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听了，心脏漏了几拍。
他的意思是，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有终止的那一天的？
她眼里有欣喜闪过，韩洲臣注意到她的反应，低头敛目：“哪家酒店？”
“悦君楼。”
“好，我八点后来接你，行不行？”
“好的。”
大概是因为从他口中听到了明确的回答，梁舒的心态好了许多。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是林墨雨打来了。梁舒按了接通键，手机里传来了对方声音。
“梁舒，你快来哦，我让我哥在小区门口接你。”
“我们安排了好多有意思的游戏，可好玩了，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
她的声音里，满是幸福，梁舒听着她的声音，也不禁开心起来。
“行，我一会儿就出门，等着。”
挂了电话，梁舒又坐正了，对着镜子开始梳妆。她歪着头正在戴耳环，就看到原本站在门口的韩洲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他在她身后停下，视线落在她的耳垂上，又落在了镜子里。
“这套首饰，和衣服不太配。”
梁舒手上的动作一顿，望向了镜子。
她正在戴的，是一条玫瑰金的流苏耳坠，梁舒首饰不算多，这套耳环她还挺喜欢的。虽然不贵，但胜在好搭配。
他这么说，是想彰显自己比较有品味吗？梁舒在心底默默叹气，果然在这一行待久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都变得俗气了。
“还行吧。”
她盯着镜子，准备将耳环戴在耳朵上。这时候，一双手伸了过来，他的手臂停在她脖颈旁，手在她的首饰匣里流连。
梁舒呆住了。
“这个耳环比较好。”
她的目光停在他的指尖，就见他捏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耳环。梁舒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那只耳环正发着莹莹的光，耳环上落着的是房间里的橙色灯光。
她想起了大学的香樟树，想起了透过香樟树的阳光在地面上形成的树影。
想到了那个站在香樟树下，总是穿着白衬衫的男生。
那种克制不住的悸动，又传遍全身。
第40章
出门的时候, 李霜妍还来送他们，她拉着她的手，叮嘱她玩得高兴点。看到她一脸羡慕的样子, 梁舒知道, 她是在期待她和韩洲臣的婚礼。
可是，这不会有的, 他们不可能办婚礼的。
坐在车上, 梁舒支着下巴, 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她抬眸一瞥, 看到车内镜的自己。耳垂上的那副珍珠耳饰格外显眼。
梁舒又想起他托着这副耳饰，侧眸望着她, 淡漠却又认真地给她建议。
“这个更适合你。”然后趁她发愣的工夫, 把这耳饰戴在了她耳朵上。
梁舒抬手捂住了眼睛。
韩洲臣到底是在发什么疯啊！明明大学那会儿，那么不解风情。她问他穿什么衣服好看, 只会敷衍她说都好看的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梁舒并不想胡思乱想。韩洲臣现在已经和大学时不一样了, 进入了娱乐圈这个名利场, 他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都成熟了不少。
他这样做，不过是临时起意，没有什么意义的。
他会请剧组里的同行吃东西，也有正常的社交, 会和同行们聚餐。
只是她, 心里还是像压着重物。梁舒不想自己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可是, 她控制不了。
她知道自己动摇了, 就像过去时候那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招惹他了, 这辈子才会这样一而再, 再而三的陷下去。
到了林墨雨家的小区门口，梁舒看到林墨雨哥哥已经等在那了，她怕人家会看到韩洲臣，梁舒动作利落地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腕被拉住了。
她诧异地望向他，韩洲臣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理了理，平静道：“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梁舒暗自腹诽，她要是偷偷回去，他能拿她怎么样？
韩洲臣观察着她的微表情，瞬间把她看得透彻，他唇线微挑，收回了手，坐正后看向远方，目光平静。
“那我七点钟就过来。”
他斜睨了她一眼：“这个点，你应该还来不及走吧？”
梁舒面露震惊，脑子里闪过的话脱口而出。
“你好不要脸啊！”
话音刚落，梁舒就愤愤然噤声了，迅速地下了车，一路狂奔，
