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在手里,却又觉得这花实在有些廉价,不好送出手。
两人来到街边一处廊檐下,环境终于稍安静了些,宁宸澜始终把花拿在手上,想扔又觉得不太妥。
裴妍见他不说话,寻思着刚刚那个问题,又换了种方式问:“殿下的意思是,在心里只有我一个,还是往后宅子里,都只有我一个呀。”
“这还分情况么。”宁宸澜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自然都只有你一个。”
裴妍轻轻抒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花,抚摸玫瑰柔嫩的花瓣。
手指不慎被花瓣上的小刺刮了下,她忍住疼,面不改色道:“殿下什么都好,就是醋劲太大了。”
那一次在御花园中惩治四皇子,就已经有些过了。
如今得知他竟然杀过封萧恒一回,心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是本王的不是。”宁宸澜乖觉的认错,心里对封萧恒的杀意可半点没减少。
“殿下,我之前说过了,希望你今后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裴妍抱住他胳膊,轻轻晃了晃,语调温柔如江南藕花池畔拂过的风:“曾听过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殿下为了替我们家遮风挡雨,已经牺牲了太多,殿下说你自己‘杀人如麻’,可你若不杀那些人,我们便会成为太子的鱼肉……至于封萧恒,前世他作恶多端,殿下杀他也无可厚非。”
裴妍看着他,小心翼翼道:“殿下,您这一世要杀他,可是介意我曾经做过他的妻子。”
主动挑明,总比让他一直憋在心里强。
裴妍见识过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如今对封萧恒那么大的仇恨,定然是因为自己。
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却是忍不住眼底微红。
“小妍,是本王该死!”宁宸澜见惹了她不快活,心里万分后悔。
裴妍忽然一怔,使力将他拖到墙角,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宁宸澜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裴沉跟一名女子正在对街,两人并肩走进一间茶肆。
宁宸澜此时没什么心思管他人的事,拉着她解释:“小妍,是本王错了,你千万别多想。”
“殿下才是不要多想。”裴妍顶撞了一句,注意力仍在对街的茶肆。
和哥哥定亲的是钟玥,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个头虽高一些,可也不及哥哥的肩膀。
刚才这名女子却身材高挑,看衣着打扮也比较成熟,不知道是何人。
“封萧恒此人诡计多端,本王命人时刻监视着他,是担心他再生事端。”宁宸澜压根不在意别人的事,仍在竭力解释。
“殿下说得是。”裴妍抽空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对面。
“关于那人的处置——”宁宸澜担心她还在生气,不敢再把话说死。
裴妍连连摇头:“殿下这么厉害,做事肯定都有自己的章法,我只是怕你老是为过去的事所扰,因为无关紧要之人过得不开心。”
宁宸澜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心里便是有一块坚冰,也被她慢慢融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仿佛有股力量,能将他从阴暗的深渊中拉回。
他心潮正剧烈起伏,却见对方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秀气的眉眼中还透出微微的不耐。
宁宸澜看向街对面,建议道:“你若真想知道跟裴沉在一起的女子是谁,不如直接过去看看。”
“说得对!”裴妍用力点了下头,朝他投去期待的眼神。
宁宸澜笑了笑,默默牵着她到对街茶肆,找小二要了间位于他们隔壁的包厢。
“这么晚了,哥哥还跟一名女子在外面。”裴妍坐在靠墙的位置,将耳朵贴了上去,一边碎碎念道:“难道,这名女子是他养的外室?”
茶肆隔音效果不错,裴妍连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
宁宸澜目光闪了闪,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其实能听到他们说话。
“不应该啊,我哥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他哪有钱养外室,若是旁的女子倒贴还有可能。”她说着,眼巴巴望向宁宸澜:“殿下,你可有听到什么。”
宁宸澜巴不得有个表现的机会,坐在她身边,压低嗓音道:“小声些,本王能听到那边的动静,你哥哥是习武之人,只要稍用内力亦能听到我们说话。”
裴妍于是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那殿下可听出了,那个女子是谁。”
宁宸澜被她口中喷出的热气弄得心痒,耳朵根微微发烫,垂眸在她手掌写下两个字。
“什么!”裴妍太过惊讶,声音不禁大了些。
宁宸澜微微皱眉,从那边忽然的安静来看,裴沉应是已经察觉到了。
裴妍只是不敢相信,那人怎么会是钟晴,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众所周知,钟家一对姐妹花中,长女钟晴是庶女,虽然性子温婉懂事,掌家手段也了得,但亏在模样欠缺。
这几年她高不成低不就,年满十七仍未定亲,再过一年,可就要蹉跎成老姑娘了。
而裴沉的定亲对象,正是钟家二小姐钟玥。
“小东西,你哥哥来了。”宁宸澜听见脚步声,巴巴的提醒她。
