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祁靳淡淡地扯着笑,抽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晚上哪都别去,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黎舒不太明白,想问问他到底什么事,可还没开口问他他就转身回了家。
因为他那句话,导致黎舒这一天都没法好好静心修图,等到时间到了傍晚六点,忍不住还是发了条消息给他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
回复在半个小时后才收到。
【靳:祁振淞回来了,要回去一趟。】
“祁振淞怎么回来了?”黎舒放下手机峨眉紧蹙,望向窗外时才发现今日空中全是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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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开始渐渐黑尽,豆大点的雨滴开始往下滴落,打得叶子被迫弯着腰生疼。挂在窗户上的雨水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哗啦声掩盖住所有声音。
黎舒坐在沙发上看着挂钟上的秒针一点点转着,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拿把伞开车出去一趟。
与此同时,一辆白色轿车正往别墅区里开着,雨刮器不停地运作,车内开着冷气,随着车辆越往里开越感觉到冷。
祁月开着车,睨了祁靳一眼,“其实你可以不用回去的,我回去就好了,有什么事我能帮你担着,再说了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爷爷奶奶早就知道他们那宝贝儿子干的破事了。”
“有想过,”祁靳看着眼前那栋别墅,目光渐冷,“但有些年没见过二老了,是该回来看看他们,至于祁振淞待会会做些什么我也不感兴趣。还有,我这次会来也是为了我妈。”
车子开到停车位停好,祁月在下车之前提醒了祁靳一句,“或许爷爷奶奶还不知道,所以待会不管祁振淞做了什么,你记得压一压脾气。至于你刚刚说的是为了嫂子才来,我建议你不要太过冲动。”
祁靳没回话,打开车门开着伞就接着祁月往目的地的方向去了。
清冷了大段时间的别墅今日开了灯,不仅有大人的说话声还有小孩子的吵闹声从内传来。
两人推开未锁的屋门进去,欢声笑语在这一刻突然静止。
偌大的别墅内,沙发上不单单坐了两位老人,还有祁振淞和沈洁,几双眼睛同一时间直白地看向门的方向。
祁靳草草扫了那两个长着厌恶嘴脸的人一眼,继而朝二老走去在他们身旁坐下,笑意很淡,“爷爷,奶奶。”
“诶,阿靳都长这么大了。”许婉秋拉过祁靳的手轻轻拍了拍,那满头白发下的脸面色红润,笑得慈祥又温暖。
祁延川神情一向肃然,这会见到祁靳也难得绽开笑容,声音浑厚,“嗯,上次见还是那么大点的小孩儿,这次见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老婆子你说是吧。”
许婉秋:“是,这时间还真是快。”
“咳咳,爸妈,我是你们的女儿还是他是啊?”祁月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还不等二老开口就对上祁振淞和沈洁的目光,笑容不由淡了几分,“哥,嫂子。”
气氛在这称呼里安静下来,祁振淞点点头,面色深沉地看向祁靳,语气严厉,“家教都去哪了?回来连人都不会叫了?”
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再次轻轻拍了下祁靳的手,祁靳垂眸看了眼又掀动眼皮看向坐在左边沙发上的两人。
他的目光凌厉,神色毫无温度可言,感受到那只手又轻拍了他一下才缓缓开口,“爸,”停下后看着沈洁,“阿姨。”
“阿姨?”祁振淞表情变得难看,“多大了,该叫什么你不清楚吗?叫妈。”
“是吗?”祁靳一瞬笑着,笑里藏着冷戾,像是一开始来就没打算给过好脸色,“我妈已经死了,她死了吗?我妈没有插足别人婚姻的爱好,她也没有吗?”
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在座的都被他这话提起了心,二老听到后面那句也惊讶地互看着对方。
祁振淞气地站起身,用手指着他,“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好了振淞,”坐在一旁的许婉秋一副好人的模样,站起身拉着祁振淞的胳膊,看着祁靳,“阿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刚刚说话确实过分了,我和你爸——”
“抱歉,我不太想听你们的爱情故事,”祁靳低垂眉眼握着许婉秋的手,“因为,我怕我会想起我妈。”
“你个混账东西!”
“够了!”
祁延川用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下地板打断祁振淞的话,他面色严厉地瞪了祁振淞和沈洁一眼又看向祁靳,“阿靳,你刚刚后面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谁插足别人婚姻?”
