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接过绿枝递来的帷帽给她带上,“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萧容抬头,“那是我父皇诶。”
“从他给你赐婚起,你就没这个父皇了,往后也别心软,不能对我心软,更不能对旁人心软。”
梁宫那群人他没打算放过。
萧容抬手勾着帷帽上的珍珠玩,“你会怎么对付他?”
楚淮微蹙眉,“你舍不得?”
“没有,只是问问。”萧容哪有什么舍不得,她对武德帝没有孺慕之情,武德帝没把她当女儿看,她也没必要把他当成父亲。
“暂时不知,日后再说,好了,”楚淮打好一个漂亮的结,整理了下,牵着萧容的手,“走吧,可以出门了。”
萧容摇了摇头,她从未出过宫,也就没用过帷帽,但很稳当,摇头晃脑也不动,突然有点好奇,“阿淮,你为何会给女子戴帷帽。”
看起来还顺手的很,难不成从前给旁人戴过吗?
“学的,特意为你学的。”
楚淮不会照顾人,对自个都懒得照顾,更何况是照顾女子,这两年,在军中有空也向家中有娘子的将士请教如何照顾娘子,学到了一些。
萧容莞尔,“你变了许多。”
两人手牵手走出后院,沿途的仆从见到两人屈膝见礼。
“哪变了?”
“温柔了许多,你从前有些疏离冷淡。”她还记得一开始见到阿淮的时候,像是竖起浑身刺的刺猬,根本不让人靠近,靠近还要扎她。
后边两人关系亲近了,可阿淮也没有这般柔情似水,让萧容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淮抬起牵着她的手,“从前咱们可不是这样的关系,我只对娘子温柔。”
从前的楚淮克制着,因为两人都不知日后路在何方,可当下却不同了,前路分明,楚淮已无需克制。
萧容弯了柳眉,揶揄道:“那你可真是个好夫君。”
“那是当然。”楚淮引以为豪。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出了府邸,外边有马车等候,楚淮见她的衣裳,吩咐先去成衣坊。
“先去给你买几套成衣穿着,再请裁缝上门为你量体裁衣。”
“买了便不必再做了吧,柜子里还有好几套呢。”萧容昨晚看了下,比她在南撷院还多了两套。
楚淮捏了捏掌心柔软的小手,“每日换着穿,实在不行,一日换两套也好。”
萧容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又不是去赴宴,在家里随便穿穿便是。”
“家里”这个词成功取悦了楚淮,嘴角上扬,“容儿天生丽质,衣裳穿在你身上都好看,多买几套,看着也愉悦。”
萧容羞的撇开脑袋,有些招架不住,阿淮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已经能让她心头小鹿乱撞了。
到了成衣坊,楚淮给了老板娘银子,要她暂时闭门谢客让萧容挑选衣裳,老板娘识得楚淮,忙不迭挂上打烊的木牌子,将萧容请进了内室挑选。
楚淮在外边坐着,萧容穿出来给他瞧,面带羞怯道:“这件好看吗?”
萧容曾见过萧琉穿了一席新衣在章皇后跟前问好不好看,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不免有些忐忑。
楚淮抬头扫过,眼神忽地顿住,她穿了一席当下时兴的枣红色薄罗衫子,大袖衫轻软,能隐约可见欺霜塞雪的玉肩,诱人停留,长裙裙摆上为最简单的团花纹,可穿在她身上却似花团锦簇的锦衣华服,不知是人衬衣,还是衣衬人。
薄罗衫子金泥凤,困纤腰怯铢衣重。①
他早说了,容儿适合鲜艳的颜色,红色衬得她雪肤红唇,衫子质地轻盈,越发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胜似春柳拂水而成。
萧容见他盯着她看却不说话,上前几步,“我没穿过这样的衣裳。”
薄罗衫子质地轻薄,多见于南方,作夏衣穿格外舒适,梁宫用不着,萧容也就没穿过,有些薄透,不过当真舒适,炎暑天也不怕了。
楚淮眸色幽深,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伸出手,“过来。”
萧容走了过去,将手搁在他掌心,眨了眨杏眸,“不好看吗?”
