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样?”
“嗯……”
好可怕,千秋真一这是在思考骂自己用什么词汇,才会显得不会那么过分!
“想什么呢?”
有点无语地用手里的纸扇轻轻拍了拍野田光奈的肩膀,千秋真一从旁边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表情里多了点思考的模样:“不过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我保证说的都是实话。”
看野田光奈同样从琴凳上转过来,举起手保证的模样千秋真一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也同样放松了许多:“光奈。”
“嗯嗯?”
“在你看来,一个钢琴家是什么样的?”
听到这个问题时野田光奈愣了愣,随即也像是陷入了思考。她的手无意识扣紧,随即又慢慢放在膝盖上弓起,之间敲打着膝盖也像是在弹奏着什么曲调。
“致爱丽丝。”
“这也能看出来?”
看到千秋真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野田光奈轻哼一声换了个指法,还没三秒钟就听到了对面懒洋洋的声音:“贝多芬的土耳其进行曲。”
“……”
“所以,在你看来,钢琴家是什么样的?野田妹那样的除外。”
“噫。”
哼着表现出一点调侃,但很快棕发少女沉默下来,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开始停止,最后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大概是,能够自由表达的人。”
能够自由地去弹奏自己想要弹奏的东西,不会被束缚,不会被留在原地。就算会有各种各样可能存在的议论或者反对,也不会有人来指手画脚“你的想法是不应该存在的”。
“小圣呢。”
没有从千秋真一口中得到一个完整的答案,野田光奈也有点好奇在千秋真一看来钢琴家是什么样的。毕竟不管怎么说,他是个指挥家,而且又说钢琴家不是野田惠那样的……
“什么?”
“小圣觉得钢琴家应该是什么样的?”
钢琴家?
暑假已经开始,按道理来说野田光奈也不需要再前往冰帝。一开始早上在车站看到她时佐久早圣臣还以为她忘记现在已经是暑假了,但是在车站边听到她的问题再看她身上的便服,他就明白大约野田光奈是有事要来找自己。
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电车也正好入站,看野田光奈跟着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犹豫走上车的模样佐久早圣臣抿了抿嘴,看她拉住车内扶手杆站稳在自己面前时才不情愿地开口:“钢琴家在我看来,很寂寞。”
“寂寞,为什么小圣会有这种想法?”
寂寞什么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说法。毕竟她练钢琴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寂寞”的情绪,为什么佐久早圣臣会这么说?
“因为子啊钢琴面前的人只有你。”
在那个名为“音乐”的世界里,只有野田光奈一个人——协奏曲会有乐队,但他们也只是短暂地走过野田光奈所在的世界,终究留下的只有她。
“唔,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有四手联弹什么的,也终究是少数。”
听到这个说法野田光奈稍稍歪了歪头,但又很快笑了起来:“可是我并不觉得寂寞哦。”
“我也只是说出我的看法。”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小圣在排球上还会有队友,但是钢琴前面确实只坐着我。”
看她思考片刻后的表情,佐久早圣臣挺想说你还是别思考了,野田光奈简直就是标准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奈何看到她的表情他还是错过视线,装作不耐地开口:“你又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才会去练习的,为什么一定需要在你看来必须要有的‘模样’?”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个问题不存在答案,甚至于连问题本身也只是个伪命题。在发现野田光奈浅笑着看向他时,佐久早圣臣依旧坚持不去看她:“我说得不对么?”
“还不如说是‘因为太有道理,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
用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野田光奈长叹一口气,想踮起脚拍拍佐久早圣臣的肩膀又想起来他的习惯,只能装作是去抓电车内的吊环。
她的身高原本就不到是能够安然抓住吊环的程度,举着手臂看起来反而有种艰难的感觉。用手指勾住吊环后野田光奈得意地看了佐久早圣臣一眼,在看到他脸上的隐约笑意有些发愣。
“光奈。”
“嗯?”
“明天不要来送我了。”
“哎呀,为什么不可以?”
