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傅思
时间:2022-07-26 07:14:09

  “什么病人?很麻烦?”
  这泡面的确如谢嘉言所言,只能吃三口,再多一口都显得寡淡无味。但想到下午的手术需要很多体力,阮令仪还是硬着头皮吃。
  “是有些麻烦,具体情况等会诊看了片子再说吧。”
  谢嘉言叹了口气,“还有个事不知道你知道没有。之前那《变成你的那一天》不是推迟了吗?录制时间重新确定了,就明天。”
  “……”
  阮令仪一听到这个节目就头疼,“我晚点就看看排期,明天我可以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一直手术。”
  啧,看这避如蛇蝎的态度。
  “倒也不必如此吧?”
  “不,很有必要。”
  阮令仪将塑料叉子往泡面桶边缘一插,态度坚决。
  阮令仪下午的手术很顺利,她下手术的时候,谢嘉言还在手术室里。
  因为还有会诊,她也不能离开,干脆在医院的花坛上坐了会儿。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虽然阮令仪早已习惯,但很多时候,她也会向往外面清新自由的空气。
  花坛里的月季正开得灿烂,红的黄的簇拥在一起,明媚又热烈。不过医院里的人总是行色匆匆,根本无暇欣赏。
  阮令仪闭上眼睛嗅了会儿空气中的芬芳。
  六月的太阳,哪怕临近傍晚,依旧有些灼人。她有些受不住,正准备回室内,眼前的光线却突然被人挡住了一片。
  阮令仪睁眼,看到的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花纹。
  她抬头,看见了周明湛的脸。
  他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每天仍然需要吸氧20小时以上,难得有望风的时间。
  “我还想说,给你挡挡光,你能多休息一会儿。”
  “我没有要休息,一会儿还有个会诊。”
  自从上次,周明湛问她愿不愿意捐肺之后,阮令仪发觉自己和他相处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周明湛一向洞察人心,但这个时候,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情绪。
  “是昨天送进来的那个病人吗?胸壁巨大肿瘤那个?”
  阮令仪昨天休息,今天又是一天的手术,对一会儿要会诊的病人情况并不了解。
  可是周明湛这话,让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对于同病区的病人,是不是太了解了些?
  了解这些,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她看向周明湛,目光中带了些复杂。
  上学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他总能对周围的人了如指掌。
  是习惯?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也差点是个医生,对周围人的病症敏感一些也不奇怪吧?”
  周明湛笑了笑,仿佛也并不在意,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黑衣人:“那是你的保镖?”
  自从上次的网暴事件后,宋斯年就划了两个保镖给阮令仪。现在虽然事件已经平息,但宋斯年不放心,并没有将保镖撤掉。
  那两个保镖也专业,平时阮令仪出诊,他们就在候诊区站着,阮令仪手术,他们就在手术室外面等着,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显得太突兀,也能随时保护她。
  科室里的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到他们两个,倒是周明湛,他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
  “嗯。”
  阮令仪并不欲多说,“你注意身体,外面空气情况复杂,你小心一些。”
  她起身和周明湛告别:“我去会诊室了。”
  阮令仪到会诊室的时候,谢嘉言正下手术。
  这次的患者如周明湛所说,是胸壁巨大肿瘤,瘤体已经压迫肋间神经和交感神经,让患者疼痛难忍,甚至无法平躺。更糟糕的是,患者现在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呼吸困难症状,持续吸氧也无法缓解。
  如果是普通胸壁肿瘤,其实可以先通过介入科进行穿刺,再视情况进行化疗或者走其他治疗途径。
  但这病人的瘤体过大,情况实在太过紧急,马上上手术台或许才是最优解。
  经过两个小时的会诊,最后决定由郭诚主刀,阮令仪作为一助,于次日上午进行手术。
  下班之前,阮令仪跟着郭诚去进行术前谈话。患者姓赵,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性,陪同亲属是他的妻子。
  赵太太看着还不到三十岁,穿着路易威登的套装,拎着爱马仕,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看到郭诚,赵太太抖着手想要给他塞红包。
  郭诚没有收,她看起来脸色就有些不好。
  “医生,我老公明天就拜托你了。”
  她言辞间倒是恳切,“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吧?”
