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问题一旦深究,小姑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闭环回路中。
他喜欢她什么呢?
是喜欢还是可怜?
以前的她,向来都是自信满满,从不会在这种可以称之为无聊的问题上打转。
生病之后,她的信心在旷日持久的折磨中,一点点被磨灭。
感受不到别人的善意,也无法回馈对方的感情。
她甚至自己都分不清,她看着他时,眼底流露的到底是什么。
她真的能好好地跟人在一起吗?
想得过于出神,以至于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脑门突然被敲了一下,汪林莞脊背一僵,懵懵地抬头。
苏潮居高临下看着她,黑色衬衫纽扣开了两颗,修长的手指亲昵地刮了一下小姑娘可爱的小翘鼻,冲她摇了摇手里的房卡,“走了,汪林莞小朋友。”
一句“汪林莞小朋友”,让她脸色微微一变。
她盯着他手里的房卡,没动。
苏潮瞧着小姑娘微微惨白的小脸,愣了下,“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小姑娘不搭腔。
苏潮以为这姑娘在这儿等久了,冻麻了。
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挼了把,他去牵小姑娘白嫩的小手。
“苏潮哥哥。”小姑娘突然开口。
苏潮懒洋洋挑眉:“嗯?”
“你对我——”想说什么,又强行止住。
苏潮无法理解这姑娘阴晴不定的性子,他低头看她,笑问,“我对你怎么?”
“ …… 没什么。”
苏潮啧了声,“你这小朋友怎么总这样?话说一半让人猜?”
汪林莞静静看着他,心里却不由得泛起浓浓苦涩。
想问:那你猜了吗?
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你问了吗?
我的情况你从来都没问过。
或许你不知道。
不,或许你什么都知道。
只是你从来不问。
你任由我胡闹,任性,予以所求。
以为这是喜欢。
但。
你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吗?
你对别的女人会有不同的情绪。
会不耐烦,会冷漠,会玩世不恭地开玩笑。
甚至从不顾及旁人怎么想。
你只是遵循本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对我呢?
是当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生了病的,需要无底线宠的“妹妹”?
苏潮眼瞧着这姑娘娇俏的小脸毫无生气,他抬手捏她软糯的脸颊,嗤笑:“你是天气妹妹吗?说变脸就变脸?”
小姑娘依旧静悄悄的,视线却缓缓落在他手里的房卡上。
空气静止一瞬。
苏潮见小姑娘从他手里抽出一张房卡,在他茫然的眼神下,一言不发地走向前台。
苏潮:“?”
理不清她多变的心思,他收了房卡,单手插兜跟在她身后,慢悠悠提醒她,“汪林莞小朋友,电梯在那头,你走错地儿——”
尾音消失在小姑娘把房卡拍在前台,对着前台的小姐姐颐指气使地丢了句,“不好意思啊,我们只需要一间房就可以了。”
前台一脸懵逼:“啊?”
小姑娘眼眸低垂,捏紧葱白的指尖,半晌,冲她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他妹妹。”
“我是他——”
停顿一下,她心口一酸,那句“女朋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前台小姐姐反而笑了,“知道知道,您是那个帅哥的小女朋友。”
她这么一说,汪林莞倒是懵了。
收了那张房卡,前台小姐姐笑眯眯的,“刚刚那个帅哥已经说了,不是妹妹是小女朋友。”
“我还挺吃惊的,带着小女朋友开房,开了两间。”前台小姐姐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我看身份证,你才刚过18岁,年纪小。”
“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珍惜你,才会忍耐吧。”
直到进了房间,汪林莞脑海里还回荡着前台小姐姐的那句“他一定非常非常珍惜你,才会忍耐吧。”
门关上时,她的心跳陡然漏跳了一拍。
做出这种不清醒的决定,其实是抱着一定的赌气成分。
只记得刚才她豪气冲天地把房卡拍在前台时,觉得自己简直帅呆了。
听完前台小姐姐那句解释,她那会儿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好像没在意这边,手里拿了几颗薄荷糖,颠来倒去地玩儿,等她决定完一切,他掀起菲薄的眼皮瞥她一眼,轻笑了声,什么也没说。
还真就跟她来了房间。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好意思再把人赶出去。
那个被让出的房间,约莫是给了徐婳。
这么冷的天,外头还下着大雪,交通陷入瘫痪,出去找其他酒店着实不太现实。
这家酒店年代久远,虽说是星级,里头的设施陈旧不堪。
所谓的套房,约莫四十五平米,中古欧式的装修风格,一进门就是夸张到极点的雕花大床,莫名使人脸红。
浴室就更离谱,透明玻璃隔断从房间看去,一览无余。
汪林莞只瞧了一眼,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她杵在门口磨磨唧唧地,没好意思往房间里去。
心跳如雷地瞄了眼苏潮,见他十分大方地进了房间后,懒懒散散地把整个房间巡了一遍。
这种一言不发的气氛,让她尴尬到极点。
“滴——”
房卡被抽出时,不过几秒,整个房间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汪林莞吓了一跳,声音跟着发颤:“你关灯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
还有个6000字的大肥章正在收尾。
10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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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钓他
“检查点东西。”
她不太懂:“检查什么?”
