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饶有兴致凝视了会。
低头,发现池里的周岸在看她。
他的一条胳膊随意地支撑在扶梯上,上面的牙印纹身覆着水滴,依然清晰可见。
而她半蹲着身子,和他目光一上一下。
不躲不避,凝视许久。
还是她先打破的沉静,“那么深情看着我做什么,想向我表白吗?”
“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他一顿,“我只想亲你。”
说罢,原本搭在扶梯上看似随意的胳膊此时突然一抬,将她直接圈过来,直送到泳池里,同时他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接住了。
叶九被突如其来的跳水吓了一跳,冰凉的池水刺激着肌肤表层,她下意识想要逃离,挥动的手却只堪堪抓住眼前人的肩膀。
把她拉下水的周岸倒是没一点愧疚之心,轻轻松松制住她乱动的手脚,将人抵在池壁上,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很温柔的一吻。
如蜻蜓点水。
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又忽然掐住她的下颚,慢慢抬起来,低头咬住她柔软的唇瓣,霸道侵袭其中。
很软。
不只是唇。
第41章、四年
高考结果出来。
叶九发挥超常, 如愿上了A舞。
宋米和她一样,两人在同一所城市。
五班大部分同学都取得理想的成绩。
这个结果其实让叶九挺欣喜的。
以前的她是万万不敢认为自己能去A舞的。
那种抽烟喝酒混日子的生活状态,让她一度以为自己和叶艳一样,日后继承酒吧, 沉浸在浮华贪欢中。
现实却是, 她取得优异的成绩。
还和同学们度过一段快乐的暑假时光。
除了组织的沙滩活动, 江城还号召人去游乐场海洋馆,去各个省市游山玩水。
这是没有任何压力,前途一片光明的暑假。
一切本该都朝着美好的方向进行。
直到,她收到兰姨入狱的消息。
叶九这段时间玩昏头了, 和周岸在一起,哪怕是去玩个夹娃娃也能玩上半天,乐趣无穷。
不知不觉中, 她完全忘记家里还有其他二人。
周识回来这天, 她才意识到, 这里本该有四个人的。
却意外发现, 她很久没看见兰姨了。
上次见面,是周昌山出事后, 兰姨去医院看昏迷的她。
后来只在电话里谈过。
叫习惯兰姨,叶九都不记得她的本名叫什么。
当日里本地的一则新闻报道的大标题显示,xx企业家周昌山因涉嫌金融犯罪以及危害公共安全等罪名被逮捕拘留, 曝光其证据之人兰女士因涉及隐私暴露同样被拘留。
照片都没打码。
叶九看到了兰姨的面孔。
她瘦了。
惟独眼神坚定。
报道上说她供认自己所有的罪行。
记者分析表示说,又一个因为女人而进监狱的企业家。
这些年被女人祸害的男老板数不胜数。
其他的叶九不知道。
她确信的是, 周昌山的背后之人, 是周识才是。
为什么……
背锅的却是兰姨。
得知周识回来后, 叶九第一时间拿着报刊去质问他。
他这段时间很憔悴。
当没有任何修饰之后, 他并不是那么地温文尔雅, 胡子拉碴的。
但笑起来依然那么无害,“我正想和你说来着,九九……很抱歉。”
叶九突然就恨起这个人来了,“你让兰姨背锅了吗?”
兰姨,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不知道兰姨和周昌山有什么仇怨,让她协同周识一起偷周昌山的底,到真正的幕后主手,是周识。
兰姨不该有那么大的罪责。
“她自己认的。”周识说,“我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没想到她会为我着想。”
总要有个人去做这个主手的。
要是别人知道周识才是让周昌山跌入高峰的人。
对他的看法是什么?
别人不会关心周昌山的恶行,他们只会觉得他大义灭亲,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心狠手辣到极致,日后对他的评价会越来越糟糕。
兰姨的出现恰到好处。
她揽下周昌山控诉的所有指控,和他一起拘留,直到开庭时间。
一切听起来如此合理。
叶九又总觉得奇怪。
兰姨为什么帮周识收集证据,又为什么替他顶罪。
仿佛知道什么无法想象的秘密,她看着周识,瞳眸放大:“你们之间……”
“不是。”周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没有关系,真要说有的话,可能是朋友吧。”
“朋友关系那么好吗?她压自己的一生去帮你。”
“她在帮你母亲报仇。”周识说,“你就没有怀疑过你妈妈的死吗。”
周识是统筹全局的人,其中关系复杂,他无法告诉叶九太多。
只能让她知道,叶艳的死并不是那么巧合,她是被人害死的。
而周昌山脱离不了关系。
周昌山和叶艳是旧相识。
叶艳因为掌握太多关于他的秘密,周昌山和他的同伙有杀人灭口的想法。
她的死,让一直沉静安好的兰姨出动。
尽管她表面上看起来温婉无比,水平和手段并不比叶艳差的。
她比叶艳更低调,哪怕她掌握周昌山的秘密,也不会像叶艳那样时不时拿出来威胁他。
兰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好姐妹报仇。
叶九像是理清楚了。
她看着周识的眼睛。
他比他们大。
眼底早就没有少年的清澈。
了却心理压力后,他更没有了结巴,但流利的话语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所以呢。”叶九忽然问,“你喜欢兰姨吗?”
周识避开她的注视,只说,“她不会有事的,等开庭后她会平安出来。”
“你们会在一起吗?”
“九九。”他打断她的逼问,“我和周岸是要出国的。”
叶九一怔。
“我应该两年前就走的,他也应该在一年前要走的。”周识说,“因为一些事情,我们都耽搁了,现在一切结束了,你觉得我们还会耽搁吗?”
