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箹:“好。”
……
夏夜的风,吹在身上是狂躁的热感。
谢邀取下头盔,签下生死状之后,打开手机,解锁。
她开的飞行模式,为的就是让谢邀今天找不到她,她但凡看到他一点消息就可能扰乱情绪。
屏幕换了屏保,是她今天早上换的新的。
他们的对话。
步箹: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加油?
谢邀:好。
谢邀:加油。
不问原因,不问过程,这种简单的直接的对话,才最让人心动。
步箹用手细细摩擦了一下他的头像,深吸一口气,将手机丢回衣服内袋中,用拉链锁好。
“嗡——”的一声,她踩下油门,和与她比赛的壮实头盔哥子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几个每个弯道都接近180°,30公里车程,最惊险的却在最后——
临近终点处有两处天然的悬崖,相隔3米,骑手需要提前加速冲出去,跳跃悬崖,然而悬崖两侧有两处非常近的弯道,如果连续冲刺,就可能有冲出山坡危险。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场生死的较量。
她甚至不敢跟吃喝涩三人组提一嘴,她今天穿得漂漂亮亮出门,三人都以为她是出门约会的,一直在群里@她,让她控制好自己。
季云甚至说,不准外宿,今晚10点必须要在寝室门口打卡。
步箹骂道:老顽固。
此刻她站在风声鹤唳的山顶,心中出奇的平静,人生就是用来疯狂的。她喜欢这样的疯狂。
与她比赛的壮实头盔哥子在起跑前忽然开口,问她:“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步箹沉稳说。
“什么?”头盔朝她转过来。
步箹闷闷的声音欠欠地传出去:“你能不能把头盔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头盔哥一愣。
也就是在愣神的时刻,开始的号令吹响,步箹一脚油门,轰然离开他的事业。
艹。
失算了!
头盔哥意识到暗骂一声,立马追上去。
两辆重骑在山野中轰鸣,如利箭一般,飞出了残影。
步箹今天骑上的是银灰色的顶配装置,在山野间如同一匹奔驰的雪狼,速度越来越快。最开始领先头盔哥子不少,后来头盔哥子加速过猛追了上来,两人再次势均力敌,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前方弯道过多,步箹不能贸然加速,这样危险系数太高。眼看着马力全开不要的头盔哥子在她前方了——
有一处巧妙的地方出现在她面前,她来之前就看到过。两处弯道离得非常近,且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山坡作为铺垫。
步箹轻轻一笑,深吸一口气,忽然降马力开足。
“轰——”她直接冲出弯道,在夜幕降临的黑幕下,像扬天长啸的头狼,在天际划过漂亮的弧线后,她稳稳地落在山坡千钧一发之际扭转车头,直直地冲向下一个弯道。
步箹银色车身稳稳落在头盔哥子前面,一会儿便不见身影。
两连跳跃直接将他打个措手不及,也由衷惊叹她的观察力和冒险劲头。
马上就要到最危险的悬崖处和加速处,就算领先,步箹也不敢丝毫骄傲,用正常的速度前进着。
三百米,一个弯道。
两百米,又一个弯道。
悬崖已出现在眼前!
她将油门轰到极致,奋力前冲,路过弯道时,机车几乎和地面接近平行,她稳稳立住机车,朝悬崖冲去。
宁左左在终点处,几乎能看到浑身银白少女的残影。
她像是天神下凡,带着自己坐骑,有条不紊,沉稳有力,将酷炫逼近极致。
步箹顺利落在悬崖对面,只剩下最后一个弯道,便是终点!
