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惊雷落在耳边,简池瞬间惊醒,老天!她做了些什么?
简池的脸瞬间发烫,立马将手从林逸的脖子上收了回来,缩在了身前,她紧闭双眼,大脑在飞速运转。
谁来告诉她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然装睡吧?刚刚只是在梦游,毫无意识地梦游。总之她不要睁眼!不要看到林逸!这也太尴尬了!
感觉到被人轻轻放下,过了三秒,林逸滚烫的呼吸落在了耳畔,尾音拉长上扬,仿佛带着一把小勾子,又透着股散漫慵懒“春梦?”
睡着了睡着了……我什么都听不见……听不见……简池紧紧抓着身侧的衣服,下定决心打死也不睁眼。
“主角是我?”林逸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吹,声音里透着缱绻。
求求您了,别说了行不行?大冷天的,简池燥出了一身汗。
简池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噪得厉害,强迫着自己转移注意力,祈祷着这种“酷刑”早点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简池听到林逸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的心还没放进肚子里,就听到林逸再一次向她走进。心跳又不受控制了起来,简池屏住呼吸,手心都汗湿了。
下一秒,身上感受到了被子的重量,她的头也被人轻轻抬了起来,塞了一个柔软的枕头。
客厅里的灯暗了下去,关门声传来,林逸回自己房间里。
简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蜷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刮了刮裤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
第二天一早,简池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拉高被子捂住了耳朵,“林逸!有人敲门!”
无人应答,男主人似乎不在家,门铃似乎也有响到地老天荒的架势,简池一掀被子,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带着股起床气,拉开了门。
“谁……”简池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是妆容精致但神色似乎有些不安的钟怡。
“小池?你在小逸这儿呀?”钟怡见到简池也很惊讶。
简池僵在了门口,楼道里的玻璃映出了她此时的样子——光着脚、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她手捏着睡衣衣角,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了,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借住一晚。”
感受到了她的拘谨,钟怡柔声安慰道:“没事,你是小逸的女朋友,是阿姨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不。”简池连忙摆手,侧身让钟怡进屋,“林逸的家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就是林逸现在不在家。”
钟怡笑着摇了摇头,“小逸搬过来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我这次来也是给他做了点他爱吃的板栗糕,我不想婕文那样心灵手巧,我学了很久,第一次成功,”
简池有些诧异,他们母子俩关系不好的想法又一次得到了证实,但她不好问,笑着安慰道:“他一定会喜欢的。”
钟怡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你怎么过来了?”林逸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透着些冷淡甚至愤怒。
简池看去,只见他手中提着早餐,眉头有些厌恶地皱起。
钟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出手中的袋子,声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讨好,“小逸,妈……妈妈做了你从小爱吃的板栗糕,想着趁热给你送过来。”
“不用。你走。”林逸一脸冷漠,质问道,“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吗?”
“小逸,我……”钟怡眼里泛着点泪花,有些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林逸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她,径直走到餐桌前,把热腾腾的早餐摆了出来。
“那我走了。”钟怡神情有些哀伤,“我把糕点放在玄关了,你……”
“我、不、用。”林逸一字一顿,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带着你的东西,走!”
钟怡的背影甚至有些佝偻,简池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不安,她快步走到门口,拉住了钟怡的手,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干妈……”
离开了林逸的视线,钟怡再也忍不住,低泣道:“没事,我的错,我活该。”她拍了拍简池的手,“朝朝心情不好,你多安慰安慰他。”
目送着钟怡下了电梯,简池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情绪,质问道:“林逸,你疯了吗?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现在对亲情百倍珍视,就看不得林逸作践母子情的样子。
林逸背对着她,双手撑在餐桌上。
“糕点是热的,说明你妈妈昨晚几乎没睡,你为什么要糟蹋别人的一片心意?”
