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睇了她一眼,笑道:“何沛晗喜欢何凛之事你当我不知道?还想瞒我。”
萧容惊讶张了张檀口,“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样私密之事,何沛晗也不可能随意对外人言说。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两人又不是亲兄妹,有何好瞒的?”楚淮将牡丹花簪入她的发髻中,十分满意,“还是牡丹花配得上容儿,若是戴上凤冠,必定更为好看。”
还得是九头凤冠,越华贵越能衬托出容儿的美。
萧容此刻想着何沛晗之事,没多想他这句话,“可两人有兄妹之名,晗儿怕被人耻笑。”
“情投意合,何来耻笑?碍得着别人什么事。”
萧容的眸色亮了,“你是说何凛也喜欢晗儿吗?”若不然哪叫情投意合。
楚淮不是很喜欢她提旁的男人,有些不悦道:“你管别人做什么,还是先管管我。”
“我就是问问嘛,再说你有什么好管的。”萧容对着菱花镜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牡丹花的确好看,尤其是配上红色大袖衫,雍容华贵。
“管我衣食住行,一日三餐,管我全部。”楚淮收拢了胳膊,将人困在自个怀中。
“那我不是成管家婆了,我才不要呢,到时候你就嫌我烦了。”萧容嘴角上扬,嘴上却不依。
楚淮:“怎么会,我巴不得容儿管着我。”
“真的?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自然。”
萧容拍了拍他的胳膊,“那你放我下来。”
楚淮:“……”
不想放。
萧容啧了一声,“你瞧,还说听我的呢,我不管你了。”
楚淮深吸口气,无奈极了,松开了胳膊,“行,放你下去。”
萧容从他腿上下来,歪了歪头,要他将牡丹花的珠钗拿下。
她手上裹着绸布,有些不便。
“多好看,拿下来做什么?”话虽如此,楚淮还是听话的摘了下来,放入了妆奁内。
“一会用晚膳了,顶着累。”好看是好看,可脑袋上顶的东西多了,脖子都显得沉重。
“行吧,总是你有理。”
“我本来就有理啊。”萧容娇哼了声。
楚淮摇头失笑,有理无理还不是都得听。
很快到了晚膳时分,萧容主要还是吃素,不过可以吃一些味道不重的荤腥,比如素菜丸子里加入剁碎的鸡肉,萧容还挺喜欢。
萧容坐了下来,想喊绿枝,楚淮却先她一步,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屋内只剩下两人,楚淮嘴角浅笑盈盈,“容儿想吃什么菜?”
萧容十分无奈,“你怎的还耍无赖呢,我要绿枝。”
“绿枝没空,现下这里只有我,”楚淮盛了碗鲜笋汤,用瓷匙舀了递到萧容唇畔,“张嘴。”
萧容垂眸望着洁白的瓷匙,还有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纠结了一会便启唇含住了瓷匙,罢了,她还能拗得过阿淮吗?
“真乖,”楚淮笑着揉了揉她的耳朵,“吃一块笋。”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简单多了,萧容双手搭在身侧,任由楚淮喂饭。
她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真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她不记得幼时之事,在记忆里,阿淮是第一个给她喂饭的人,体贴周到,细致入微,生怕汤热了,菜凉了。
若是母妃还在,幼时应当也是这样照顾她的吧。
她从未在父皇母妃那感受到的温情,尽数在阿淮这感受到了。
忽然无比庆幸,当初受尽苦楚都执拗的想要活下去,可不,如今她的春日百花盛开,活着真好。
用过晚膳后两人在院子里赏月,萧容抬起头,“总觉得这里的天与梁宫不同。”充满了自由的新鲜空气,梁宫里,只剩下枷锁。
“等过些日子带你回梁宫,你便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还要回去吗?”萧容不太想回去了,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地方。
“当然要回去,走时有多狼狈,回去时便要多风光,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楚淮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大梁皇室那些人看着他与容儿的模样。
萧容歪着头笑了笑,“阿淮真棒,真的做到了。”
谁能想到大楚的质子会成为储君,还颠覆了大梁皇室,就连她都好像还在梦中,这一路,他承受了多少风雨啊。
楚淮与她对视一眼,“是你的功劳。”
若没容儿,他兴许也走不到这一步,自己的仇恨并不太强烈,可容儿的仇,却是非报不可。
萧容杏眸弯成了月牙,“我可不敢居功,都是阿淮厉害。”
望着头顶的银月,萧容心中感慨,真好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天色不早了,楚淮催着她去歇息,“将手伸过来,解下绸布瞧瞧。”