她没有丝毫慌乱,沉稳加速,弯道就在眼前,就在这时——一个不大的落石,忽然从山坡处脱离了土壤,落了下来。
“咚——”,好大一声,直直地砸在了她的头盔上。
步箹脑袋一偏,身形片刻不稳,一阵风灌进来,吹散了她的视线,她骑过弯道的同时,整个人从机车上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五年前的故事明天还有一章。
第21章 关于我那些年隐秘的暗恋 6
步箹连人带车滚出了几米外, 浑身先是一麻,懵,长时间的耳鸣, 然后才是骨折般炸裂的疼痛。
重骑“咚”的一声卡在了弯道边缘的护栏上,深深凹陷,差一点掉落摔得粉碎。
步箹翻滚几圈,惯性终于刹住脚, 剧烈的撞击和摩擦让她膝盖和手肘处的护身衣直接穿透。
早在终点等候的宁左左一声尖叫, 脸色吓得煞白。
身后的头盔哥缓缓而直, 看见这一画面也愣了一下, 机车毫不犹豫冲过了终点。
步箹躺在地上,缓了起码五分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死了, 但死哪有这门容易,尤其在此时此刻。
“你没事吧?”头盔哥下车走来,蹲在她面前, 看她破碎的头盔里, 一滴鲜血从头颅额间处往下滑落,将她明艳的面孔染上了一丝妖冶。
她缓缓摇头,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 敲在了地面上。
“宁左左。”步箹喊道。
宁左左正在手忙脚乱地打了120, 跑来蹲在她面前, 六神无主:“你别说话!你现在伤得很重!我求你被说话!”
她虽然不坏好意,但并不想真正搞出人命,虽然签了生死状,但她私心一直觉得没事。
她都快被吓哭了。
“宁左左。”步箹此刻的声音精神了一些, 甚至用指尖重重地敲了一下店面。
“你想说什么?”头盔哥沉声问。
步箹笑了笑, 指尖一直在地上, 也不怕脏的,轻轻摩擦:“……我过线了。”
宁左左一愣。
头盔哥也一愣。
“我人被摔倒了线外……”步箹难受极了,血水流进了眼眶,但她还是看清了,身体过了白线,“我就不算输吧。”
她就算命悬一线,浑身疼痛难耐,关心的也是这件事。
宁左左微微张着唇,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处,令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身后星空如神秘的画幕,沉稳而安静,山间微风吹过,她才缓缓找到自己的声音,轻声叹息:“我输了。”
步箹笑了笑。
“不仅输了这场比赛,我以后都不会……纠缠谢邀了。”宁左左说,“论喜欢,我确实比不上你。”
“你这样年轻,前途无量,”头盔哥说,“为了一个喜欢的人这样,值得吗?”
值得吗?
不知道。
但她想,这样年轻又这样疯狂,才是她步箹呀。
“你根本不了解这个人,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喜欢你,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求回报呢?”她轻声说,“你认为这是世界现实、残酷而冷漠,为什么就不让别人,相信童话呢?”
……
宁左左用汽车将步箹及时送回了医院,步箹甚至没有昏迷,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进医院的前一刻还对宁左左说:“帮我把小银送到保险公司谢谢。”
宁左左反应半天才弄清“小银”是车上那辆高配重骑,点头应下。
步箹脑子缝了四针,有轻微脑震荡,手肘骨裂,腿还行,只是擦伤。医生说还好她的保护措施做的好,不然今天粉碎性骨折都是小的。
步箹脑子还很晕,觉得这些东西问题都不是很大,甚至沉默了片刻,问道:“我现在能出院一趟吗?一会儿就回来。”
医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步箹看着他震惊的模样,大概就觉得没戏。
“那你给你借个手机吧,我手机彻底摔碎了。我有个朋友需要联系一下。”步箹说。
医生以为她要联系的朋友是真朋友,她现在这样子也确实需要联系朋友,毕竟晚上需要人照顾。
医生点点头,转身帮她找个手机去了。
趁着医生离开,步箹立马翻身起床,从医院另一个们溜了出去。
听了医生一大串话,其实伤她觉得也不是很重,以前玩车的时候,更重的肋骨断裂都患过,今天算是运气非常好。
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她机会。
步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如果今天没有见到谢邀,没有解释为什么放鸽子,她心中梗着这件事,今晚一定会失眠的。
至于为什么她要选择溜出来而不是打电话,她妈的她能不能说脑子被撞了之后,死活没想起来谢邀手机号码最后四位数!