“爸,”祁振淞开始有些慌,“这混账东西乱说的,您别听——”
拐杖又重重敲地,“闭嘴!”祁延川看着祁靳,“阿靳,你说。”
祁靳沉默片刻松开许婉秋的手,看了二老一眼,又再次面向接近气急败坏的祁振淞和还在隐忍的沈洁。
他记得祁月下车前对他说得话,也感受到了此时祁月正用强烈目光盯着他,但他在来之前就没打算压着脾气,也决定将事情告诉二老。
虽然二老已经满头白发,岁数高,可他没办法,如果想不再继续陪着祁振淞装下去,想和祁家没太多的瓜葛就得借今日说出。
倏然,窗外有道微光映照进屋内又快速闪过消失,祁靳从沙发上起来,目光直白地盯着前面刚才还吵闹这会正坐在地上拼积木的小孩,“多大了?”
“五岁了。”沈洁口快回答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慌张地看向祁振淞。
“五岁。”祁靳重复着这两个字,喉底发出声轻笑,“爷爷奶奶,你们的孙子今年不是四岁是五岁,而且今年正好也是徐绣蔓去世的第五年,所以我想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不用我再继续说了。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提。”
眼下骤然出现深不见底的狠戾,他虽看向的是祁振淞,但话是对二老说的,“徐绣蔓去世的那天,你们的儿子在医院里哭,你们安慰他不要太过伤心,夸她是个好媳妇,还替她难过,觉得她一个身世那么可怜的人嫁过来你们祁家没享到几年福竟然就走了,但其实她没享过几年福,你们的儿子也并不难过。嫁给你们儿子之后,等待她的不是福气,而是暴力、地下室和监控。所以对于她来说活着不是享福,死了才是。”
“很抱歉,爷爷奶奶,其实我早就和祁振淞没有任何关系。这顿饭我也不参与了,最后,奶奶生日快乐。”祁靳对着二老说完这话就立刻离开了祁家。
大门刚一关上,屋内就传出刺耳的东西破碎声、祁振淞惨白无力的解释声和小孩的哭声。
祁靳听到祁延川说了声他的名字,可他还是不回头地往外走,最后上了辆黑色的车离开。
祁月着急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车子正往外驶离,她认得那辆车,立刻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又返回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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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喧嚣,偏离市中心的半山别墅区冷清缺少烟火气,雨还在持续下着,不大不小。没有路灯且此刻无人会经过的路口处,一辆黑色车靠边停下,如果没有车灯,将会和浓墨夜色融合的很好。
耳边都是淅淅沥沥的下雨声,黎舒发现祁靳身上被雨淋湿了些,发上也挂了点雨水,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擦擦吧,淋了雨不擦干会感冒。”
祁靳没有接过,而是握住了那纤细的手碗往自己面前拉了下,注视着黎舒,低沉的嗓音里难得听着带点委屈,“你帮我。”
第39章 认真
他那刚才在屋内还不断被狠戾和怒气交织着的眼神, 现时已经褪去只剩下幽邃。
黎舒并不知道他刚才和祁振淞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从祁家大门走出来的那一刻面色看起来并不太好。
她解开安全带,帮他擦着头发, 轻声问:“和祁振淞吵架了?”
“嗯。”祁靳闭上眼感受黎舒为他擦头发时的动作, 很轻柔,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告知给她听。
说到最后, 她手上的动作停下,他也睁开眼微侧着头睨注她, 嘴角牵起哂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冲动甚至很幼稚?”
黎舒并没有开口说话, 而是静静等他继续说。
“其实我也觉得,但我没办法, 我做不到陪祁振淞演恶心的家庭和睦。在来之前其实我有想过要不然陪他演完这一次就算了, 但昨天晚上我梦到了我妈,她穿着病号服在以前的地下室里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 嘴里一直念着不字。”祁靳停了停, 目光中掠过寒意, “所以使我改变主意, 和这次会过来的很大部分原因都是来自我妈,他们总觉得我妈和祁振淞在一起很幸福,总觉得他们的儿子特别好,我看不下去,想撕破他的嘴脸。”
长段的话落下, 车内开始陷入较久的沉默。
这是除去他高中毕业和在家内喝酒那次后, 第三次在黎舒面前说关于他家庭的事情, 气氛一下变得很压抑。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真的需要很长时间去自我治愈, 最坏的甚至无法治愈。
黎舒并不觉得他冲动和幼稚,同时觉得早些这样结束是好的。
站在旁人的角度无法感同身受,站在他的角度去代入自己能感受到的也只是那几秒钟的窒息,所以她清楚自己没资格说太多,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帮他调整情绪。
她双臂枕着头趴在方向盘上看他,淡淡笑着,“祁靳,原来你可以一次说这么多话啊,真是不多见诶。”
祁靳被她这切换话题的速度快到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知道她在内涵他,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有没有良心?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我怎么没良心了?”黎舒这次也敲了回去,“没良心的人会大老远开车过来接你?”
