破的。
领了指标,还得靠他们搬运,幸亏有他们在前面开路,不然这么多人,她个子娇小还不知道会被挤成什么样了。
姜有根提醒他们看好包,免得遭扒手了。
姜小满抱着自己的包,要是被摸了去,这人多眼杂的,抓都不好抓。
好不容易挤到堵着的地方,却怎么也走不动了。
姜小满踮起脚往前面看。
不远处的人群中央,一个憨厚面善的青年拉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旁白站在一个慈眉善目抱着孩子的大婶,正在闹矛盾。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哎哟,这怕是有的得了。”姜有根额头上的川字纹皱得很深,生怕去晚了,好的羊都被人挑完了,只能选些歪瓜裂枣病秧子。
可码头人太多了,他们还挑着箩筐,根本动不了,只能干着急,希望人群快点儿散。
姜小满一行人被堵在后面,听前面的人讨论才知道发生什么了。
原来这年轻妇人、憨厚青年、大婶是一家子,是从乡下带着孩子走亲戚的。憨厚青年答应给妇人买条红围巾,结果钱丢了买不成,这妇人吵着闹着要带着孩子离婚,一家人没掰扯清楚,就堵这儿了。
前面的人群总算疏散了点,从旁边挤出了一条狭窄的道,一人通过还得左右挤一挤。
二牛和水生把箩筐顶在头上,姜有根和姜小满跟在后面,一行人勉强往前走着。
刚走了一般,几人就累的满头大汗,好在河边上风一阵一阵儿的,又吹了过来。
凉风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味道,在嘈杂的人群中微不可查。
可姜小满不同,变成人后她的五感格外敏锐,捕捉到了这缕异样。
姜小满停下脚步。
这味道?
又确定了一次,确实闻到了。
果然没错,是曼陀罗汁液的味道。
曼陀罗花又叫洋金花、大喇叭花、狗核桃等,很多人都是从武侠小说中知道曼陀罗的,听起来似乎很遥远,实际上曼陀罗因为花很漂亮,常常被当做观赏花来养。
前世姜小满所在的山村,村里搞旅游种了不少花,有一种花花朵很大,像一个大大的喇叭垂下来,花形状像百合,也和昙花很像,淡黄色或者白色,就是曼陀罗。
青苗生产大队就姜小满隔壁的刘银花家院坝里头有,只是大家不知道叫曼陀罗罢了。
姜小满看向那个抱孩子的大婶,味道是从她身后的背篼里面传来的。她又看了一眼那个熟睡的孩子,孩子嘴上戴着布帕子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