至于三人组的就更就更记不住了,现在根本不打电话了,谁还去记手机号啊。
步箹坐上出租,她这幅模样吓着了司机,连声问她怎么了。
步箹老实回答:“骑车摔着了。”
她报出谢邀学校的地址,她想的是一会儿让司机停在这里等她,她上去找谢邀,解释清楚了再要一笔钱,出来给司机大叔,然后让大叔再将她送回去,最后她借了谢邀的钱还有理由来还,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算盘打得很清晰,她精神劲儿也越来越好,直到路过电影院门口时,电影院招牌的光还亮着,她扭头随便看了一眼。
“等等!”步箹坐在后座上忽然吼道,吓得司机直接刹车。
步箹脑仁一阵疼,眩晕片刻,整个人贴在车窗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电影院灯牌惨白的灯光下,照着一道人影。
人影坐在长椅上,整个人靠在后背,看起来懒散又有些疲倦。
她仅仅看一抹影子,就能立刻辨认出这是谁。
“叔你在这里等我啊,我算钱!不跑路!”由不得司机拒绝,步箹直接打开门,从车上奔出去,膝盖上的疼痛消失了一般,她跑进,看见了长椅上的人。
椅子上的人听见了声响,脑袋动了动,朝声音的方向看来。
片刻的沉静是他在适应黑暗,然后辨认出来人。
谢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步箹的鼻尖顿时就酸了。
“你怎么了?”他快步走来,看来她缺胳膊少腿儿的目光,脸颊隐藏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怎么回事?”
“你怎么在这里啊?”步箹没回他的话,眼睛睁大,问道。
“我问你怎么回事!”谢邀过来拉了她一把,有些小心翼翼地碰着她。
“我来的时候骑车,”她顿了顿,说,“我起晚了,骑了一辆电动自行车,摔了一跤。”
谢邀脸色血色尽失,在光照下,白得近乎透明。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放你鸽子的。”
谢邀马上打120:“那你现在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
我现在想过来找你解释,原本想去学校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不要打120!”她连忙伸手,抓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地说,“我跑出来的,外面有辆出租车在等我,我马上就回去。”
“现在就回去!”谢邀微微闭眼,“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知道……”知道是一回事,想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步箹看着他,觉得他在生气。
他看着她,站在她面前,蹲下了。
“干嘛呀?”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背你回医院。”谢邀说。
“不,不用……就几步路。”她不好意思,可是心中又非常期待。她看着他宽阔的背脊,抿唇笑了笑,脑子昏昏沉沉,趴了上去。
起身的时候,昏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但她觉得非常幸福,因为身前的体温,和脚下稳健而缓慢的步伐。
步箹抱紧了一点,轻声问道:“你坐在这里,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步箹眯着眼,抬头看了看惨白灯牌的电影院。
他现在应该在训练的,之前在饭局上,小c和青雄都说过,谢邀喜欢在接近零点的时候训练,那时候状态很好,非常变态。
他现在又在电影院干什么呢?
她忽然一下子不太明白。
谢邀的步伐很轻,将她滑落的身子往上面提了提,说:“在等你。”
她浑身一颤,手臂用了些力道:“啊?”
“你说在电影院门口集合,所以我在等你。”谢邀说。
“可是……”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偏转视线,也只能看清他的侧颜,“可是现在已经11点了。”
“对。”谢邀说,几乎撑得上温柔,“所以今天还没过是不是?”
步箹愣愣地看着他,刚才好不容易忍下去发酸的鼻尖,此刻又冒了出来。
“你等我干嘛呀……”她带着隐隐地哭腔,低头将微湿的眼眸靠在了他的肩上,“我……这都好几十个小时了……”我原本准备放你鸽子的。
但她没有说出口。
却觉得,今天做的所有一切,就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值得吗?
值得。
谢邀走到出租车前,轻手放下她,然后转了声,看见她红彤彤的湿润眼眶。
脸上不够干净,头上包着伤痕,下巴处还肿着,唇色淡了,妆早就没有了,她觉得此刻自己特别丑。
但谢邀不介意。
他伸出手将她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开口:“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就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