说到这个,祁靳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明白我是福尔摩斯就好,”黎舒又问:“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竟然一出门就精准上了我的车。”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学人精,下车自己打车回去,我的车不载学人精。”
气氛一点点脱离冰寒,车内终于有了些笑声。
祁靳的情绪也不再那么紧绷,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她笑时的样子,想起高中毕业在便利店门前坐着的那天,她也是像今天这样在他宣泄完情绪后慢慢调整着他的心情。
他突然发现,除了两人断了联系的那大半年里,她没在他浮躁烦闷的时候出现以外,好像每次正处于落魄的时候她都会在。
祁靳渐渐收起笑意,凝注她,“黎舒,你知道我今天下午为什么让你晚上别出去吗?”
“知道,”黎舒笑容变得有些僵,装作自在地离开方向盘,“不就是为了蹭我的车?话说,95帮我加满了吗?”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诶?”黎舒拿起手机打开屏幕,“你姑姑什么时候发消息给我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黎舒。”祁靳将她的手机拿走放在副驾驶车门的储物格里,神色比刚才严肃不少,“你到底在怕什么?”
黎舒也不再笑着,肉眼可见的比刚才紧张,“什么我怕什么?我哪有怕——”
“你是怕我说我想追你吗?”
祁靳的话令黎舒一下怔愣住,她慌张地收回目光看向车窗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不早了诶,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你看你现在脑子都不清醒说胡话了。”
她伸手扯着安全带,正侧身想扣上然后启动车子走人,可尽管她的速度再快,也不及他靠近的速度快。
她再次像昨天那样被迫紧贴着车门,抓着安全带的手越来越用力,说话声里还带着轻微的颤抖,“你又想干什么?”
祁靳边端视着她,边将她紧握着的安全带拿开,单手碰着她的脖颈一直往上攀爬,最后来到她的下颚迫使她的下巴微微抬起。
这个动作对黎舒来说极其羞怯难为情,她抬手握住他那只碰着她脖颈的手腕,“你再不往后退,小心我喊流氓了!”
“你喊,只要有人来我就退。”祁靳不再打算给她找到钻空子的机会,朝她逼近。
黎舒被他的动作弄得很慌,甚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欲.火,像一匹早就渴望品尝猎物滋味的狼。
倏然,她开始感受到脖颈处正被那温乎的鼻息触碰着,那鼻尖、脸颊和双唇到最后都一并紧贴着她。继而在她不敢乱动弹时,沉闷的嗓音从下方缓缓传来。
“黎舒,我让你晚上别出去,是因为我知道今天的心情一定会很糟糕,所以想在特别糟糕的时候打电话给你让你来接我,毕竟见到你,会让我心情好很多,甚至会让我觉得这一切其实都不算太糟。”
“还有,梨梨,我想追你,这个我猜你应该知道的。”
那从未敢去遐想过的四个字在忽然有一天传入耳内,那迟迟没出现过的光亮,在早自觉再也窥不见光的黑暗里突然撕裂天空出现,使人不知所可。
黎舒只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可脖颈处的温热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这样一直沉默着。
但好在祁靳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从她口中得到什么回应,只想快些将内心的想法告诉她,仅此而已。
他从她身上离开,手不再碰着她的脖颈,而是捏了捏她的耳垂,扯了扯嘴角,“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情,并没有想那么快从你那得到些什么。”
黎舒这才总算能舒口气,看向一旁回避他的目光,“意思就是,你告诉我归告诉我,但我可以不用理会你的追求,甚至还可以去和别人在一起对吗?”
“嘶——”耳垂被用力捏了下,她蹙着眉瞪视他,“你那么大力捏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祁靳突然来气,“你告诉我哪对了?”
黎舒回嘴:“那你告诉我哪不对了?”
氛围一下又变了。
“我说我追你,是让你去和别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