韩洲臣舒展了身体，趴在方向盘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这时候手机上来了消息，他拿出手机点开，看着上面的新闻，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今天的婚礼，充斥着欢笑与幸福。梁舒也被感染到了，去拍外景的时候，她难得地放飞了自我，又是扔气球，又是和伴娘团们凹各种造型，玩得不亦乐乎。完到兴头上了，她挑了一张今天满意的自拍照片，当了微信头像。设置完后，她欣赏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那张头像是一副眼镜的微信头像上。
她伸手点开，对话框里，他们聊得并不多，只寥寥几语。
读书那会，她喜欢刺激，总是追求新鲜感，所以她喜欢买新衣服，也经常换头像。换手机背景。
她和韩洲臣其实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她喜欢热闹，而韩洲臣喜欢独处，对新奇的事物兴趣不大，所以她总是缠着他，买了新衣服会问他好不好看，会拍一堆自拍给他问他哪张最好看。
她盯着那个头像。
当初分开删除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头像，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她又戳了一下他的头像，退出了他们的聊天界面。结果，还没等她把手机暗按灭，韩洲臣的消息就进来了。
“玩得开心？”
是个问句，她前脚换头像，他后脚就私聊她了，是凑巧吗？
梁舒实在不适应韩洲臣突如其来的尬聊，就礼貌地回了句挺开心的。
然后他就没有回她了。
晚上吃席的时候，林墨雨也把她安排在了靠近舞台的地方，看着新郎新娘宣誓相拥，梁舒眼前的光突然模糊了，她抬起手，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泪，然后和所有宾客一起，起身为台上的新人送去了掌声。
小时候，她也跟着父母参加了不少婚礼。后来家里出事，和韩洲臣分开后，她就进了剧组，开始拍戏。
她和过去的朋友都断了联系，也就没有了参加婚礼的机会。曾经，婚礼在她的意识里，是一个比较抽象的概念。除了能吃好吃的，能看到漂亮的婚纱，就没有别的意义了。
可现在，那种感觉不一样。
新娘的长裙摆缓缓在舞台上划过，新郎将指环套在新娘手指上，两人相视而望，目光里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那种直达心脏的幸福感，连她都被震慑到了。
仪式结束了，梁舒都没有回过神来。新郎新娘来敬酒时，梁舒和林墨雨碰了碰杯，对方伸手一把揽住她，亲昵道：“姐妹，我先结了，等你了。”
“行，一定叫你。”
林墨雨莞尔，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对她道：“你看那里，你还记得他吗？”
“读书那会儿，他挺喜欢你的吧？也真是巧，他和我老公是高中同学，关系还挺好。”
梁舒疑惑地看过去，看到来人的时候，她浑身像是浸到冷水里，不安从心底蔓延。
林墨雨走后，梁舒低下头，希望能躲避那个人的视线。但是，他好像还是注意到她了，朝她走来。到了她跟前，那人右手局促地握着左手虎口，揉搓了一下后，开口：“梁舒，好久不见。”
“嗯。”
“我们能聊聊吗？”
梁舒巡视四周，面露为难：“这个不太方便吧？”
“我知道你现在是艺人，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就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梁舒回了一句，见对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拿起包就往洗手间里去，哪知道那个人不依不饶起来，一路尾随着她。
到了洗手间，梁舒拿出手机，和林墨雨发了个现在，告诉她先走一步，然后这时候，韩洲臣的消息进来了。
【要走了吗？我现在来接你？】
梁舒脑子里乱的很，她朝外面张望了下，那个人还在外面等着。
她揉了把脸，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全身。
门口的人叫宋云轩，她读大学的时候，他一直在追求她。
梁舒对他没什么不好的印象，相反，她还得要感谢他救了她，可那时候的事，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的阴影。
在厕所里待了快十分钟，梁舒朝外面张望了一下，之前他在的那个拐角，如今已经没有人了，梁舒松了口气，刚出去没多久，身后又响起了他的声音。
“梁舒，你等等，我们谈谈。”
她加快了步子，边戴口罩，边往外面冲。梁舒张皇失措地往后退，宋云轩一刻不停地跟着。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她此刻身处酒店配套的花园。现下天已经完全黑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梁舒想返回大厅，唯一的出口却被他挡住了，这让她回忆起了很多不美好的回忆。
“你不要过来！”梁舒失声尖叫，宋云轩停下步子，伸出双手示意她安静。
“梁舒，过去的事，我替我爸爸向你道歉。”
“没有必要。”梁舒戒备地看着他，她现在脑子里乱做一团，唯一的念头就是跑。
宋云轩望着不断朝后退的梁舒，一股无力感游走全身。