他在委婉回答她的问题。
他和兰姨不可能在一起,他是要走的。
同时他也在透露着一件事。
周岸也会离开的。
他没有参加高考,他注定是要走的。
……
别墅楼上设有瑜伽室。
叶九站在镜子前,慢慢地穿上舞裙。
最后看着手中崭新的白色芭蕾舞鞋。
可能是周识不再结巴的缘故。
他说话的每道音节都格外地锋利。
现在一切结束了。
是的,都结束了,他们都会有崭新的人生。
而曾经欺压那群少女舞团的禽兽也被抓走,会面临他们该有的惩罚。
她无需再害怕。
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利利落落地穿上舞鞋,重拾自己最擅长也是刚开始最喜欢的爱好。
只是当一切准备妥当,看着镜中熟悉的自己,那陌生和惨淡的眼神,似乎并没有那么如愿。
叶九知道,周识那番话没有劝她和周岸分手的意思。
是她自己在多想。
也无法不多想。
她不能确定他们的未来是怎样的。
.
自从兰姨无声息离开,叶九经常吃到周岸做的晚餐。
他也没隐瞒,坦白自己去美时被迫学的。
他腻烦那边的快餐,随行的伙伴厨艺也不咋地,逼得他自己动手。
这次他从外面弄来冷链牛排,说要给她尝尝手艺。
他做的餐食挺局限的。
味道倒是可以。
叶九通常只需要等待投喂就行,很少会陪在他身边。
因此她到厨房的时候,周岸朝她多看两眼。
看得她底气不足:“怎么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你来这里给我打下手?”
“没有,就是想看看你。”
两人刚在一起的话还拌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慢慢习惯了。
但她也很少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她想来看他。
不可否认,系围裙的周岸拥有另一种无法言语的魅力。
低头认真处理食材,只露一半精致俊美的侧颜,下颚线优美分明,让人格外心动。
就是那张嘴,吐不出好话。
“我看你。”他低着头,似笑了下,“就是想免费偷学我厨艺。”
“才没有。”她一顿,捕捉到重点,“什么叫做免费,难道你教我东西还要钱的吗?”
“不能白教。”
“切。”
她转身要走。
“这样。”他又说,“你亲我一下,我教你一辈子。”
叶九不动了。
吸了吸鼻子。
无法言喻的心情。
她走上前,突然慢慢地环抱上他的腰身,脸庞抵着男人宽厚的后背。
低低地陈述一件事实:“过段时间我就要和宋米去A城报道了。”
周岸动作一僵,“挺好。”
“你呢。”她说,“你要去美国吗。”
“不去。”他答得很快,“你在哪我在哪。”
“周岸,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
她摇头。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轨迹。
不应该为了谁去改变那道轨迹。
“反正让老子分手是不可能的。”周岸似乎想到她要说什么,“想都不要想。”
“但是当时我说的是先交往一个月试试。”
“哦,你录音了吗?”
“……”
“没录就是永远在一起。”
“……”
还带这样耍赖的。
晚餐做好。
由于叶九提出的沉重话题,让气氛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叶九还在沉思。
周岸没有丝毫的考虑。
他本来就是游戏人生的一个人。
做什么都行,做什么又都稀稀拉拉的,不会特意钻研来降低自己的兴趣程度。
“美国有更全的击剑校队,以及你可以双修金融。”叶九说,“周家,还有你外公的产业都需要你和周识,你不能放弃的。”
不仅仅如此。
他在美滑雪的时候,他和那些朋友玩得很开心。
他本来就不该局限于她这里的。
对面的周岸面无表情,刀尖抵在牛排上,声色也狠厉了,“我不想重复我的话。”
她飞快地陈述:“如果四年后我们都还单身的话,再重新在一起。”
他仿佛没听见。
在他这里。
没有异国恋,更不会接受以人生轨道不同而导致的分手。
这顿晚餐注定不愉快的。
饭后二人也没有什么话。
仿佛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一个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另一个安安静静地在楼上。
可能是手感不佳,周岸玩到一半,把东西给扔了,然后摸出一根烟。
叶九这时从楼上下来。
她一直在瑜伽室练习。
身上还穿着舞裙。
这阵子反反复复练习基础功,试图让自己重回当年的芭蕾舞者。
可惜太长时间的舍弃让她有诸多的不习惯。
即使如此,她还是突然对周岸来一句:“我给你跳个舞吧。”
但她只会前面的一小部分,并且可能有太多的失误。
周岸看着她换上的那双新的舞鞋。
没有拒绝这次邀请。
没有音乐,没有舞台,没有同伴。
宽敞的客厅,是她踮起脚尖,翩翩起舞。
她生得瘦,这段时间被他投喂那么久依然很瘦,细胳膊长腿的,天生的舞者。
到底是太长时间没有起跳了。
连小时候的自己都比不上。
但她没有放弃,踮脚,旋转,伸长双臂,昂首挺胸。
跳着跳着,忘记自己到底失误多少次了,可能连姿势都是错的,但她还是坚持跳结束了。
而到最后收尾的时候,兴许是地板的不适应,她踉跄了下,随后摔倒在地。
原本不起神的周岸皱眉,起身冲过去,“叶九!”
不等他伸手,她已经站起来了。
这样的摔倒是家常便饭。
她摇头,“我没事。”
离得近了,光线直照,他看见她微肿的眼泡。
不像是熬夜熬的。
像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哭过。
自己哭完后也抹了眼泪。
没让他看见的。
看她这副样子,周岸的心情愈发烦躁低沉下去。
“就没别的方法了吗。”
叶九抬眸,“什么。”
他说:“没有了是吗。”
无法两全其美,无法让他们各自奔赴前程又不影响在一起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