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他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周知善是悬崖里无限下落的人,他忽然愿意抓住一块岩石峭壁了。
林继平从警生涯的起始,就遇见过童年的他。这些年以来像货物一样被不断退回,好容易在十七岁稳定了下来,养母却又遇到了那样惨烈的意外。
方利这个人,本来也只是中上游其中一环,这次要借着他剿灭的是如溪镇庞大的制毒产业链,其中有一个村落几乎是全员参与,互相包庇。现在通过方利能摸排到的信息都差不多了,抓了以后,就算撬不出一个字,也没什么多余的价值了,剩余价值就是等着死刑,总之很有判头。
周知善最后一任养母,也在几年前卷入了有关如溪镇的风波,逃到了边境线上,最后还是被注射了过量毒品去世。她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周知善的升学礼物,但永远,永远无法亲手送到他手里。
林继平无法忘记周知善认尸体时的那一幕。
他安静的站在停尸房里,指腹轻轻从女人的双眸滑过,帮她闭上了眼睛。
接着忽然笑了。
那张苍白清隽的面孔,和那个轻淡的笑,烙印一样刻在林继平心上。
怎么会有人苦成这样。甚至苦到觉得一切像是黑色喜剧般的幻觉,不得不在冰冷的停尸房里笑起来。
因为实在不知道哭的滋味了。
如果人遇到不顺与痛苦就要靠眼泪排解,那就得成日泡在咸苦的绝望里。
还不如笑一下。
周知善的优点是聪明,聪明到敏锐地像一把尖利手术刀,无声无息地把事情和人心都剖析到极致。
但同时,这把刀也会刃尖向里,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只怕周知善是把帮忙这事,当作最后一件事去做,才那么无所顾忌。林继平做好了准备,也提前跟队里心理干预小组打了招呼,准备等事情告一段落,盯着周知善去接受治疗。
陈玦的出现,让林继平在这事上的心理压力小了一点。看上去跟之前没差别,但那股生气骗不了人。
他嘱咐周知善,别无缘无故玩消失,好好跟人编个理由再走。
周知善没答复。
6.
本来是该这样的,但事与愿违。
陈玦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
就因为周知善没打招呼,把一个文件袋放进了书柜最底层。里面放着他的银行卡和密码,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信封。
周知善当时正在厨房做饭,陈玦把这些东西劈头盖脸扔到他身上:“周知善,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不是说出差吗,自己的东西自己管!”
陈玦气得想大吵一架,但吵不起来。
周知善压根不接茬,他蹲在地上把东西捡起来,站起来时,看着面前的陈玦,黑眸温和静然。
“我们谈了也没多久,你也别太当真了。这些东西,我就是没地方放,放其他地方不放心,出去办事要一两周,带身上有风险。如果现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会放那个人那里。”
陈玦没说话,过了很久,周知善跟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听见一句声音很低的——
上次的电影,不是还没看完么。那么急吗。
——回来再说。
周知善扔下一句,转头进了书房。
陈玦望着天花板,不想显得太狼狈。
二月有纪念日,没多久了。
本来想一起过的。她蛋糕都订好了。
7.
一队林继平和二队阿龙都知道周知善没处理好,他们一致认为离别前这种冷处理很蠢。
——周哥,听我一句劝,真的,回去有得你哄的。
处理完沧南遗留事务,带队去如溪镇的车上,三个人刚好一车。
周知善听不见一样,神色完全不变,懒洋洋的。
林继平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打趣道:“哎,你不会是想回来以后就换了吧?我听说你投资眼光不错,前两年投的钱都翻上百番了,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周知善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林队错觉自己看到了温和的询问: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林队瞬间知道触人逆鳞了,立马原地改正错误:“我错了,小陈人美心善,顾家能干,老婆第一人选,祝你们回来以后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