她又不是用这个当做借口逃掉在千秋真一眼皮子下面练琴的时间,这么单纯出来走走都不行么?
看她垫着脚随着电车晃来晃去的模样佐久早圣臣也没有制止,只是熟练地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在野田光奈想要抗议的那刻,两个人突然听到了几乎是充斥着整个车厢的信息提示声。
“明天会有强台风登陆,学校也取消了训练。”
野田光奈盯着佐久早圣臣给她转过来的手机屏幕,手机上所显示的明日台风登录预警、以及学校同时发来的邮件提醒前面都有个红色感叹号。往常来得有点早的台风实在是不合时宜,让她整张脸上充斥着怨念——
台风来了,那她怎么开口邀请佐久早圣臣,在钢琴比赛开始前带她去海边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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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事多磨【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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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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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往常来得更早的恶劣天气让野田光奈很是不适应,尤其是在白天还阳光灿烂、她边弹琴边嘟哝着“天气预报一点也不靠谱”,结果到了晚上就开始风雨交加的时候,让她愈加加深了自己的不满。
“白天明明还好好的,晚上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就来了台风!”
“昨天就预报过了吧,今天晚上登陆。”
听着电话对面野田光奈的絮絮叨叨,早上最后还是去了附近的排球馆练习,晚上在家写暑假作业的佐久早圣臣很平静地开口:“虽说可能一个晚上就能过去,但是你的比赛怎么办?”
“所以比赛也延期了呀,本来是后天,现在组委会告知直接延期一个星期了。”
野田光奈耸了耸肩,往下延期其实也不错,毕竟没人会想要在暴风骤雨的时候来东京。而且这么延期一周以后大家都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练习,也给了她更多缓冲的时间。
“怎么了?”
感觉到野田光奈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佐久早圣臣停下自己的笔,稍稍对着手机侧过头:“比赛有问题?”
“没有,倒是小圣啊,你觉得你能拿到冠军么?”
能说出这种话的野田光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不然她不会这么强行转移话题。
最后等她几乎可以说是慌不择路般挂掉与自己的电话,佐久早圣臣眉毛稍稍挑了挑,再想着她早上还问过自己“钢琴家是什么样的”,虽然不能够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他也大概明白野田光奈确实有遇到不小的障碍。
但并不是那种会影响到她发挥的那种大问题,所以不用太担心。
看野田光奈挂掉电话后再次被千秋真一揪着走进琴房,野田惠抱着靠垫眨巴了下眼睛,立刻溜到了另外一边点开自己的手机,无比认真且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是佐久早大人,对吧?”
“……野田妹,晚上好。”
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野田惠居然对自己如此称呼,佐久早圣臣无奈的同时也只能将其归为音乐家的天真烂漫。不管怎么说她也都是长辈,该有的恭敬自然也不会少:“请问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诶呀,咳咳咳。”
像是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野田惠听着偷偷摸摸又凑到琴房门口,听着确认里面两个人一个在认真弹一个在给她认真分析才再跑回到距离琴房最远的对角线房间,格外一本正经:“我想要佐久早大人帮个忙。”
“请您直接说就好。”
“我就知道佐久早大人超可靠!”
在心里给这位少年点了个赞,野田惠继续用她那种与野田光奈格外相似、但又更加高昂的声音开口:“佐久早大人打排球是很忙,有空的话可以在比赛前,带光奈去看一次大海么?”
大海?
“是哦,不是我们不想去,但没有办法,真一是旱鸭子嘛。”
随意将自己恋人最大的弱点透露给了别人,不过佐久早圣臣也不能算“别人”这点是野田惠更肯定的事情:“他超怕水的,尤其是海水。”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带着光奈过去?唔,因为很多事情我们作为大人,我是说,不管哪边都是‘大人’的我们,如果我们出手,反而会很难让光奈想明白。而且……我们也不想覆盖掉一些光奈不能忘记的东西。”
她与千秋真一在辈分和音乐上都是长辈,千秋真一既然接手了野田光奈的钢琴指导,那她最好还是不要再插手介入。当然,在野田惠看来最关键的是野田光奈这个年纪在钢琴上的表现,反而更适合当自己的老师。
对比自己高中时期练琴也就是在最后考音大的时候比较突击,她再看看从现在开始就一天六小时的光奈,真的好心虚啊。
“但是佐久早大人不一样嘛,等到台风过去钢琴大赛之前,拜托你带光奈去看一次大海啦。”
“……是有什么必要的原因么?”
