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立秋节宴,究竟是个什么?”薛遥好奇问道,“我听人说了许多回也没有搞明白。”
“这是溆陵独有的节宴,你不知道也正常。”钟瑜解释道,“夏日里天气炎热,商贩们便流行夜间摆摊,后来规模逐渐变大,到了立秋前后两个月最为繁盛。”
“立秋之后阳气渐收,阴气渐长,待到白露,天气转凉,夜间摆摊的人便慢慢少了。当时的官府为了促进商贸繁荣,特意开展了立秋节宴,四周城镇的商贩和百姓也会在这段时间赶来溆陵,那日简直热闹非凡,都比得上帝京的元宵盛会了。”
薛遥这才回忆起来,每到立秋前后,镇子上的人多会前往溆陵,那时她只听说溆陵的太守会连搭十日的戏台子,便也哀求过爹爹带她去,但是爹爹却死活不同意,不仅如此,那几日他连铺子都不去也要在家中看着她不乱跑。
爹爹当时给她的说法是,溆陵城人太多,她又是这样一个水灵的小女孩,去了怕被人贩子抓走。
也因此,即使堇山镇离溆陵很近,薛遥也从未参加过这里举办的立秋节宴。
见薛遥颇有些可惜,钟瑜道:“以往没参加过不要紧嘛,今年有昭明侯来,你可以大饱眼福了,他是一定要将这节宴搞得风风光光的,不然何必叫人千里迢迢送来蛟珠。”
薛遥点点头,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听见街上隐约传来一阵喧嚷之声。
三人往街上一看,乃是官兵正在赶人,将整条宽阔的道都干干净净腾了出来。
又过不久,城门方向驶来几辆马车,前后都有侍卫骑着马,不仅身上的衣服与溆陵城内的官兵大不相同,神情态度上都带了几分帝京来的倨傲。
马车很是华贵富丽,驶过去还有叮叮咚咚的乐铃之声,比起钟府里面那辆还要金碧辉煌许多,且大上不少。
包间里的窗子几乎都拉上了竹帘,里面的人能透过一指大的缝隙看到外面,外面的人不容易看到里面。
钟瑜于是毫无顾忌地指了指底下那辆最为显眼堂皇的马车:“那里面坐着的估摸着就是昭明侯了。”
薛遥咂舌道:“这么大的马车,别说坐了,躺着都绰绰有余吧?”
钟瑜说道:“所以说,跟这些高官比起来,我们钟府算不上奢侈了。”
薛遥哼了一声:“你跟他们比,你怎么不和平民百姓比?”
钟瑜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
马车内,昭明侯秦佥益闭眸半躺在铺了金丝竹席的榻上,微胖的身躯裹在华服之中,两鬓的白发和面颊上细细的纹路透露出了他已有些年岁。
他的身侧娇软地跪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纤白如葱段的手指正在剥一枚橙子。
橙香漾开来,充盈在车内几人的鼻尖。
“当时本侯是答应过放你和关逢春自由不错,只是你二人事没办妥当,且不说贺家那小儿,孙渺言那小儿子可是到今日都没有下落。”秦佥益开口了,顿了顿接着道,“都十年了,本侯差点以为你死在外面了,没想到你自己又找上门来。”
底下直直跪着另一名女子,虽是初夏,仍穿了一身严严实实的黛色长裙。
她闻言,身形微微动了,却没有说话。
“今日本侯心情好,可以给你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秦佥益吃了一瓣侍女喂到唇边的橙子,接着悠然道,“找到孙涯月杀了,并同慈镜一同护本侯平安过了立秋节宴。”
夏轻宜眼睫轻颤,秀气的眉头皱到了一起:“都过了十年,我去哪找孙涯月?”
秦佥益笑了:“这是你该操心的事,若找不着,就一辈子跟着本侯算了,反正慈镜老说他手里缺能用的人。”
夏轻宜听罢,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望进秦佥益浑浊却看不清意图的双眼,道:“若我做成这两件事,您就放了我们。”
“这是自然。”秦佥益不以为意地又阖上了眼。
“那轻宜便退下了。”夏轻宜起身正要掀起车帘出去,却又转过身,犹豫道:“逢春他……”
秦佥益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不耐烦道:“他好得很。”
夏轻宜见此情境,只好掀起帘子出去了,车外日光耀眼,她抬起手戴上了一顶帏帽,身形一动,瞬息下了车,步子轻挪,往后坐上了另一辆稍小的马车。
马车上斜斜的坐着一人,正在给自己剥葡萄吃,见夏轻宜进来,指尖微动,葡萄皮就似暗器一般打了过去。
夏轻宜衣袖一挥,葡萄皮于空中转了个方向,“啪”的一声粘在了车厢壁上。
“不错,十年没见,进益了。”慈镜口里嚼着葡萄,很快就吞了下去,一双凌厉的眼似笑非笑,“侯爷给你安排事了?”
夏轻宜没有解下帏帽,往角落里一坐,只低声喊了声“师父”。
“啧,”慈镜又剥了个葡萄,无所谓道,“还是这臭脾气。”
几辆马车轧过溆陵的青石板路,招摇地驶向了太守府。
香逸楼上,三人看见的正好是黛衣女子出来那一幕。
钟瑜神色如常,薛遥与何许人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