“简池,你够了,你有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话?”林逸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眼底猩红一片。
“立场”二字就像冰渣子划着心间上最软的肉,又如同一盘冰冷的水兜头而下,让简池瞬间清醒。
“是,我确实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你,是我管的太宽了。”简池轻笑一声,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即使努力克制,可没有压制住起伏的情绪,说到最后依然有些哽咽,她抓起自己的手机就跑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门被人用力地甩上。
林逸重重地砸了一下桌面,视线投向了装着一撮头发的透明盒子。
第22章
“小池, 你怎么没带钥匙啊?”程凌笑拉开门就看见简池穿着睡衣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糟糕。”
“我没事, 姐姐还好吗?”邢茗自从发了那条微博之后就如同彻底销声匿迹一般,消息不回, 电话不接。
程凌笑神色有些为难,“在房间呢, 不让我进。”
“周周姐怎么说?”周甄彤是邢茗的经纪人兼至交好友,邢茗工作室就是她俩合办的。
“周姐前脚刚走,老大谁的话都不听, 公司公关部门一团乱, 周姐急着去善后。”
简池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听了她的话就径直往主卧走去, 助理拉着了她,“小池,你先去简单洗漱一下吧,茗姐看到你这个样子只怕会担心。”
简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眼尾微红,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没一点精神气。
她在水池里接了满满一池冷水, 把脸埋了进去,初冬的水冷进了骨子里,刺骨的寒凉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 屏着气, 窒息感袭来, 压迫心脏。
简池猛的从水池里抬起头, 冰冷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划进衣领,简池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从昨晚睡前就一直沸腾的血液也一点点地凉了下来。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要讲究界线和分寸,她和林逸之间明明只是普通朋友可她却管起了人家的家事,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林逸,说出的话恐怕还要更难听。
姐姐每次杀青之后都要花上一段时间来沉淀自己的情绪,她常常听姐姐说——演戏之人入戏太深是犯了大忌。她应该正确认识她和林逸之间的关系,而不要总是被莫名的情绪所羁绊。
简池往嘴里倒了一口漱口水,口腔里的刺激感刺激着她的神经。
罢了,反正她和林逸每天都要吵架,今日份kpi已达成,没有必要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姐姐的事。
简池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程凌笑嘱咐道:“小池,你让茗姐睡一会儿,她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还有那条微博,你问问茗姐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她的下一步,工作室也不知道要怎样对外回应。”
简池点了点头。
“还……还有一件事。”程凌笑支支吾吾,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段家是宁城的首富,段屿极其痛恨与娱乐圈有关联,老大昨天发了那个微博后,有好几个之前谈好的合作都……都感觉要黄了。”
简池一惊,她从未听任何人说过段教授的家世,问道:“姐姐知道吗?”
助理摇了摇头,“我和周姐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姐,我进来了噢。”
简池敲门却一直无人应答,最后干脆直接推门而入,铺天盖地的浓郁酒气席卷而来,简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邢茗酒量很好,喝不醉却仍然希望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简池心中阵阵酸楚。
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清晨却让人如同身在黑夜。
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断闪烁却无人理会。
邢茗蜷缩在懒人椅上,手里捏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身旁的地上横七竖八地歪着很多空酒瓶,她仔细端详着手里那张旧照片,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微微颤抖,一颗剔透的泪珠滚落,划过眼角泪痣,顺着脸颊汇聚在下巴,最后滴落在黑色的睡裙上,不见踪迹。
简池爬进了她的怀里,把头轻轻枕到她的手臂上,还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姐,我也想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啊?”
