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和她这种没有烦恼的小女生玩不到一块儿,所以一直用自己不在燕京的说法拒绝她。
最近几日,也不知道她从哪得到自己回京的消息,又开始频繁骚扰自己。
这难缠的劲,颇有些当时追顾唯一的架势。
电话接通,秦所愿的声音传来,“姐,今天的聚会你来吗?”
“没时间,我不去。”姜来一口回绝。
这群人每月的聚会,比她大姨妈来的日子都多,不知道今天这个又是啥离谱的由头攒的场子。
刚准备挂断电话,那边又说,“可是今天是止哥的生日耶,这你都不来呀?”
姜来怔住,本想反驳她,说并没有人通知自己这件事情,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陆行止认真的倒数完,一转头,自己傻里傻气的接了句新年快乐。
也是。
这种情况下,应该没有人能够安然自若的说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这种话。
按照自己平日的聪明劲,应该是猜的出他凌晨倒数的含义的。
估计陆行止当时也被她唬住了,甚至可能还要认真琢磨会,她这是装傻还是真傻。
姜来想起他留下的那张纸条,“晚点见”。
她猜想,这个“晚点”,或许指的就是这场聚会。
于是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改口道:“那行,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我晚点过去。”
收到地址,姜来化了个淡妆,换上衣服就立刻夺门而去。
倒不是着急去赴约,而是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总不能两手空空的,还是要准备个礼物才行。
她其实不知道该给陆行止送什么礼物,商场里来来回回逛了几圈,依旧拿不定主意。
陆行止爱穿衬衫,所以去的路上本来是已经决定要买袖扣的。
结果到了店里,热情的销售人员一句,“女生送男生袖扣是定情和托付终身的意思”,直接把她吓跑。
后来又想着要不送个表得了,结果进店一问,不仅预算高出一大截,女生送男生表的寓意更是代表着什么“我对你每分每秒的爱”,让她倍感压力。
每个礼物的意义都如此深重,她哪里还敢送。
况且他本身就不缺什么,她能给的更是有限。
想来想去也没个好结果,最后直接心态摆烂,姜来在花店里挑了一束花,就这样带了过去。
姜来到的时候,夜幕将至。
下车瞬间,酒店门口的路灯倏地亮起,一种别样的浪漫感充斥在心头。
她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开启今日夜生活的好兆头,却没有想到,她坐在一群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中间,虚空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陆行止的出现。
若非要说说今夜唯一的收获,那就是得知秦所愿和顾唯一已经正式分手,回归单身的事情。
秦所愿也不知是得了哪路高人的指点,在痛骂顾唯一后,居然在众人面前,公开的向她道了歉,又道了谢。
搞得她又惊又喜,也算不枉费今日过来一趟。
陆行止迟迟不出现,她也懒得再呆下去。
九点的时候她告别了众人,抱着那束硕大的玫瑰花,打车回家。
这花她本来没打算带走,但是她临走时正好遇到了余意方。
这人也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心眼太多,把她连人带花一路护送到酒店门口,确认她上车后才离开。
一路上,姜来看那束花是越看越憋屈。
她也是吃饱了撑的,才因为秦所愿说今天是他生日,一个电话就跑去了自己不喜欢的场合。
下车后,在路过小区垃圾桶的时候,她气的把花直接扔在了垃圾桶的桶盖上。
转身扬长而去。
-
陆行止在老宅陪奶奶和爸妈吃完饭,大概是七点钟。
为了赶回来和姜来一起吹蜡烛许愿,晚饭一结束,他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可是大门推开,公寓里安安静静的,根本没个人影。
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情,走的匆匆忙忙的,笔记本电脑都没关。
估摸着是设置了不休眠的缘故,小小的屏幕仍旧亮着,他轻易便可看见编曲软件里,那个红红绿绿的工程文件。
而他留下的那张纸条,被团成一团,扔在一边。
陆行止蹙着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纸团。
良久,他摸出一根烟。
“啪嗒”一声,火苗亮起,白色的烟雾在室内慢慢飘散开。
陆行止自己知道,他近来抽烟频繁了些。
但抽烟这件事情,和喜欢一个人其实有点像——即使戒了再久,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停止。
