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交易的具体内容应该就是让王老爷子在自己孙子年轻的身体里获得重生。冥神提供方法,完成他的心愿后,就能获得众多的信奉,在这片大地上扎根,以王家为媒介,扩张它的信仰地盘,汲取这片土地上丰富的养分,蜕变为真神,取代天地。
这个目的应该很明确,主要就是方法。
唐之皎像解数学题,把已知条件写上。
王老爷子选择的孙子,一开始看起来应该是王滨垚,之后不知为何变更为了王淇风。
而转换魂魄的阵,应该靠血亲以命魂来维持。
所以王老爷子选择刀掉的是王滨垚,选择清空魂魄的是王淇风。
“好狠。”唐之皎想不通,“怎么不拿俩儿子来换命,却拿孙子来换?”
王淇风醒了。
他一脸懵,等看清唐之皎后,泣不成声,眼泪鼻涕哗哗流,完全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拉着唐之皎的手不让她走。
“没关系,你已经安全了。”唐之皎拍着他的手,非常理解他现在的不安。
哄好王淇风,等他能够头脑清醒的说话,用时一天。
晚上十二点半,王淇风咬着吸管喝完凉白开,才生涩地组织语言,告诉了唐之皎这些天他的遭遇。
原来,王老爷子两周前就“死”了。
一开始,“冥神”让他复活的方法,就是那些虫蛊。普通的虫蛊只能让尸体动起来,但并不能保证灵魂也是活着的状态。
于是,需要大量的虫蛊来喂养“女皇蛊”。女皇蛊可以保留魂魄的意识,让魂魄还停留在死亡的身体内,保持鲜活。
但女皇蛊难养,一只需要许多虫蛊来喂,虫蛊也分等级,女皇蛊喜欢吃的是靠女性活尸来养的公虫蛊,它能让女皇蛊感到兴奋。
而女皇蛊感到兴奋,王老爷子的身体,也会有相应的反应。
至于负责产卵提供正常食材,让女皇蛊活着的母虫蛊,仅需要水下尸体来养就可。
王家用尽一些办法,弄来了尸体,又神不知鬼不觉谋杀了几个冥教女信徒养公虫蛊。
疗养院那位女尸,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在她身上养的那只虫蛊,并没有健康成长,于是她没有了利用价值,被王家人抛尸。
王老爷子认为,此事不能长久,杀的人多了,总有堵不上的窟窿。而且万一女皇蛊死了,他就彻底吹灯拔蜡了。
为了稳妥的复生,王老爷子选择了移灵。
按照冥神的指示,在冥神的照看和参与下,与血阵之中,移灵到自己的亲属体内。
原本,王老爷子选择的容器是王滨垚,他一直当“太子”培养,移灵到王滨垚身上,家中一切大权,将来会名正言顺的还握在自己手中。
而王淇风按照原计划,是要被牺牲掉的启阵血包。
王老爷子挺喜欢王淇风这个小草包的,但他更爱自己。牺牲掉王淇风合情合理,王淇风和唐家走得近,王老爷子怕移灵到王淇风身上,会被唐之皎察觉到异样。
所以把王淇风作为棋子放弃,让他去世,也可减少与唐家的接触了。
只是,计划要实施前,冥教的高层给王老爷子的两位孙子掐了八字。
“那个小的八字天生就是神降容器,更适合移灵,而且他命好,长寿富贵少灾殃。那个大的……三十多岁有一生死坎,命里带煞,我怕你费这么大心思移灵到他身上,没几年身死魂灭,岂不是不划算?”
王老爷子又请了几位能掐会算的,无论说话直接的还是讲法委婉的,都告诉他,王淇风命更好一些,至于王滨垚,或许会没事,多注意着,也许就是出个车祸断条腿扭个腰就能化解。
王老爷子不能赌,最终,他选择移灵王淇风,烧干王滨垚。
“你爷爷……跟正常人的想法,不一样 。”唐之皎说,“我以为一般人会疼爱孙子一些,舍得儿子都不舍得孙子。”
王淇风使劲摇头。
“我爷爷觉得孙子辈血缘就淡薄了许多,因为混了别家人的血。”王淇风一头乱毛都被剃了,现在的头发比左从简还要短,眼窝凹陷精神不振,瞧起来就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重刑犯。
“我爷爷爱自己,他不是想让子子孙孙享福,他是想自己千秋万代享受下去,孙子年轻,还有得活……”
唐之皎嘲道:“哟,血缘要是这么算的话,你家内部解决啊,兄妹姐弟,骨科到死。”
王淇风则心有余悸道:“幸亏我们王家一直没姐姐妹妹……不然我觉得我爷爷真能干出来这事。”
唐之皎无言以对。
“对了,提醒你一下,这几天你后妈天天来问你死没死。”
王淇风眼圈又红了。
唐之皎拍了拍他肩膀:“节哀顺变吧。”
看她要走,王淇风一把扯住了唐之皎的手:“糖饺,要不咱俩结婚吧,我直接入赘唐家,我家这家业,都给咱爸,咱爸牛,有能力把他们全治下。”
唐之皎并不觉得意外,王淇风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才正常。
她说:“要是早些日子,你这么说,我估计真会点头。”
王淇风:“早些日子?我昏了几年?你结婚了?”