简池不想像别人那样劝说邢茗,她只想做一个倾听者。
那些和邢茗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人只想要拼命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她只希望姐姐能开心幸福,简池知道,当一个快乐的普通人对公众人物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喝了太多酒,邢茗的声音有些沙哑“八年前。”
简池接过那张照片细细端详,那是邢茗和段屿在大学时期的合照,段屿搂着邢茗的腰,两人笑得甜蜜肆意,那时的他们还未完全褪去青涩和稚嫩。
简池稀奇地感叹道:“段老师竟然会笑,我从未见教授笑过,他每次都板着脸冷冰冰的样子。”
邢茗揉了揉她的发顶,“他之前可喜欢笑了,不管我怎样去惹他、去逗他,他都不会生气。”
说着说着,邢茗的声音越来越艰涩,“他不会生气,只会朝我张开手臂,把我抱进怀里。”
“是像这样吗?”简池心中像针扎一样疼,把姐姐抱得满满当当。邢茗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痛失双亲和年幼的妹妹,简池明白爱人对她的意义。
邢茗把头埋在简池的怀里,眼泪决堤,“这些年来我的人生加加减减,没想到我却把他给弄丢了,当初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可我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他。”
简池22年的感情生活如同一张白纸,唯一谈过的恋爱也只是协议,她没有体会过那些强烈的酸甜苦辣,只能拍着邢茗的背无声安慰。
简池担忧地问道:“姐,你昨天为什么要发那样的微博啊,现在网上的舆论全部都指向你了,现在网上说什么的都有。你明明知道这件事情冷处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简池已经想到了之后的报道会多么难听——他们之后在一起了就是邢茗热脸贴冷屁纠缠来的,没在一起就是人家教授根本不屑于跟娱乐圈的花瓶有牵扯。
邢茗冷笑道:“这次是我失策了,段屿他一直以来都不喜娱乐圈的事情,有心人利用这一点,拉上他为我的新剧宣传,想让段屿误以为这是我的手笔。我把这件事揽下来,告诉大家是我在追他,至少不会有人对他恶语相向,他家中有背景,那些人也扒不出他的隐私来。至于我,骂就骂吧,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你既然知道他不想淌娱乐圈的浑水,还要大肆宣扬要追他,他会生气的。”简池也修过段屿的好些课程,对他虽说不上了解但也知道他如今是一个冷心冷情,说一不二的人,再加上程凌笑刚刚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更加发怵,“姐姐,七年了,他也不是之前的自己了。”
简池只怕邢茗会受到伤害。
邢茗握住了坚持的肩膀,笑得肆无忌惮几近疯狂,“你知道吗?他恨这个圈子,他昨天说如果我让他淌了这滩浑水,就要让我一无所有。”
笑着笑着,眼角泛起了泪花,眼中尽是哀切之色,“但我偏偏要这么做,就算我的眼前是悬崖,我也希望推我下去的是他,有时候恨比爱更持久,如果他不爱我了,那就恨我吧,这样他也一辈子不会忘记我。”
邢茗的手从简池的肩膀上滑落,掩面而泣,“可是他昨天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呢?他之前说过不会真的对我生气,还说我珍视的一切他都会同我一起守护……”
简池明白了,此时的邢茗是一个疯狂的赌徒,押上了她的所有。
邢茗语焉不详,对当年导致他们分道扬镳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一个劲儿地说都是她的错。
简池心疼地理了理她汗湿的发丝,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姐姐,好好睡一觉吧,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简池哼起了歌谣,是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小时候在福利院,邢茗都是这样哄她入睡。
邢茗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神经紧绷到了这么久,确实乏了,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喃喃道:“小曦,还好姐姐有你。”
“小曦”二字像巨石一样砸了下来,砸的简池头晕眼花,指甲用力嵌进掌心里都不能抵掉心头的那种酸楚与荒唐感。
补了个回笼觉,简池正午才醒来,身旁的邢茗还睡得很沉,简池小心翼翼地拿开腰上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程凌笑看见简池出来松了一口气,把她落在玄关处的手机递给她,提醒道:“小池,给你的男朋友回个电话吧,你进房间后半个小时里他打了很多通电话来,我见你睡得香就帮你接了,跟他说了你在家里。”
“啊,好的。”简池跟程凌笑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她下午要回学校,东西都还在林逸家里。
简池的手指停在电子密码器上,虽然早晨在邢茗那儿自我教育很成功,但是到了这个当口,她依旧不知要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去面对林逸,毕竟思及以往每一次吵架,给她带来的心理波动都没有这么大。
不过林逸主动给他打电话,这已经是他的一种示弱了,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做足了心理建设,简池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上去足够镇定,推开门却发现林逸不在家,只有餐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有事先走了,粥温在保温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