萧容乖乖的坐好,将手摆的整齐,也很好奇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
“闭眼。”楚淮抬眸扫过她。
“好麻烦呀。”萧容嘟了嘟唇,却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
楚淮解下第一个绸布,瞧见时心里悄然松了口气,他也是第一次弄,也怕没弄好,不过好在看起来还行,没丢脸。
他将绸布全部解下,“好了。”
萧容迫不及待的睁开眼,将双手摊开在眼前展示,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哇塞,好美,你真是第一次做嘛。”
指甲染上了凤仙花汁,色若胭脂,在烛火的照映下娇艳诱人。
楚淮捏着她的指尖欣赏自己的佳作,“十指纤纤玉笋红,我早说了,你的手适合染蔻丹,极美。”①
“谢谢阿淮。”萧容也很喜欢,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哪有不喜欢打扮自己的。
“只有口头感谢?”楚淮挑了挑眉。
“那你想要什么?”萧容低头把玩着指尖,心里头像是偷吃了花蜜一样甜。
“我要你就给吗?”楚淮拉近了与她的距离,这话无端带着几分暧昧。
萧容的脸唰的一下又红了,不过好在是夜里,看不太出来,她咽了口口水,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含羞带臊的说,“我去歇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楚淮的手中一空,柔荑早已没了踪影,只余下凤仙花香气散在掌心。
楚淮抬手抵在鼻尖,凤仙花与少女馨香交杂着涌入,沁人心脾。
他无声失笑,容儿觉得像梦一样,他又何尝不觉得这是梦,只盼着,这场梦做到地老天荒。
*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而武德帝却即将要在朝堂上宣布一件极为震撼之事,他要送萧策去大楚为质子。
他对两个儿子都疼爱,可如今必须做出选择,他便不得不送走萧策,毕竟萧应是嫡子,是储君。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殿门大开,涌入一众将士,将武德帝骇的脸色煞白,还以为是大楚攻入梁宫了。
不过那些人着的是大梁将士的盔甲,武德帝稳住心神,“放肆,尔等何人,竟敢携带兵器上朝堂。”
萧应慌了神,“来人,快来人护驾!”
可却没有护卫出现,百官面面相觑,不敢乱说话。
这时萧策站了出来,“父皇莫慌,儿臣只不过是自保而已。”
“燕王,你想造反吗?”武德帝难以置信的望着萧策,万万没有想到萧策有这般大的胆子。
“父皇,如今大梁危在旦夕,儿臣也是为了大梁着想,父皇身子不爽,还是好生歇息,儿臣将暂管大梁,尽全力护卫大梁。”
开弓没有回头箭,萧策别无选择,并没有露怯,反正他在徐家与何家的支持下,已经掌控了梁宫禁军与整个京城的防卫军。
“萧策你放肆,父皇身强体健,孤是储君,何时轮得到你来大放厥词!”萧应也没想到,萧策敢造反,他毫无准备。
萧策挥了挥手,很快便有高大强壮的士兵押住了萧应,萧应不依,左踢右踹,“放肆,孤是太子,你们谁敢动孤!”
萧应在朝堂上自然也是有人的,这时萧应的太子妃母家王家,礼部王尚书站了出来,“燕王这是要谋权篡位吗?此乃大不敬,该处以极刑。”
见有人开口,站在太子那边的朝臣也跃跃欲试,毕竟若真让燕王成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忽然,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咻”的一声从身后没入了王尚书的血肉,箭头与鲜血,一齐从王尚书的心口涌了出来。
“额……”王尚书甚至没来得及看是谁杀了他,就已经“砰”的一声倒地了。
这可吓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燕王连礼部尚书都敢杀,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何凛将弓扔给了随从,大踏步进来,却只拜见萧策,口称:“见过太子殿下。”
“何凛!”萧应怒目而视,“孤才是太子,何凛你竟敢造反,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策儿,你意欲何为,你若有何不满,尽可和朕说。”武德帝试图安抚萧策,他自认为对两个儿子都了如指掌,也想过萧策会不满,却没有想到今日的局面。
萧策:“父皇,你要送儿臣去大楚为质子,儿臣为了自保,也只能如此了,如今梁宫在我的掌控之中,父皇还是乖乖退回正乾宫为好。”
“你为何知道?”武德帝吩咐了不许对外泄露这个消息,他看向何凛,他让何家接管了一部分禁军,而何仁现下在战场上,想知道这件事并不难。
何凛也没否认,拱手道:“陛下,舍妹虽为养女,却也不会与人为妾,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
“呸!”萧应听了险些气死,“她区区一个卑贱的养女,能给孤做太子嫔都是抬举她了,你们何家竟还敢嫌弃。”
他当初就怀疑何家不愿意,却没想到何家会联合萧策造反,狗胆包天!