这思维的跳脱方式,把唐之皎也给噎住了。
好半晌,唐之皎才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早些日子,我可能看你可怜,凭着咱俩的友谊,我会点头答应让你先赘进来,躲你家的刀光剑影,当个不用操心的小废物。”
“现在呢?为什么不行了?”王淇风问。
“因为我也有一堆麻烦事还没解决,你进来你也不清净。”唐之皎叹了口气,“而且……我爸病了。王淇风,靠你自己吧,需要帮忙我会提供帮助,但……但我不能提供庇护了。你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吗?”
王淇风松开了手。
“我知道,糖饺,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的。”
唐之皎离开医院,回了家。
许南青还在睡,睡了快一周了。
当时,代珣降神,诡神的煞气还是影响到了许南青,唐之皎差点没爸。
她郁郁吃了点东西,打开手机里的监控,代珣也还“死”着,不吃不喝,身体上贴的符还原封不动,没有半点“诈尸”的征兆。
第52章 又不亏
许南青抬起手, 轻轻拍了拍发呆的女儿。
唐之皎惊喜回头,扑倒亲爹怀里使劲拱, 委委屈屈吸了吸鼻涕, 软绵绵叫了一声爸爸。
“嗯,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呢?”许南青安抚着女儿,轻拍着她的发顶, “妈妈呢?”
“不知道,忙她的去了。”唐之皎把脸埋进被子,好半晌小声道了歉,“爸, 对不起, 是我反应太慢……”
后半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她哽咽了起来, 越想越后怕。
“没关系, 宝贝不要哭。”许南青帮她顺着头发,口吻愈发温柔, “爸爸这不是没事吗?爸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爸爸相信,你一定尽力了。”
“我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鬼门关都闯过了, 我打个野神都这么拉胯……”唐之皎坐起身, 挫败地摇了摇头, 泫然欲泣。
“哪里有,你跟唐玉和比什么。”许南青不置可否,“她是傻大胆, 赌运气在莽, 莽到把自己命搭里头, 你以为我想让你也这样?”
许南青神情严肃,语气沉重又复杂:“爸爸其实希望你不去跟谁比高低,也不用拼命和尽力,永远只用五成力,平安舒适地活着……也不必去为谁搭上命,为谁奉献,更不用证明自己的实力。”
唐之皎嘴角抽动了一下,显然她并不是许南青期许的性格。
许南青叹了口气:“可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责任和性情,这是天生注定的……但是,皎皎,爸爸希望你永远记住,比起爸妈的性命,我希望你能在危机到来时,多考虑且只考虑你自己。”
唐之皎不想撒娇也不想诉说委屈了,许南青总说这样的话,她不认同,也不想听。
电话震动了起来,在没有看到来电时,唐之皎期待的是代珣的苏醒。
但屏幕上的名字是王淇风。
“我后悔了!”王淇风哭着说道,“糖饺,你还是带我走吧,从此以后我是你家人行吗?你快带我走吧!!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全家都……”
王家的亲眷们听闻王淇风脱险苏醒,纷纷登场在病床前上演大戏,也是这个时候,王淇风才得知,姓王的只剩他一个了。
他六神无主,又委屈又气愤又无能为力,抱着手机哭。
唐之皎无法安慰他,话语在此刻没有半点作用。她只沉默着,静静听王淇风哭。
挂了电话后,唐之皎叹了口气,犹犹豫豫对许南青说:“爸……能帮帮他吗?”
“怎么了?”
唐之皎告诉了许南青王家的现状,许南青的回答很是坚决。
“不帮。”他说,“为什么要帮?什么理由?我寿命有限,精力宝贵,费心费力帮他,目的是什么?”
唐之皎:“呃……咱们也有好处嘛,事业版图什么的……”
许南青静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我需要吗?
