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茫然的看他,自己骗他什么了。
看出她的疑惑,陆行止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成都的时候,江贺不是送了你一束么,而且以前在回溯,也有女学生给你送过花。”
姜来品出话里的酸意,故意笑话他,“吃江贺的醋就算了,怎么女学生的醋你也吃啊。”
她以为陆行止会否认,但是他只是淡然一笑,说起昨天楼下的事。
“昨天看见江贺送你回来,你们俩干嘛去了?隔了二十几天,我一来找你,就看见你们俩在楼下说说笑笑。”
顿了一下,又道:“他真的有点碍眼。”
姜来只能笑着解释,说昨天她是去帮姜妄拍照的,并不是和江贺两个人单独出去。
解释完又觉得多余,陆行止兴许就是随口问一句呢。
正好提到江贺,姜来想起那句,“我挺伤心的,他应该也是”。
于是摸着陆行止的脸,轻声细语地问他,“那天我说你是我的情人,你伤心了吗?”
陆行止沉默片刻,捏捏她的脸,“伤不伤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隔了近一个月,你现在问我,我肯定只会回答没有。”
姜来没听懂这是伤心还是不伤心的意思。
甚至,陆行止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伤心。
谁知道呢。
他只往前看,只待他日姜来声名鹊起,自己
名正言顺站在她身边,过往的这些龃龉,哪还有心思在意。
-
后面几天,姜来窝在公寓里没出门。
一鼓作气地做完了专辑里,剩下两首歌的全部收尾工作。
陆行止日日过来,踩着的点为她送来餐食,相对而坐,共饮共食。
等她从工作中抽身出来时,才发现家里面已经冒出不少陆行止的东西。
从衣物饰品到酒品餐具,蚂蚁搬家般,一点一点地填满了原本冷清的空间。
别的也还好,姜来看着那堆酒,着实不理解,“你又不擅喝酒,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藏品。”
陆行止双手插在裤兜里,闲散的站在一边看着她,“我只是不在外面喝罢了,独自在家里的时候,略略喝些,怡情助眠。”
姜来本想说改日我们一起喝点,想了想又没接话。
话一说出口,感觉她上杆子要和他有个家一样。
陆行止顺势在公寓住了下来,东三环的别墅反倒成了闲置的空房子。
只不过,在东三环的别墅里,他是被人伺候的对象,来姜来这儿,倒成了伺候人的。
甚至主卧都没住上,仍旧是睡在次卧里,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保姆。
陆行止也纵着她,整日为她鞍前马后的。
姜来兴致好的时候,她会叫上陆行止到主卧,两个人躺在大床上一起看电影,偶尔忘记撵他走,便相拥到天明。
一副老夫老妻的派头。
六月六号的时候,猫哥结婚。
虽不在一起做乐队了,但终归还是有多年情分在的,答应猫哥一定会到现场见证他们的婚礼。
早上的时候她和陆行止提了一嘴,说中午不一起吃饭了,她要去参加猫哥婚礼,一会顺路把她带去附近的银行,她先去取点现金,然后打车去酒店就行。
陆行止当时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等姜来从家里翻了个红包出来,往上面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拎了个纸袋子出来,示意她自己看。
姜来把纸袋拽到自己面前,低头一看,里面红通通的一片,装着很多叠崭新平整的百元纸币。
“什么意思啊?”
陆行止哼笑了声,指着纸袋子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去银行取钱么,我这里有现成的,你看看需要多少,直接拿就行了。”
姜来眼波流转,沉吟着说:“那也行,我一会把钱转给你。”
话音落,陆行止眉心拧了起来,“不用。”
姜来笑笑,连连摆手,“我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你掏钱可不太合适。”
瞧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陆行止点头微笑,“知道了。”
然后上前拿过她刚刚写字的笔,在红包的封面上姜来的两个字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行了,这样就可以了,这是我们一起出的份子钱。”
她看着封面上姜来、陆行止五个字,哑然失笑,轻轻睇他一眼。
就这么一个红包,也只能由他去了。
中午时候,陆行止把姜来送到酒店门口。
下车的时候,正好遇上顾唯一和老咸背着琴包从出租车上下来。
姜来和他们打招呼,“今天你们俩要唱祝歌?”