何凛一个眼刀杀了过去,冷笑一声,“你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何凛单膝跪地,“何家往后以燕王殿下马首是瞻,请燕王殿下入主东宫!”
随后余家人、徐家人,还有一些之前就站在萧策这边的朝臣,纷纷跪倒在地,“臣等愿追随燕王殿下!”
武德帝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掌拍在龙案上,“反了,反了,你们都要造反吗?咳咳……”
萧策得意一笑,“父皇还请保重龙体,如今梁楚战事胶着,再打下去对大梁的百姓毫无益处,本王替天下百姓答应大楚的休战要求,割让二十座城池给大楚,并且送二皇子萧应前往大楚为质子,尔等觉得如何?”
方才说了愿意追随萧策的朝臣自然赞同,而原本站在太子萧应这边的朝臣,尚在犹豫中,却也不敢反驳。
一是王尚书的尸首在眼前还没凉透,有前车之鉴,二是章家被灭门之后,本就有不少人在犹豫是否要倒向萧策,只是见前些日子武德帝的一番动静,猜测武德帝想要保太子,这才没有动作。
如今萧策谋反,他们似乎也没别的选择,要么从,要么死。
反正都是大梁的皇子,追随萧应还是萧策并没有多少分别,所以也有不少原本支持萧应的朝臣跪了下来,“臣等附议。”
当然了,也有些朝臣持反对意见,下场很简单,被何凛杀了。
谋反本就是违背天意之事,比夺嫡之争更为凶险,成王败寇,萧策已经走出了第一步,自然不会再后退,大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这个位置的官员死了,很快就有人补上来。
难不成还指望兵不血刃的谋反吗?
萧应倒是有很多话想说,却被萧策吩咐人捂住嘴带了下去,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鲜血铺满了大殿,白骨累累,众人战战兢兢,连武德帝都无可奈何,旁人又能做什么?
这时,心腹来回禀玉坤宫也已经被拿下。
“好,太好了!”
前朝后宫皆在萧策掌中了。
连萧策都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进行的这般顺利,在何家与徐家的助力下,加上他身后又有余家拉拢的势力,如今梁京兵力空虚,把控住梁宫,也就掌控了梁京。
萧策站在玉阶之上,俯瞰跪了满地的朝臣,心潮澎湃,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即将就要成为大梁新一任的帝王,他要成为天下之主了!
*
远在扬城的楚淮收到消息时已是黄昏时分。
扬城天热,前几日厨房进了一份用冰块浸凉过的西瓜,萧容吃了一块,爱不释手,在梁宫从没吃过冰西瓜,炎暑天吃一块下去,整个人跟着凉了下来,这几日连着吃了好几个冰西瓜,结果吃了半夜腹痛,楚淮便不许她吃这么多了。
可他放下信纸时,却瞧见萧容又捧着一碟子切好的西瓜,皱了皱眉,“容儿,不是说了这几日不能再吃了吗?”
萧容有些心虚的离楚淮远远的,生怕楚淮会和她抢,讨好的笑道:“我都好了,天气热嘛,就吃一点点。”
楚淮无奈的摇了摇头,“少吃点,腹痛起来又要哭。”
“知道了知道了。”萧容表面上乖乖巧巧的答应,实际上端着碟子就要溜,冰过的红色瓜瓤入口即化,像是在火炉里含了一口雪,那滋味,回味无穷。
“别走,过来。”楚淮招了招手。
萧容有点蔫了,走到楚淮跟前,可怜巴巴的撒娇,“阿淮,你就让我吃一点嘛,可馋了。”
楚淮捏了捏她的鼻尖,笑说,“小馋猫,谁要你的瓜了,还记得我们之前的打赌吗?来看看这个。”
萧容一听不是要抢她的西瓜,瞬间放松下来,将瓜碟放在一旁的桌上,接过楚淮手上的信纸。
越看越震惊,萧容惊讶的看着楚淮,“萧策居然造反了?这也太大胆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看后边那几句,他将原本的十五座城池改为二十座,比武德帝更识趣,还将萧应送来大楚为质子,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