唐之皎又叹了口气。
“你朋友多的是,天上地上活着的死去的,喘气的不喘气的,王淇风只是其中之一。我不会因为他是你朋友,就出于同情趟这浑水。”
许南青一口气说完,又戏谑道:“但他要是我女婿,我帮,全心全力帮。皎皎,他会是吗?”
唐之皎捏着电话皱眉。
许南青却似恍然大悟,故意道:“是,这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你们算半个青梅竹马,也有感情基础,关系一直不错,我看你也没有对其他人有恋爱的打算,如今王淇风处于命运低谷,你许以婚姻帮他,我来解决掉他那些不算复杂的亲戚朋友,他的背景就还算清白好控……最重要的是,他没本事背叛你。这不是唐家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女婿?”
这番话,说者和听者都五味杂陈。
天地唐招女婿,细究很是苛刻。唐玉和的母亲卡着许南青不让他进门,就是因为他本人做事过于精明狠厉,称得上是步步为营,年纪不大城府极深。
这对唐女而言不是好事,而唐玉和的母亲又一直认为唐玉和傻,容易被拿捏,故而不允许二人往来结缘。
丈母娘看人还是很准的,许南青确实狠,他狠在为达目的可以对自己下手。嫌弃他对唐女危险,他就把獠牙利爪都给拔了,自己套项圈枷锁,死也要温良地死在唐玉和手心里。
许南青心里清楚,王淇风根本不够格。无论是王淇风自身的能力,还是唐之皎对他的感情,一直以来,他都没能达到标准。
唐女虽然不要野心勃勃的男人,但她们也不要废物点心。
她们需要一匹只被她们驯养的狼,镣铐套上,却也能在需要的时候,帮她们威吓有不轨之心的外人。
许南青此番话,其实是为了提点。女儿在感情方面,隔代遗传,不像爹妈,偏要像姥姥,一言以蔽之,就是缺根弦。
对方示爱都明显到全体皆知了,她这边还觉得不是真的。
许南青使出软逼婚法,唐之皎听完,摆了摆手,很是无奈。
“婚姻不是用来可怜男人的。”她很理智地说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话,“我同情王淇风,但我何必要跟他结婚啊?再合适也不行,谁结婚是找合适啊?你找我妈是因为她合适结婚吗?她才不,她连孩子都不会带,合适个屁。你要找合适的,跟你门当户对的,你早找贤内助给你下一窝公崽子了。”
许南青轻轻咳了下,提醒她:“皎皎,注意用词。”
唐之皎提高了声音:“反正我不着急,我不结我到时候能活到天荒地老。”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美。”门口发出一声轻嗤,唐玉和回来了。
她刚进门就抛来一句绝杀:“你俩聊什么呢?代珣?”
唐之皎目瞪口呆。
“……你哪只耳朵听到他名字了?”
唐玉和揉着耳朵,顺手撸了把许南青的长发,一脸理所当然:“结婚啊。”
唐之皎心中一股劲拧成了别扭的绳,较上真了:“代珣是怎么跟结婚扯上关系的?”
“嘶……你这是像谁。”唐玉和目露疑惑,“把人都领回家睡了三天三夜,天天跟人不分白天晚上的玩,你别告诉我你没想法。”
“这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吗?”唐之皎指着门口,“就在会议厅,咱俩,就那张桌子,我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我俩是合同关系,他给钱,我带他出来玩,别的没了。”
唐玉和哈哈笑了起来:“哎哟喂,有人较真了,听不出玩笑了,你说你不较真吧,那可能真没戏,但你这一较真吧,我就觉得,你心里八成有猫腻。”
唐之皎起身走了。
唐玉和在她身后喊:“他人怎么样了?你就把人往别处一撂就不管了?”
唐之皎提上鞋出门了。
她开车直奔中央七号,拿钥匙开了门,上楼,拐弯,呆住。
监控摄像头下对准的床面空无一物,代珣不见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监控屏,监控屏上也只剩下一张床,洁白的床单,几处涟漪般的褶皱。
唐之皎:“人呢?!”
她就一会儿功夫没看监控,代珣就消失不见了!
那么大一只!
代珣起码有一米八五!
说没就没了?
“长腿会跑的就是麻烦!”唐之皎抱怨着转身,鼻尖撞到了代珣的胸口。
这家伙在这么热的天,穿了件毛衣,毛衣料粗糙地蹭着唐之皎的鼻子,她打了个喷嚏,抬起眼,满肚子怒火,看到代珣那张白净的脸,散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