“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苏潮径自走到玻璃落地门, 伸手拽着窗帘,“呼啦”一声拉住窗帘,室内唯一的光芒也被黑暗吞没。
汪林莞在这场黑暗里, 变得无比敏感。
她僵在那里,眼看着男人拿了手机, 开了闪光灯, 一一从电视, 墙角, 浴室, 到床头, 天花板扫过。
末了, 从浴室镜里, 抠出一颗小小的东西。
苏潮轻嗤了下,随手丢进冲水马桶, 按下了冲水键。
小姑娘还像个雕像一样杵在外头,苏潮睨她一眼,想起这姑娘刚刚在前台做的事儿。
起初他还没明白过来, 后知后觉中, 领悟了。
这姑娘从看到徐婳开始, 人就变得奇奇怪怪, 看他的眼神恨不得直白地写满“我想上你”四个大字。
苏潮当然清楚, 小朋友不一定是真的想做这事儿,或许就是一种占有欲在作祟。
那一瞬间, 他没由来地想起很早以前, 被徐易洵拜托他, 去见徐婳那个所谓的“男朋友”。
那个男生盯着他, 表情十分恶毒, 像是在笑,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
“你知道婳婳为什么找我这样的?因为她最讨厌你这种玩世不恭的渣男!”
“你永远只会随性而为,从不会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影响!”
“待在你身边的女孩子真的很可怜,因为你永远也没想过给女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婳婳才讨厌你!”
“她从小就讨厌你!”
一连无数个“她讨厌你”之后,男生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抱头痛哭出声,喃喃自语:“但她真的讨厌你吗?”
“……”
他根本不在乎徐婳对他的看法,肯帮忙,除了徐易洵的缘故,大概是基于徐家的那层关系。
徐婳那人是个死脑筋,因为他幼稚园时期的一句玩笑话,她记恨他许久,从小就跟他不对付,处处跟他作对。
念及她一个女孩儿,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后来念同一个小学,中学,随着年岁增长,她对他的意见罄竹难书。
所以,在徐易洵因为徐婳“早恋”找他帮忙时,他听完,指间夹着烟,一脸荒唐地看着徐易洵,“找我帮忙?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烟雾散在徐易洵那张斯文的脸上,他似笑非笑的:“老子为什么要掺和你们徐家的破事儿?”
徐易洵微笑:“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他愣了下,没作声。
徐易洵:“这个忙,只有你能忙。”
不知想到什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婳婳她,很固执。”
“如果你不管这事儿,她可能会走极端。”
虽没说明白,他也听懂了。
徐婳找的那个“男朋友”,就是个骗子,或者说,是个极会伪装的偏执狂。
听着名头很好。
英才附中学生会副会长,长得帅,学习好,深受老师同学待见,除了家世不行。
毕竟,他是为数不多靠着成绩,被面试免学费录取的“资源生”。
这种类型的,通常自尊心和自卑心并驾齐驱,一边以高姿态藐视英才的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一边又羡慕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大小姐们。
他咬着烟,淡看了眼徐易洵,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白雾,“欠老子的人情,记得还。”
一开始只是觉得,不过就口嗨一下,顺便帮个小忙。
怎么也没想到,徐婳那个“男朋友”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等他们赶过去时,人已经没了。
那么骄傲的女人,在徐易洵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哭完,发泄完,她冷冰冰地看他,丢下一句,“苏潮,我不谈恋爱,你也别想。”
这事儿起因不在他,但也实实在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很难推脱这个责任,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其实,他挺看不起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曾经想过,如果一个女人把他甩了,他势必不会再回头,不管基于什么理由。
他的人生一向风平浪静,有个对他严厉却又极度放纵他宠溺他的大哥,帮他顶着家族的一切压力。
苏淮跟苏绾绾对他的期待,永远都是:开心就好。
他小时候不明白责任是什么,肆意妄为,一切遵循自己的意志。
发生了这件事后,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从英才转了学,人也开始彻底放飞。
没有什么是可以期待的。
包括,感情。
以至于遇到温颜时,觉得那姑娘有点意思,跟他以前见过的女孩子不一样。
但也仅限于不一样而已。
遇到了,口嗨一下,不再见了,也觉得没什么。
没想过去追,也不会刻意惦念。
即使高中时,猝不及防相遇,知道了陆染白,嘴上玩笑般地说“竞争一下”。
实则,什么都没做。
或许那根本不是喜欢,连好感都算不上。
因为不是真正想要的。
他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直到被陆染白丢了一个小朋友,这小朋友已经牵动了他太多的心思,让他苦恼,让他心烦。
心烦之余,又一次次地为她破例,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今晚这个很戏剧性的相遇,势必让汪林莞这个小朋友极度没有安全感,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敏感,脆弱,骄傲又自卑。
何况,她还在生病。
真令人头疼。
从长久的回忆里清醒,望着一室黑暗,苏潮深黑的眼睛微微一沉,决定给这小朋友上一堂别开生面的“生理课”,教教她正确的价值观。
心思飘得有些远,直到小姑娘不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潮哥哥,你检查完了吗?”
“完了。”
汪林莞长长松了口气,问:“能开灯了吗?”
她就在门口,伸手就能摸到插房卡的卡槽,顺口问他要房卡,“房卡给我。”
身边的男人没动静。
汪林莞怔了怔,下意识瞄他一眼,黑暗里,他的轮廓变得莫名冷感又危险。
她心头重重一跳,来不及咀嚼这诡异的气氛。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不可言喻的欲,听得让耳根发麻。
汪林莞喉咙莫名发痒,见他手指一松,房卡被放进卡槽,“滴”一声,灯光亮起。
蓦地,被他修长的手指摁住开关。
“吧嗒”,室内的灯一盏一盏被熄灭。
末了,只留下了床头的氛围灯,幽幽曳曳,平白无故生出了几分旖旎的暧昧。
汪林莞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发现他也正在直勾勾望着自己。
暗色的灯光下,男人一身黑色衬衫,黑发凌乱,纽扣开了两颗,冷白的肤色之下,一双眼睛暗沉中含着浅欲。
不是冷漠,没有玩笑,也没什么温情。
就仿佛在看一个女人。
只有欲/望,没有情谊。
她懵了懵,才想开口喊他,“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