  “首先,我们不得不告知你,这个手术风险很大,你得做好患者无法下手术台的准备。但我们医生一定会拼尽全力,这点上请你放心。”
  郭诚和赵太太说了很多,但自从他讲了手术不是百分百能成功,且风险很大后,赵太太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确认完所有事项后,阮令仪才跟着郭诚离开。
  没走两步,她想起自己的笔落下了,又返回去取。她回去的时候,赵太太还没有离开,似乎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连人都不能保证救回来,算什么医生……”
  阮令仪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也没太在意。
  倒是临出医院的时候,她看见了拿着花束的霍明羽。她脚步匆匆,朝着住院部的方向去。
  她今天下班晚,宋斯年亲自开车过来接的她。
  阮令仪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霍家最近有人生病吗?”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没有听说。”
  宋斯年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她,“不过最近霍家内部乱得很。”
  “怎么说?”
  “霍明羽的父亲,执意要将名下股份的大头给别人。”
  “把股份给别人?”
  阮令仪从这里面品出了一丝不对味,“难道是……私生子?”
  “还不知道,不过霍家老爷子更倾向于自己的长孙。”
  宋斯年从霍氏传股权分配有变动的时候,就在关注这件事情。他找人探查过,但奇怪的是,霍家内部对这件事情口风很严。
  严到宋斯年觉得如果单单是私生子,反倒不至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霍明羽公司的财务危机解除了。”
  宋斯年没有多说,但阮令仪明白他的意思。
  霍明羽动了霍氏内部的钱。她在蓝莲制药管财务,这事情本就不难。
  前方是红绿灯,车子慢慢停下,宋斯年转头看阮令仪:“这件事情没有瞒过她的父亲和爷爷,加上之前霍明羽在港城闹出来的事情,她现在在霍氏地位岌岌可危——她正在寻找可以攀附的合作对象。”
  阮令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刚刚霍明羽拿着花儿走进医院的场景。
  看来能与她合作的人,现在就在医院里。
  阮令仪心中有些猜测——
  她本不愿意这样去想的。
  “下个月,我可能需要再去一次长青镇。”
  有些事情,她需要去求证,“宋先生,这次我不直接找钱恒,还请你帮我安排一下。”
  “嗯。”
  红灯转换成绿灯,车子再次起步。
  宋斯年看着前方的路:“这事我应了,但宋太太求人办事,也不给点好处吗?”
  啧——
  “伸手。”
  市一医院离逸庐不远,过了这个红绿灯便是私人道路。
  宋斯年乖乖伸出了手,单手把握方向盘。
  阮令仪握住了他的手,先是亮出了自己的尖牙。不过到底,她没有咬他,反而是在他手心上落下了一个吻。
  “宋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宋斯年将车子停在了车位上,垂眸看她。
  “越来越敷衍了。”
  “哪里敷衍?”
  阮令仪挑眉,“你知道刚刚我那个吻落在哪里吗?”
  宋斯年瞟了一眼:“手心?”
  “不准确。”
  阮令仪依旧握着他的手,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是你婚姻线和生命线的交汇处。”
  院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唱着什么;道路两旁的树木依然挺立着,有风吹过的时候,发出簌簌的声响;远处不知道是不是dollar来迎接他们回家了,张嫂声嘶力竭地喊着“慢一点”……
  宋斯年看着眼前的人,却像是在万物嘈杂纷乱的声音中,听见了花开的那一瞬。
  很早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可若对象是她,他又仿佛随时会融化。
  眼前的女孩笑盈盈的:“宋先生,我可把自己郑重地放进你的婚姻线和生命线里了,你竟然说我敷衍?”