顾唯一看着那辆银灰色的跑车,眼底的暗淡一闪而过,像是没听见姜来说话一样,半天没个回复。
还是老咸点了点头,说今天正好唱的是乐队的歌,邀请她和他们一起演唱。
姜来胡乱应了一句,没答应也没一口拒绝。
三个人一起往酒店里走。
姜来掏出红包的时候,因为厚度高了些,顾唯一和老咸都多看了两眼。
本来她只打算放个两千块钱的,但是陆行止说红包上写了他的名字,两千也太掉价,硬生生又多塞了好些进去,直到红包再无空隙才罢休。
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了句,“和朋友一起,这是两个人的份子钱。”
老咸没说什么。
倒是顾唯一,冷沉着一张脸,说了句,“呵呵。”
虽然一开始看见那车,他就知道送姜来的人是谁,但是此刻他看见红包上明晃晃的“陆行止”三个字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愤然。
他后来听猫哥说了,成都那晚,秦所愿和姜来几乎是一前一后问了他的位置。
再加上后来姜来那么凑巧的就把秦所愿接走,秦所愿甚至给她道歉道谢,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和秦所愿的分手,姜来从中出了不少力。
明明她自己也在走捷径,何必又堵上他的路。
姜来懒得搭理他,扭头走了。
老咸看出她和顾唯一不对付,安排座位的时候,特意和席总说了声,把姜来安排去了新娘朋友那边。
后来扔捧花的时候,姜来和新娘朋友一起被拉到了舞台上。
她兴趣不大,站在人群最后面,想着凑个数就行了。
结果一阵欢呼声中,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捧花飞过前面的人头,朝她飞去。
万众瞩目中,她手微微一伸,将捧花稳稳接住。
司仪的祝歌声里、热烈的掌声里,姜来看着那束捧花,一个人傻眼……
第45章
那司仪也是不会看眼色, 拿着话筒飞快地就跑到姜来身边,“你好小姐, 请问怎么称呼?”
“姜来。”她不咸不淡的回答。
“姜小姐您好, 看着有点害羞啊,没事没事在场的都是亲朋好友,放松放松。”
司仪见她兴趣乏乏,音调提高了几分, “今天接到我们新娘的捧花了, 有什么感言要说吗?”
姜来扬起一抹微笑, 换上轻快俏皮的语气, “祝新娘新郎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说完,她抬脚要离开。
见她有下台的意向,司仪赶紧叫住她, “姜小姐留步,你对自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此情此景她实在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什么, 又不能冷了场子。
姜来蜷了蜷手指,顿了会儿,笑着道:“我没啥要说的, 要不唱首歌送给二位新人吧。”
这提议自然比干巴巴的发言更让人兴奋,现场宾客与台上的新人都开心的鼓起掌。
姜来接过司仪递过来的话筒, 轻咳一声, “就不用伴奏了,我清唱几句。”
她要唱的是《女孩》。
按理说在这个情形下,即便她唱放肆的歌曲, 乐队成员也不会觉得她违背协议。
但是姜来总觉得, 顾唯一和老咸一起表演的时候既然自己没有参加,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强调,自己放肆乐队前成员这个身份了。
《女孩》的前奏中有一小节清脆悠长的笛子音,给人一种夏日海边沙滩上,仰头于阳光下奔跑的气息。
姜来很喜欢这段,即便只是清唱,她还是用口哨吹了这段旋律。
口哨结束,女声渐起。
“倏忽温风至……”
-
婚礼结束,姜来站在酒店门口等陆行止过来接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捧花,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顾唯一站在门口抽烟,瞥见姜来站在路边,把烟往地上一扔,来回撵了两脚,匆匆走过去。
姜来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回头看见顾唯一站在身后。
她打量着他,直觉顾唯一有话要说,“有事?”
