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楼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方且吟和傅青植才折回民政局,黎姣姣他们已经离开了,工作人员把新鲜出炉的结婚证交给他们时习惯性地想说一句“新婚快乐”,然而面前的男人神情淡漠,少女耸拉着一张漂亮的脸,没有半点新婚小夫妻的喜悦。
于是这句新婚快乐硬生生被他给咽了回去,换成一句“恭喜”。
到底在恭喜什么?他也不知道。
出了民政局的门,方且吟刚准备开口问她能预支一下这个月的工资吗,转头傅青植伸手递了一张卡过来。
方且吟:“……”不错,还挺主动。
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张卡,傅青植又道:“回学校么?我送你。”
“不用麻烦。”方且吟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心情很好道,“谢谢老板,有需要我去长辈面前演戏的时候,欢迎随时找我。当然,根据我们事先说好的……”
“要加钱。”傅青植低淡接上,“我记住了。”
方且吟顿了下:“那行,傅学长再见。”
跟傅青植分开后,她没急着回学校,而是在附近找了个ATM机,把刚才那张卡插进去看了下余额。
倒也不是说信不过傅青植,只是钱这种东西,只有亲眼看到,她才会安心。
卡的密码在银行卡背后粘着的便利贴上。
页面很快跳转出一串数字。
三开头,方且吟很有耐心地一个个数着后边的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
方且吟眼睛睁大了点儿,又重新数了遍。
没数错。
这张卡里,有三十万!!!
方且吟第一反应是傅青植给错卡了,立刻发微信询问傅青植。
对方回复得很快。
傅青植:[没给错。]
傅青植:[提前预付接下来十个月的工资。]
傅青植:[有问题么?]
没。
当然没问题。
老板大气!
方且吟被这巨款砸得人都要懵了,本想发个谢谢老板,转念一想老板这两个字不太够有诚意。
于是换成了男生们最爱听最受用的另一个称呼。
方且吟:[谢谢爸爸!!!!!!!]
-
“实习凉了,保研资格没了,奖学金也没了……”洛文心咬着一根鸡叉骨,含糊地替方且吟愤愤不平,“吕英卓这是想让你去死啊!!!”
方且吟点点头:“好巧,我也想让他去死。”
洛文心转头看她:“那你想好他的死法没?番茄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其他的可能帮不上多少,但如果需要钱的话,我随时可以借你!不过我现在手上的钱也不多,大概就五十来万吧。”
方且吟:“……”
不多。
要不是她知道洛文心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性格,换做别人,肯定觉得洛文心这是在凡尔赛了。
她想了想,说:“借钱就不必了,但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你能给我介绍几个靠谱的律师吗?”
她的确不需要,傅青植给的那三十万,够她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洛文心点头道:“我不清楚诶,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我爸!他应该认识很多!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要律师干什么?”
方且吟轻描淡写:“搞死吕英卓。”
洛文心瞪大眼睛:“啊?!”
“没,随口开个玩笑。”方且吟手指漫不经心地勾弄着发尾,“可以的话尽快吧,麻烦你了。”
-
从民政局领完证回来后,方且吟没再见过傅青植。
虽然他们同在一个大学,但一个研究生一个本科生,生活和教学区域都是分开的,遇不上实在是太正常了。方且吟趁着停课的最后几天,也没让自己停下来,到处接活干。
尽管两人加了微信好友,但最后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傅青植回复的“……”和“不客气”上。
唯一有点变化的,就是傅青植突然换了头像,从无事牌换成了一只小橘猫。
方且吟最近挺愁一件事,就是实习。
她大三了,学校要求自行去找对口的实习,盖章对方且吟来说不是难事,洛文心甚至提出“实在不行的话来我家上班吧”。
但这时候敷衍了事,毕业找工作的时候简历上不太好看。
方且吟大学选择计算机专业,没别的想法,就是为了早点读完出来赚钱。
她没放弃,反正时间也不算特别紧迫,还来得及。
这天。
停课后方且吟无所事事的最后一天。
李斯年:[姐,来活儿了。]
李斯年:[有人出500找你上门修电脑,接不接?]
李斯年是方且吟大学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对方也是个一心搞钱的主,经常充当客服和中介给人介绍兼职,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方且吟:[接,哪个宿舍?]
李斯年把信息给她发了过来:[北区六栋公寓,宿舍号1204,冷航。]
方且吟:[好,我现在过去。]
带上工具,方且吟立刻出门了。
毕竟是五百块的大客户。
翌江大学宿舍楼查的不严,晚上十点之前外人可以随意进出。研究生宿舍环境比本科宿舍好多了,前两年新建的双人间电梯楼。
方且吟搭电梯来到十二楼,敲了敲门。
“门没锁!”屋里头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直接推门进来就行!”
方且吟稍稍用力推了一下,门果然就开了。
看到这个宿舍里的模样,她有被惊到——研究生宿舍一室一厅,入眼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这里进门的客厅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植株。
有那么一瞬间,方且吟觉得自己进了植物园。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里的植物摆得十分整齐洁净,甚至到了有些苛刻的地步。
比起植物园,应该说是标本室更为恰当。
下一秒,一个模样和声音一样爽朗的男人从阳台外走了进来,看到方且吟一愣:“你是?”
“是冷航学长吗?”方且吟拍了拍自己的包,“我是来修电脑的。”
冷航有点意外道:“噢噢噢,方且吟学妹是吧,我听说过你。”
方且吟拉开背包的拉链,慢吞吞接道:“这个学校里应该不存在没有听说过我的人。”
冷航愣了下,失笑点头:“嗯,确实。”
她和吕英卓的事可以说是闹得人尽皆知。
冷航把电脑给她递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开不了机了,麻烦你帮我看……阿狗!”