大概是点燃第三根烟的时候,他放在合成器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陆行止拿起来,是余意方发过来的消息:姜来回去了。
他正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那边接着又发来一张带着车牌的出租车照片。
他发了个问号过去。
余意方回的很快:秦所愿说今天是你生日,半岛这边有你生日聚会,把姜来骗来了。她没等到你,这会儿回去了。
很快又补一句:我也刚到不久,不然就早些通知你了,听说她来挺久的了。
陆行止眼尾上挑,给他回了个电话,“改天谢你。”
余意方并不推脱,“别的就算了,捷润影业最近投资的一部新戏,我想塞个朋友进去,你帮帮我。”
他疑心自己听错了,“你怎么不自己和沈童年说。”
沈童年是捷润影业的董事长,同时也是余意方的亲舅舅。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半天才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可能是我最近塞了太多朋友进捷润的戏,他警告下面的人不许再搭理我。”
陆行止笑了声,“行,这个我帮你。”
挂了电话,陆行止拿过那个纸团,捋平整后,将它夹进了旁边的书本里。
然后双腿交叠着靠在椅背上,拿起姜来的笔记本,细细翻看。
写的东西挺杂的,除了长短句和一些很明显是用在歌词里的词组外,纸张上时不时还会掺杂几句粗话。
估计是心烦意乱时发泄写的,张扬潇洒、龙飞凤舞的,应了字如其人的那句老话。
陆行止觉得还挺有趣的。
印象中好像没见过她说粗话的样子,不过想来也是眼睛一横,然后板起脸来,怒目厉色的样子。
透过笔记本,也能看出执笔人生动的形象。
翻到最新的一页,纸张上只写了五个字:玛德呛死了。
他失笑。
昨天回屋前,她特意拐进这屋,居然就是为了在纸上骂他一顿。
笑着笑着,陡然想起来自己今晚又抽烟了,还不止一根。
于是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赶紧确认屋内的新风系统有没有打开。
姜来回来的时候,看见屋内的灯亮着,心里咯噔一下,怵在门口好一会,没敢走进去。
直到打开鞋柜,看见里面那双摆放整齐的男鞋,她才安心下来。
毕竟小偷可没这么高的心理素质,入户盗窃还记得换鞋。
姜来没出声,静悄悄的寻找他人在哪里,最后看见他,悠闲地坐在乐器室里翻看她的笔记本。
她本来就有些郁闷,看着这场面更是生气,直接气笑了,“你个大寿星不去半岛过生日,窝在我这里干嘛呢?”
陆行止放下笔记本,走过去牵着姜来的手往餐厅走。
她微微挣了一下。
陆行止笑,“等了两个小时我没出现,生气了?”
“你知道就好。”
“下次别被秦所愿骗了,我过生日从来都是在家里和爸妈简单吃顿饭就罢了,从来没有呼朋唤友地聚会过。”
姜来不信,眼睛一斜,“那你今天怎么过来我这?”
陆行止笑。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餐桌边。
他指着桌子上的蛋糕,语调温软地说:“这不是为了和你一起吃蛋糕,吃完晚饭我就赶紧过来了。”
哄人的意味很明显。
她没吱声,顺势坐在了他拉出来的椅子上。
陆行止的视线在屋内巡视了一圈,笑着看她,“我的花呢?”
余意方早和他说了,姜来抱着一大束玫瑰回来的。
姜来扯扯嘴角,半天吐出两个字,“扔了。”
陆行止盯着她打量几秒,确认她并不是在开玩笑后,痛心地发问,“扔哪了啊,我还没见到呢。”
“楼下垃圾桶。”
话音落,陆行止冲出门。
姜来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气消了大半。
陆行止抱着花回来的时候,姜来正在点蜡烛,瞥见他又要去穿姜妄的拖鞋,出声阻止他,“边上的购物袋,是我给你买的拖鞋。”
陆行止面上不变,随口应了声“哦”,心底乐开了花。
姜来点好蜡烛,关了屋内的灯光。
抱着吉他给他唱祝歌,祝他二十九岁生日快乐,然后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快许愿,快许愿。”
烛光里,姜来的眼睛亮晶晶的,陆行止顿了一下,挑眉看她,“送你两个愿望。”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姜来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额前,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愿望:“第一个愿望是,所有人我爱的人身体健康;第二个愿望是,我要变成最红的歌手,赚最多的钱。”
“到你了。”
陆行止笑。
他至少有十年没有对着蜡烛许愿了。
少年时鲜衣怒马,成年后处尊居显,他对任何事情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独独对她,意外频出,没有胜算。
所以,短暂的沉默后,他看着烛光后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轻声说出了成年后的第一个愿望。
他说,“姜来,做我女朋友好吗?”