  “确实敷衍。”
  宋斯年收拢了掌心,“你不是,一早就已经在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一直想努力多更一点,毕竟我现在是个有野心的人,今年想把《偏爱》和《驯服月光》都写完……
  虽然感觉起来还是有点难度……
 
 
第48章 宝贝
  宋斯年第二天要去南城出差, 一早的飞机。
  他起了之后,阮令仪也跟着起床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宋斯年看她睡眼惺忪, 却倔强地起来刷牙, 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
  “想和你一起吃早餐。”
  其实是今天一早她就有手术,要早点去医院。
  不过宋斯年对这种无伤大雅的谎言很是受用。
  “是要一起吃早餐。”
  见阮令仪刷好了牙,宋斯年绞了毛巾, 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按计划,我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明天下午了,你至少有三十个小时见不到你的丈夫。”
  “三十个小时,好久啊。”
  阮令仪接过毛巾洗脸, 看着男人, 语气夸张,“毕竟我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二十四小时。”
  “啧。”
  宋斯年刮了刮她的鼻子, 柔声道:“调皮。”
  既然阮令仪都起了, 吃了早餐后, 宋斯年顺便送她去了医院。
  “一切顺利, 阮医生。”在医院门口, 宋斯年吻了吻她的侧脸。
  “起落平安,宋先生。”
  阮令仪今天来医院早于正常的上班时间。
  不过有人比她更早,她到科室里的时候, 会诊室、休息室乃至病区里都已经架上了摄像机。还好剧组算是良心,架设的位置倒是不妨碍日常工作。
  来到他们科室拍摄的林宜也一早就到了。
  他们两个曾经在“日落”餐厅里见过面, 不过不是很愉快。但林宜大概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在摄像头下表现得很知进退, 甚至为自己粉丝之前闹出来的事情, 郑重地向阮令仪道了歉。
  “没关系。”
  阮令仪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 只点了点头,就去准备工作。
  今天早上第一个手术,就是赵先生的手术。
  按照一般流程,应该是麻醉科的同事带着患者进入手术室,但郭诚有些担心患者的情况,让阮令仪跟着麻醉科的人一起去接人。
  赵太太依旧是珠光宝气的模样,看见麻醉科的医生时,客客气气的。
  但是在注意到阮令仪之后,她的神情就变了。
  “你也是医生?”她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中露出了些许不信任。
  “嗯。”
  阮令仪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赵太太对她的反应这样大,但还是诚实地告知:“我是这台手术的一助。”
  赵太太听到这话,像是突然发了疯。
  她猛地起身,推开麻醉科的几位同事,护住了躺在多功能病床上的丈夫。
  “这台手术我们不做了,难怪昨晚上那个专家说手术不能百分百成功,有这么个女人在,怎么可能成功。”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会变成这样。
  阮令仪眉心蹙起,这样的突然状况她也是第一次遇见,不过这位赵先生情况实在糟糕,必须马上手术。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医生可以保证一台手术是百分百能成功的,何况赵先生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好。”
  她上前一步,试图给赵太太说道理:“市一医院的胸外科在整个东城,哪怕是全中国也是首屈一指,今天为赵先生主刀的郭教授更是经验丰富,如果你对我个人有意见,或者怀疑我的专业水准,我可以不上今天这台手术。”
  能上一台复杂且有难度的手术,对外科医生而言,受益匪浅,甚至有时候一台手术,就能发一篇文章。但无论是科研还是其他,都应该为人命让步。
  她完全可以不上这台手术。
  但是赵太太这个时候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上手术台,你们简直草菅人命!”
  病区里有不少病人,自然也有不少家属。
  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她能做什么!”
  “赵太太,您冷静一下。”
  阮令仪还试图和她沟通,但赵太太看见她过来,立刻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她顺手端起了放在一旁的水杯,朝着阮令仪砸去。
  阮令仪靠近病床,不仅无处可躲,还得防着那水杯伤到患者。
  好在保镖离得不远,他们专业素质强,从这边一闹起来,就处于警戒状态,现在看到有人用水杯砸阮令仪,迅速围了过来。
  一个黑衣保镖用背部替阮令仪挡下了水杯。
  水杯里的水还是烫的,有几滴落在了阮令仪的手背上,那一块皮肤立刻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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