想到野田光奈和自己说过的“钢琴家”,还有那天突然的探戈琴曲,佐久早圣臣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皱紧了眉头:“钢琴上她遇到问题了?”
“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没关系的。”
她当年在音乐道路上迷茫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引路人,现在轮到她去做这件事情,野田惠立刻激动起来。不过对着小辈她还是按住了心中的雀跃,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下去:“光奈身边有我们,还有佐久早大人与元也,就算有问题也肯定迎刃而解啦。”
“所以,这件事情就拜托佐久早大人了!嗷他们出来了我挂了拜拜!”
立刻挂掉电话,野田惠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吹着口哨跑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随即钻进琴房很是激动地搓了搓手:“现在是轮到野田妹的回合了!来吧,想听什么,我都可以给光奈弹哦。”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狐疑地看了眼自家妻子,不过千秋真一也没太过于深究,示意了下在旁边小口喝着蜂蜜牛奶的野田光奈:“光奈,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谁都可以,最好是莫扎特,李斯特不可以!”
看野田惠鼓起的脸,野田光奈闷笑一声,却也没有点莫扎特:“那就柴科夫斯基。”
“好哦没问题,那就来一首《六月-船歌》好啦。”
安静如同伏尔加河缓缓流淌的河水,屋外的暴风骤雨似乎也只是成为了柔软钢琴声的点缀,反而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静谧。野田光奈坐在旁边听着节奏逐渐开始加快,抱着双腿却像是有点在发呆。
暴雨与狂风也打断不了音乐的继续,野田惠的十指灵巧又有力度,轻柔的乐声反而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控制与精准的节奏,船歌的静谧美好在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等到一曲结束后看野田光奈看着得意笑起来的野田惠,与千秋真一一起低头笑出声。
“怎么了嘛,你们两个这种表情。”
“就觉得,野田妹很厉害。”
“那当然啦,我超厉害的。”
很是得意地扬了扬脑袋,随即野田惠拍了拍自家小姑娘的脑袋,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在我看来光奈比我要更厉害。”
“诶?”
“是真的哦,光奈也是我的偶像,就比真一差一。真一再不努力,哼哼,在野田妹内心第一人就要换人啦。”
“……”
“……”
这个时候就不要挑拨离间带拉踩了,亲爱的野田妹。
被自家长辈哄得晕头转向,晃晃悠悠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野田光奈才清醒过来,好笑却也明白野田惠是在宽慰自己。将头埋进枕头里哼哼唧唧地蹭了蹭枕套上面的玉桂狗,很快她又听到了外面剧烈的风,伴随着枝条碎裂的声响显得格外强烈。
刚才那种被宽慰后的温暖感觉逐渐开始消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暴风骤雨,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
就算闭上眼睛,野田光奈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着。唯一可以知道的,大概是她做梦了。
梦里的她仿佛是站在第三人视角,只能注视着那个对比现在显得更加稚嫩的“自己”平静地面对一切。
银色的奖杯被放在灵堂上,一张第一的奖状原件也被丢入了火焰之中,彻底燃烧成为灰烬。身后那些看不到脸、只有零星模糊轮廓的人们在窃窃私语着,像是觉得她听不见,肆无忌惮地说着在他们看来貌似怜悯的话。
“真可怜啊,这个孩子。”
“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呢,而且好像性格也……”
“嘘,不过听说很有才能——”
才能,什么才是“才能”?
一夜不同的梦让野田光奈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真正身处现实,手机上显示出的日期与年份提醒她已经到了第二天,外面雨后的阳光与鸟雀清脆的鸣叫也同样证明了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