第44章
姜来年少时做过一个梦。
梦里她身着白裙, 行走于漆黑旷野,迷失旅途中, 偶遇一黑衣少年。
少年带她出桎梏, 建城池,筑家园,成百年佳话。
那天梦里有多圆满,醒来时就有多失望。
闷热午后, 姜来双眼睁开, 万物皆空。
只有姜妄趴在她的床头, 奋笔疾书的偷抄她的作业。
见她醒来, 姜妄一脸惊恐, 死死抓住刚抄了一半的习题册,生怕她夺了回去。
她长叹一声,恨自己醒的早了, 偏看见他这般模样。
这场梦她记了多年。
陆行止说出“做我女朋友好吗”这句话时,姜来竟有种黑衣少年现世的错觉——
跨年的搭救、出借的房租是带她出桎梏;把她介绍给烛风、成立专门的经纪公司是替她建城池;而今日的深情告解便有如是共筑家园的邀请……
但也只恍惚了片刻。
姜来压抑住心底涌动的喜悦, 温和的问他,“有你女朋友这个名头后,我们的关系会与现在, 有什么不同吗?”
陆行止很认真的想这个问题。
姜来说他们不是恋人,可是他们牵手、拥抱、接吻、赤诚、交合。
其实他很想反问她, 如果这都不是恋人, 那这算什么呢。
然后下一秒,他想起来姜来在成都时给出的答案,“情人”。
良久, 他苦笑了下, 终于开口。
“至少在你不想闻烟味的时候, 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让我戒掉,而不是在笔记本上写骂我的粗话。”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姜来怔愣住。
其实陆行止从没当着她的面抽过烟,之前在回溯的露台和昨日在阳台两次偶然撞见,他看见她过去,也是立马就主动的把烟掐掉。
烟是个百害无一利的物品,所以她不喜欢人抽烟。
但是成年人总有很有烦闷需要排解,陆行止酒量不好,不似其他人可以借酒消愁,所以对于他抽烟这件事情,她向来是宽容些看待的。
她没想到陆行止会主动说起这个话题,过了会儿,才笑道:“你怎么还偷看我笔记本。”
“刚刚你回来时,明明就已经看见我在翻阅了。”
陆行止唇角含着笑容,眼底浮起一丝希望,“我还在等你的答案呢。”
说一点都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可是残余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往前看,长路漫漫,她的理想抱负还未完成;往后看,她亲口说出两人是情人关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姜来收回视线,落在已燃烧了一半的蜡烛上,跳跃的火苗发出几声轻微的“滋滋”的声。
她展颜一笑,“陆行止,若今天我许的两个愿望可以实现,我便也遂了你的愿。”
表情里藏着一抹不知意味的坚定。
陆行止盯着她瞧了一会,倏地笑出来:“让你你变成最红的歌手这条。我对你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
“但是前面那一条,许你爱的人都身体健康,这个我真的做不到,不过我可以尽我的能力为他们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姜来点头, “可以。”
陆行止笑,呼出一口气,将蜡烛全数吹灭。
屋内陷入漆黑,陆行止起身去开灯的时间里,身后传来一声浅浅的低语。
“祝我成功,也祝你成功。”
灯光亮起,姜来笑颜明媚的看着他。
陆行止忽然有种自己被她拿捏住的感觉,看着她的脸,又看看那束花,压下心头的惆怅。
蓦地,又笑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别太感动,小小心意。”
姜来从花束中抽出一朵放到鼻尖处,淡淡的玫瑰香飘散开。
睨他一眼,眉梢渐起,“说起来,都没人送我花。”
陆行止走到她身侧,将她腰身一揽,圈入怀中,“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