顾唯一手指不自然的收起,长长吐了一口气后,弱弱地说:“阿来,你能帮我联系一下秦所愿吗?她把我拉黑了。”
姜来倏地笑出声。
她觉得顾唯一和秦所愿这两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挺适配的。
那边有秦所愿前脚冲到酒店骂她,后脚就腻腻歪歪的要留宿在她那里。
这边有顾唯一婚礼前还对她横眉冷对不屑一顾,婚礼后瞬间变了脸,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服了。
她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故意晾着他。
好久,才说:“你们都分手了,还有联系的必要吗?前任不如狗这话听过没?”
“害。”顾唯一讪讪应了一句,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想给她道个歉,然后也向她求个情。”
她疑惑的看过去。
“之前乐队不是录了个挺红的综艺吗,过两周就要上线了,但是前两天听说我们的镜头被剪的稀碎,成空气人了。”
哦,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
天牧旗下品牌是那档慢生活综艺的冠名商,前两个月秦所愿用自己冠名商千金的绝对实力,给乐队三个人塞进去录制了一期。
估摸着是顾唯一夜店事之后,秦所愿与他分手,一生气便又让节目组那边剪了他们。
“你既然贪恋秦所愿给你的资源和帮助,为何不好好对她,何必出去沾花惹草呢?”
姜来觉得他挺可笑的,神情紧绷,语气也有点不好。
顾唯一满脸落寞,他听出姜来话里面的看不起,但也知道她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阿来,帮帮我,也帮帮乐队。”
姜来回头朝酒店的方向看了看,这一眼正好瞧见猫哥和老婆出来送宾客。
虽然她觉得顾唯一是自作自受,但是乐队的其他人却免不了也受到牵连,前两个月猫哥还兴冲冲地展望光辉未来,怎么料到这光辉会如此短暂。
说白了,放肆与姜来其实也是个利益共同体。
那十多首歌,她自己不能演唱,如果放肆就此销声匿迹了,这些歌怕是也要跟着一起埋葬。
她与顾唯一约法三章,等会一旦谈到除道歉和乐队综艺之外的事情,譬如求复合之类的,她会立刻挂断电话。
顾唯一同意了。
多番权衡后,姜来拨通了秦所愿的电话。
秦所愿没想到姜来会给她打电话,电话接起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姐,你怎么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姜来咳嗽了声,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今天猫哥婚礼,我遇见顾唯一了,他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哦。”电话那头闷哼一声,听不出情绪。
她把电话递给顾唯一。
他也不含糊,接过电话一秒都不耽误,快速说道:“所愿,对不起。今天主要是想和你道个歉,我知道就是个渣男,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能不能就通融我这最后一次,那个综艺能不能别剪掉乐队的画面。”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所愿,你还在听吗?”顾唯一唤对方的名字。
“嗯,我在。”秦所愿应道,顿了一下,又说,“姜来姐,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话音落,顾唯一向她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
姜来突然感觉自己被架到了一个火炉上面,正面反面都是煎熬。
她瞄了一眼顾唯一,正色道:“所愿,你是真心的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嗯。”
姜来深呼吸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说道:
“站在情感角度来说,顾唯一是个渣男,他如今画面被剪也不过罪有应得,所以作为一个女生,我认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行为。
“但若站在利益角度来说,坦白来讲我希望你可以放过他这一次,因为我和他们是在一个利益链上的同伴。
“不瞒你说,退出放肆乐队时,我放弃了在队期间参与创业的十一首歌曲的演唱权,只有放肆的曝光高,我才能收得到更多的版权费用。
“所以现在你问我答案,我没法公正的回答你。”
秦所愿在那头笑了一声。
顾唯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半晌,秦所愿说:“姐,我给你这个面子,放肆这期节目会现场播出,你不用担心。”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道:“但是,顾唯一,你不要再通过任何方式联系我了,我们确实不适合。”
挂了电话,顾唯一舒出一口气,神情渐渐变得放松。
好像只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行了,而秦所愿后面的那些话,一点都不会让他感到伤心。
姜来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想说些什么,话堵在喉咙口,想想还是算了。
不远处,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停在了路边。
顾唯一扬扬下巴,全然不像婚礼开始时那般,他语调平缓地告诉她,“陆行止来接你了,祝你有个好结果。”
姜来回头。
陆行止看见姜来的目光飘过去,笑着冲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