“好看的我都舍不得眨眼了,幸好我前去抢亲,要不然便宜了旁人,”楚淮捏了捏她的指尖,“只不过这件衣裳只能在家里穿,不许穿到外边,容儿花颜月貌,可别被旁人抢走了。”
楚淮看着随随便便一件衣裳便能将萧容打扮的妍姿艳质,他已经在想,得再强大些,强大到旁人连看一眼容儿都不敢,别人看一眼,他都觉得冒犯。
萧容抽开手,嗔了他一眼,“你别说了。”
她转身就走,面颊已经烧红了,她还没适应如此会夸人的阿淮,夸的她难为情了,再者这里还有这么多外人。
楚淮低声失笑,不再逗她,“再去换几件。”
之后的每一件,楚淮都说好看,成衣坊的老板娘也直夸美人,到弄得萧容极其不好意思,耳朵尖都羞红了。
虽不知楚淮说的是真是假,可被他夸赞,心里到底是甜的,原来穿了一件新衣裳被人夸赞是这样的感觉,浑身舒适,心旷神怡。
萧容一连试了十几件,楚淮全都买下,除此之外,还买了七八件,懒得试了,麻烦,直接让人送到府里去。
这下可把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成衣比料子贵上许多,富贵人家请裁缝,普通百姓买了布料自个裁衣,少有人买这么多成衣,楚淮这般大手笔,让老板娘大赚一笔。
“你别买这么多,好贵一件的。”萧容拉着楚淮的手小声说,免得被人听见丢了他这个太子殿下的脸面。
她方才问过,这些衣裳造价不菲,她可是身无分文。
楚淮忍俊不禁,“你怕我养不起你吗?这才哪到哪,放心,不至于养你养穷了。”
之后楚淮身体力行的表示了他的“养得起”,先后带着萧容去了首饰坊、胭脂水粉铺子、鞋履铺子,他看见喜欢的就买,觉得适合萧容的就买,萧容连阻止都来不及。
从东街到西街,楚淮几乎横扫了全部的女子用具铺子,整条街都知道大楚的太子殿下为一位貌美无双的小娘子一掷千金。
听到风声的掌柜的忙将铺子里最精致的器物摆到了显眼处,盼着太子殿下光临。
萧容眼看着他的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又感动又心疼,萧容长这么大,就没人这般给她花过银子,虽不是她的银子,也难免跟着心疼,这人也太大手大脚了。
眼看着楚淮又将视线放在了玉器店,连忙拉住他,“阿淮,我乏了,先回去吧,不逛了。”
早知道楚淮是这般逛街的,她就不来了,这简直是想将整条街都搬回家啊。
楚淮想了想,“也好,今日买的也够用一阵子了,下次再来。”
萧容腹诽,这都够用好几年了,她下次打死都不来了。
楚淮晓得萧容不想吃荤腥,就没在外边用膳,带她回了府。
她回到后院时,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绿枝在一旁震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整个院子的婢女也惊呆了,还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对哪个女子这般厚待。
只有楚淮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买了挺多。”
他之前从不去街铺之类的地方,今日却找到了乐趣,原来给容儿买衣裳首饰是这样的滋味,体验十分好,下次继续。
用过膳后楚淮便去忙正事了,却把萧容累坏了,光是收拾那些东西,就折腾了一整个下午,哪怕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可是看着眼睛都花了。
绿枝格外喜悦,“太子殿下待公主真好,愿意为公主花这么多银子。”
萧容笑着将一支海棠钗戴入绿枝的发端,“愿意为我花银子就是待我好?”
“也不是,可若是连银子都舍不得给公主花,那肯定对公主不好。”
萧容垂眸,面庞难掩笑意,“他是很好。”
不仅仅是因为愿意给她买这些东西,更重要的,这些都是阿淮亲自挑选的,不是吩咐别人去买的,这才是最难得的。
她从未有过这么美满的感觉,第一次对往后有了极大的向往。
楚淮带她去街市后,很快便传开了,如今谁都晓得太子殿下得了一位绝色无双的小娘子,宠的如珠似宝。
不少人涌去那日两人去过的铺坊询问,但那些人都三缄其口,不敢乱说,顶天说一句萧容长的天姿国色,从未见过这般美的小娘子,但这也足矣让众人好奇不已,这得多美的小娘子,才能让太子殿下如此在意。
传来传去,萧容在旁人口中就变成了九天玄女下凡,不少人盼着一睹芳容。
连永定王也听说了这事,在攻下河城后返回扬城时见到楚淮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殿下瞧着容光焕发,这是喜事临门?”
“师父攻下河城,这就是最大的喜事。”楚淮打马虎眼。
永定王笑了下,“恐怕不是我的缘故。”
楚淮只当听不懂,给永定王倒了盏茶,“师父喝茶。”
永定王端起茶盏啜饮,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开了口,“听说殿下身旁多了位仙姿玉色的姑娘?”