他突然喝了一声,方且吟被吓了一跳,一道橘黄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闪过,然后——
安安稳稳地落在了方且吟的头上。
“……”
方且吟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特别怕狗,平时散步见到狗都是绕路走的。
更别说这种零距离的接触……
谢谢,她已经快晕过去了。
冷航无奈地走过来:“阿狗,快下来!”
在他伸出手之前,方且吟感觉到脑袋上温热的生物突然没了。
没等她转过头,冷航很意外道:“嚯,老傅,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实验室泡个三天三夜吗?”
老傅。
这两个字落在方且吟耳中,立马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偏头一瞥,率先映入眼中的便是那头标志性的长发——好巧不巧,还真是傅青植。
男人衣架子般的身材套了一件灰色衬衫,长发束在脑后。
和上次见面时没什么差别,只是眉目间多了丝惫色。还有就是,手上抱着一只与他格格不入、很不安分的橘猫。
看到方且吟,他微微一顿,望向冷航。
冷航笑眯眯解释道:“不是我带回来的女生,她是我雇来帮我修电脑的。方学妹,是不是啊?”
他似乎天生自来熟,“方学妹”三个字语气正正好掐得亲昵却不暧昧。
方且吟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点头。
没想到这么巧。
傅青植居然和冷航是室友。
方且吟眨眨眼,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份有些尴尬的场面,伸手指了指傅青植怀中的小奶猫:“它叫阿狗?”
“是啊。”冷航解释道,“是我之前捡的流浪猫,取个贱名好养活嘛!”
方且吟:“…………”
这名字确实够贱的,连物种都给改了。
不过这猫越看越眼熟,她突然想起,傅青植新换的头像,似乎就是这只猫。
难怪。
方且吟摇摇头,不再多想,开始专心给冷航修起电脑来。
冷航在旁边盯着,看她手法娴熟,啧啧称奇道:“学妹,你们计算机真的不教怎么修电脑吗?我看你手法挺专业的啊。”
方且吟叹了口气:“生活所迫。”
是什么让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学子放下身段学会了修电脑?
是贫穷啊!是让她昼思夜想也摆脱不掉的贫穷啊!!!
冷航也跟着叹了口气:“不容易,真不容易。”
把猫放下,傅青植突然出声:“等下帮我电脑清一下灰。”
方且吟确定他是在跟她说话,头也没抬:“八十块。”
“好。”
冷航看看傅青植又看看她,一脸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你的电脑……”
傅青植看了他一眼。
冷航立马把剩下的话给咽进了嘴里。
方且吟没多想,三下两下帮冷航搞定了他的电脑,仰头对傅青植道:“你的电脑。”
男人骨节明晰的手,夹着轻薄的笔记本递了过来。
方且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人真的一点没变,金属的笔记本电脑外壳没有一丝划痕,明亮得就跟全新的一样。
拆开后盖。
方且吟沉默了:“………………”
她突然理解敢刚才冷航为什么一脸便秘的表情了。
这电脑不是看起来全新。
这他妈就是全新的!!!
作者有话说:
番茄:来,掀起你的头盖骨,让我给你脑子清清灰
第6章
静默几秒。
“挺干净的。”方且吟挣扎了几秒,最后良心占了上风,把后盖安了回去,“不用清灰。”
冷航干笑了两声,幽幽道:“昨天新买的,能不干净么。”
“……”
方且吟转了下眼瞳,望向傅青植。他这个当事人一脸清淡,听罢也没吭声,只是垂眸看着手机,单手在屏幕上敲击着键盘。
要是换成别人,方且吟会觉得对方是来故意砸场子拿她寻乐的。
但这个人是傅青植。
怎么想,对方都不像是会搞那种捉弄的小伎俩的人。
她胡思乱想着,怀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方且吟心目中世界上最动听之二的声音:“微信支付收款,五百元。”
方且吟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冷航,结果对方比她还懵逼,一拍脑袋道:“噢噢,我还没给你付钱!”
“?”
所以她刚才收的钱是打哪儿来的?
方且吟点进详情一看,“………………”
她举起手机,不解地盯着傅青植:“你这是替你舍友付钱?”
冷航闻言停下了准备转账的手:“你帮我给啦?谢了啊老傅,我等下转回给——”
“不是。”
冷航:“啥?”
傅青植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低声对方且吟道:“刚才你帮我检查机子的酬劳。”
方且吟:“???”
检查?什么检查?我什么时候帮你检查了???
她张口正准备说点什么,面前的傅青植又道:“不用客气。”
方且吟的话被堵了回去:“…………”
她和傅青植之间,一定有一个人有问题吧?
不然她怎么会感觉,傅青植好像是在,迫不及待地给她送钱呢?
方且吟有些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她的工具,正准备离开,刚被傅青植给丢出去的阿狗又冲进了屋里,直直朝她奔来。
方且吟眼皮子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躲去,阿狗扑到她身上的时候没收住爪子。
“撕拉”一声。
尖利的爪子划破布料,在方且吟的小腿上留下两道血痕。
-
医院人来人往。
方且吟坐在急诊室里,医生看到她腿上的伤口“哟”了声:“这么深的口子,是家猫还是野猫干的啊?”
方且吟想了想:“家猫吧。”
“……” 医生无语,“‘吧’是什么意思?那猫打过疫苗吗?”
这回是傅青植替她答了:“是刚收养的流浪猫,还没打过疫苗。”
“这样啊,那就必须打针了。”医生弯下腰,伸手撸起方且吟的裤腿准备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伤势,“啧,这都出血了……啊!”
方且吟裤腿被卷到了膝盖处,露出一道狰狞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