他从很久前就喜欢梁舒了，到现在仍然喜欢。当初他目睹了那件事后，焦躁的几个月睡不好，一直懊恼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她。
趁着他走神，梁舒一把推开他一句狂奔。身后很快就有了急切的脚步声，梁舒只觉得心脏像是到了喉咙口，窒息的感觉游走全身。她好不容易跑出了酒店，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看到一辆出租车，她连忙伸手去拦，却被人抢了先。
这时候宋云轩已经到了她身后，透过余光，她看见他朝她伸出了手，梁舒惊恐不已，她觉得自己又像过去那样，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小小空间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声音，让原本囚禁她的空间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梁舒？”
她一愣，循着声看去。就见韩洲臣站在她左侧的路灯下，他还是早上的穿着，唯一不同的是戴了眼镜。即使夜色黑了，他戴着口罩，可她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认出了是他。
本能作祟，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路朝他奔去。
她跑得太快，险些跌倒，韩洲臣一把搂住她的腰，面露疑惑：“怎么了？”
她不想引起围观，闷着头说道：“回家。”
韩洲臣嗯了一声，抬起头的时候，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对方他认识，当初他和梁舒在一起的时候，他仍旧很殷勤地追她。
梁舒快要疯了，韩洲臣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像跟柱子似的，一动不动。她狠狠拽着他的胳膊，央求着他快些走。哪知道他低头看了眼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看了好一会，再抬头的时候，眼里透着抹很受用的情绪。
梁舒快要被他逼疯了。
“行，回家。”他说着拉下她的手，然后反手牵住。
宋云轩心凉了半截，他认出了那个男人。
是韩洲臣。
梁舒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所以拽着韩洲臣一路跑，完全没有方向。她跑了几步后，被韩洲臣拽了一把，她回头恼怒地看着他，就见他眼底，透着股无奈。
“车子在对面。”
梁舒稍稍冷静了些。
到了车边，有人从车上下来了，她抬眼一看，竟然是章可。对方和她点头算作招呼，然后替他们开了车门。
两个人在车后座坐定后，章可发动了车子。
车子离酒店越来越远，梁舒望向窗外，她已经看不到宋云轩的影子了。
她提着的心渐渐地放下了，冷静下来后，她注意到了车厢里有淡淡的酒味。
她诧异地看向韩洲臣——他喝酒了？
韩洲臣靠在座椅上，脸上有淡淡的倦意。这时候车上的电台突然播出了一条消息。
【地质学家宋巍成囊获国际大奖。】
听到这个名字，梁舒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这个人以前在我们学校当过教授的吧？”
“嗯。”
“我记得他还给你颁过奖学金，他好像……挺欣赏你。”
韩洲臣没有接话，梁舒的心又渐渐地提了起来。
他的状态很不对。
身上有明显的酒气，身体靠在车椅上，姿态带着倦意，那双漆黑清冷的眼里，染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比起平常的淡漠，多了几分轻蔑和不屑。
他怎么了？
是遇到烦心事了？
所以喝酒的？
梁舒满心疑问，韩洲臣却在这时突然开口了。
“你见到他干嘛那么害怕？”
梁舒愣了愣。
他垂眸思索，片刻后再次出声：“你以前见他，气势不是挺足的吗，还拿苹果扔他。”
梁舒闻言脸红了红：“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为什么怕？”
他声音沉沉，在夜色里，像是能让灵魂荡漾起来。梁舒手颤抖了下，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抖。
“没什么，我现在胆小。”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撒谎，目光里透着审视，梁舒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视线。
“行，不想说就不说。”他移开了视线，又像刚刚那样，神情倦倦地望着窗外。
梁舒的心紧紧地拧成了一团。
这样的感觉像极了那一年的夏天。
她踌躇不安，左右为难。唯一的想法，就是斩断一切，去当个缩头乌龟。
终于回到了家，李霜妍已经睡了，屋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韩洲臣没有开灯，径直往屋子里去。
梁舒看着夜色下他朦胧的背影，心不知道怎么了，被紧紧地揪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