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之人将她推了进去,鼻尖顿时盈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与霉味,可她没有嫌弃的余地,被推搡着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一片漆黑之中,薛遥被捆在了一根柱子上。
脚下粘腻恶心的触感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方逐歌的手下将她捆好后便不发一言地离开了,佛像轰隆移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再次响起。
她静静待了片刻,直到眼睛勉强适应这里的黑暗,才注意到此处应当是在地下,很高的顶上有一条狭窄的通风口,透下一线微弱的光亮来。
“抿素?”薛遥试探地开口。
料想之中的没有回答,如果方逐歌真是南宫青的人,应当不会为难抿素。
薛遥苦笑了一声,现在倒好,原以为被关在地牢里的人变成了自己,求救无门,也不知道钟瑜与何许人知不知道她不见了。
她慢慢适应了牢中潮湿发臭的气味,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现那一束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投向了一个角落。
角落中似乎坐着一个枯瘦的人,手脚皆束上了铁链,脑袋低垂着,长而乱的头发掩住了面容。
他一动不动,好像死了。
薛遥紧紧盯着他,终于瞧见他胸口好像有一丝微弱的起伏。
“你……还好吗?”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仍是垂着首,缓慢至极地呼吸着。
薛遥又问了一遍,半晌,那铁链动了一下,形容枯槁的男人抬起半张脸,浑浊的眼眸之中黯淡无光。
“哟……你也是被慈镜给关进来的?”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无力,喉咙中好似有痰,薛遥听得很费劲。
“是方逐歌将我关进来的。”
“方逐歌?”他想了想,不认识。
薛遥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被慈镜关在这里?”
“我,我……”男人想了许久,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哦,我叫关逢春。”
他稍作停顿,接着有气无力地补充道:“枯木逢春的逢春。”
“关伯伯你好,我叫薛遥,遥远的遥。”
关逢春却仰身笑了,铁链被扯得哗哗作响:“你叫我伯伯?”
薛遥心底纳闷,瞧他的模样,难道还没到知命之年?
“算上被关在这的十年,我也不过二十有八,你叫我一声哥哥还差不多。”
薛遥闻言一惊,这么说来,他被关进来的时候也只不过十八岁?
“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被关在这地牢里十年?”她有些担忧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关此处这般久。
“我做了什么?”关逢春冷哼一声,“我不过是听了他的话,将该做的都做了。”
薛遥不明白。
关逢春露出一个森然可怖的笑:“十年前,我亲手杀了当时的大皇子。”
薛遥愣住,不知为何突然灵光一现,将事情串到了一起:“是昭明侯命令你杀掉大皇子的对吗?”
“昭明侯答应我和轻宜,完成这件事后就放我们自由……”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薛遥不敢置信:“轻宜?你说的是夏轻宜?”
关逢春见她惊讶的神色,问道:“怎么,你认识夏轻宜?”
薛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是你和夏轻宜一道,杀了大皇子,以及回春医馆的所有人?”
见关逢春点头,薛遥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难怪陪她长大的阿姐不肯与她相认,难怪她跟在昭明侯身边,难怪她武功那样好……
她回到昭明侯身边,是想救出眼前这个人吗?
寂静黑暗的地牢之中,薛遥又想起来她可能会是程太守之女这件事。
如果,她真的是那位本该在程家被株连九族后身死的程小姐,那么眼前这个人,乃至于夏轻宜,昭明侯,都是她的仇人。
薛遥觉得口齿之中弥漫出一股血腥气,她后知后觉地松开紧咬着的牙,才发现是下唇被自己咬破了。
这种感觉很难受,从感情来说,她不记得程太守、不记得程家,因此并生不出那股真切的仇恨来,反而因为她对夏轻宜有着十年相守之情,变得矛盾起来;但就事情本身来说,她的生母生父,在临死之前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不舍,又是如何的筹谋将唯一的女儿送走,一旦想到这些,她便觉得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