“师父,我年近弱冠,想要个太子妃也无可厚非。”楚淮直言不讳。
“哪家的姑娘?你的太子妃之位可不少人盯着。”永定王放下茶盏。
楚淮看了眼永定王,年逾四十,却仍旧精神抖擞,常年待在军营里,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为英姿勃发,他的眉眼间,和容儿有些相像,更别说与永安郡主,若是永定王瞧见,必定能一眼起疑。
既然他还没起疑,那就说明不曾见到容儿,楚淮也没打算这么快和盘托出,随意道:“如今攻占梁京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永定王听出了他的意思,对楚淮的私事也不想过多干预,便说起了正事,“武德帝又派人下了求和书,愿意割让十五座城池,你怎么看?”
楚淮嗤笑一声,“咱们已经攻下了大梁十四座城池,武德帝想用一座城池收买我们,可真看得起我们。”
永定王也极其不屑,“武德帝怕是昏了头了,照旧不理便好。”
楚淮摇了摇头,“不,咱们再加个条件,要武德帝送一名皇子到大楚为质子,我倒要看看,萧策和萧应,他会怎么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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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蔻丹
因为章家被灭门, 玉坤宫这些日子一直死气沉沉,从上到下都缄默不言,生怕说错一句话惹了皇后娘娘不悦。
沉寂多日, 终于迎来了一件好事,今日早朝,武德帝下了赐婚圣旨,何家养女何沛晗赐婚给太子萧应为太子嫔。
太子嫔是太子妃之下最高的位份, 且只能有两位, 一般而言, 太子嫔在太子登基后会被封为贵妃, 少说也能捞个四妃,这个位置可是被京城闺秀挤破头。
“看今日你父皇的做派, 想来是打算保住你的太子之位,毕竟你是嫡子,此时东宫易主会生大变, 你父皇好不容易态度分明的支持你了, 你也得争气些,与何家打好关系。”
这也算是一件喜事,章皇后总算能打起精神, 只要她不倒, 太子不倒, 章家就还有来日,等太子登基,这些仇恨都能报得了。
萧应点着头却有点忧虑,“今日看, 何家似乎并不乐意。”
若是能与何家结亲, 往后大梁大半的兵力都和萧应有了关系, 太子之位无疑稳当的很。
“怎么会,何家那女儿不过是个养女,区区养女能成为你的太子嫔,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会不乐意,你安心便可。”
若不是因为如今局势不稳,章家又遭遇了灭顶之灾,章皇后还未必看得上何沛晗那个养女。
萧应一想也是,他的太子嫔之位,何家怎么会不乐意,怕是高兴过了头,傻了。
“母后说的是,儿臣会好生与何家联络。”
都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玉坤宫喜悦,乐瑶宫自然就耷拉下了脸。
“一定发生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要不然为何陛下突然表态,这分明就是不打算给你机会了,”余贵妃焦躁不安,“这怎么可能呢,章家都灭门了,怎么还会支持萧应这个太子,余家难道不比章家好吗?”
萧策抹了一把脸,“儿臣也弄不明白,母妃,父皇这样,儿臣是不是没希望了?”
章家虽灭门,可长恭侯还活着,他才是章家的根,掌握着大梁的兵马,如今连何家都要和太子搭上关系,可何家明明是萧策一手捧上去,推到武德帝跟前的,萧策这不是白白为旁人做了嫁衣,气都要气死了。
“先别急,你找何家问问,看看何家的意思,何家向来与咱们更为亲厚。”余贵妃也要慌了神了,实在是弄不懂武德帝到底在想什么。
萧策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先回府,原本打算派人去请何家过府一叙,却被告知何家嫡子何凛已经在王府了。
萧策顿时信心大增,连忙进去。
“见过王爷。”何凛亦是习武之人,原本这件事该何凛的父亲何仁出面,可何仁如今在战场上。
“何公子客气了,快请坐。”萧策现下可不敢摆谱。
何凛并未客气,“王爷,在下也不与您兜圈子,您可知为何今日陛下忽然对太子表态?”
萧策心中一喜,正中下怀,“不知,难不成何公子知道?”
何凛:“家父传来消息,大楚愿意休战,除了要十五座城池之外,还要一位皇子远赴大楚为质子。”
“什么?”萧策猛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何凛,“你说的可是真的?”
何凛颔首,“在下岂敢欺瞒王爷。”
“父皇要送本王去大楚?”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他的头上,萧策目眦尽裂,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大梁只有两位皇子,如今陛下站在了太子这一边,您觉得呢?”何凛这话无异于说“是的,陛下要送你去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