听见敲门声,裴妍心虚的躲在宁宸澜身后,故作镇静道:“怕什么,我们也是来喝茶,碰巧遇见罢了。”
她不怕哥哥,倒是有些怕见钟家姐姐。
这几年两家人交情不错,时常会有走动,钟晴为人宽和,待她也极好。
裴妍今日身上佩戴的香囊,便是钟晴新做了送给她的,看图样和针法,定然颇费了一番功夫。
正在纠结的时候,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了。
她听见大哥的声音,十分淡定道:“参见宸王殿下。”
站在他身边的钟晴亦随着屈了屈膝,瞥见宸王身后一抹淡绿色衣角,叹息道:“裴妍妹妹,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晴……晴姐姐好。”裴妍走出来,感觉到自家大哥探究的视线,扯了扯宁宸澜的衣袖。
“真是巧了。”宁宸澜语气淡淡的道。
“是啊,怎么大哥和晴姐姐也在这儿喝茶。”裴妍学着宁宸澜的语气,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裴沉没多理会,走到裴妍面前:“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今晚是回家住吗?”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是刚才听见了妹妹的声音,才过来这一趟。
“嗯……”
“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宫了。”宁宸澜语调强硬,看了裴妍一眼:“走吧。”
裴妍不禁有些傻眼,见他目光诚恳,只得妥协道:“好吧。”
见他们马上要走,钟晴犹豫了片刻,主动上前解释道:“裴妍妹妹,最近我遇到些麻烦事,想请裴公子帮忙,还请你不要误会才好。”
“自然不会。”裴妍看了哥哥一眼,又诚恳说道:“晴姐姐若有难处,也可以与我和殿下说,我们一定会想法子帮你的。”
宁宸澜见她言语间,把自己和她视为一体,嘴角轻轻翘起,跟着‘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钟晴目光略微晦涩,看了宁宸澜一眼:“不敢劳烦殿下。”
见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才稍微放下了心。
刚才裴沉说隔墙有耳,她还吓了一跳。
看来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并未被听了去。
第57章 、安抚
宁宸澜对别人的事一向不关心, 而且就他刚才所听,这事恐怕也只有裴沉能帮上忙。
带着裴妍走出茶楼,见她满脸不高兴, 哄着道:“这么晚若是回家去, 裴将军该误会本王欺负你了。”
“出宫的时候殿下不是这么说的!”裴妍毫不客气的戳破他,见他脸色也有些僵,不由闷闷的低下头。
随即又小声道:“也不知道晴姐姐遇上了什么难事,这么晚还把哥哥叫出来。”
宁宸澜没作声,见隔壁首饰铺子还开着,柔声道:“本王存了一匣子宝石在珍桂坊,让人给你打耳坠子, 现在正好去瞧瞧做好没有。”
看他一脸殷勤,裴妍也不好再生气,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先走了。
宁宸澜跟上去,牵她的手道:“街上人来人往的,别走丢了。”
“怎么可能丢……”裴妍话音刚落, 前面就有几个大汗忽然冲撞过来。
宁宸澜一把将她捞回来, 牢牢护在怀里, 避开川涌不息的人流。
“听话。”见她一脸后怕,俯身摸摸她的头:“若是让裴夫人知道, 本王如此不稳重, 这么晚还带你在外面逛,怎么放心把你托付给我。”
“殿下不就是想证明, 晚上不回家才是对的。”裴妍早摸清了他哄人的套路, 瞪了他一眼。
宁宸澜宠溺的笑笑, 牵着她走进珠宝铺子。
街道拐角处, 刚才差点冲撞到裴妍的三名壮汉,正规规矩矩站在一名黑衣人身前。
其中一人不甘心道:“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定能将他们二人分隔开。”
“算了,再去一次,他就该察觉了。”黑衣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宁骁目光静静盯着珠宝店,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怨愤不甘。
太子已死,二皇兄投靠了祁家,他们这一脉已彻底失势。
将来宸王登位,以他对自己的厌恶程度,必将他跟母妃打入万劫不复之境。
宁骁身后,还立着一名身材清瘦挺拔的男子。
身穿深灰色长衫,长相普通,气质冷冷清清的,仿若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男子走上前道:“四殿下不如再考虑考虑,草民刚才所提的那个办法。”
宁骁眼光里浮现几分狐疑,看着他道:“你如何知道,裴家小姐对花生过敏。”
“殿下忘了吗,草民曾与裴小姐有过婚约,关系自然与旁人不同。”
说话男子,正是已恢复全部前世记忆的封萧恒。
自太子死后,他便被宁宸澜手底下的人看管起来,失去了人身自由。
幸好得到四殿下相助,易容逃走。
眼下两人正商议着该如何抓住裴妍,用来威胁宁宸澜。
“那好,就等到父皇寿辰那天,再按你的法子来。”宁骁打定主意,不惜以伤害她为代价,也要逼得宁宸澜就范。
毕竟,任何东西都不如皇位重要。
只要能登上那个位置,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小小的女人。
~
两人从首饰铺子出来,直接上了回宫的马车。
裴妍今日所带的碧玉耳坠,已经换成了一对鸽子血,衬得她面容越发明艳。
耳坠子随着马车的节奏一晃一晃,宁宸澜盯着看了半晌,脑子又开始发热。
搂着她的腰,垂首用嘴轻轻含住,哄道:“今晚别回宫了,就宿在王府如何。”
“宁宸澜!”裴妍没好气的去推他,嗔道:“你简直就是个无赖。”
宁宸澜面上讪讪的,坚持道:“本王头痛,一来一回真懒得折腾了。”
末了,又泼皮无赖似的补上一句:“要不,本王陪着你在沁和园也是一样。”
“好好儿的,怎么会头痛。”裴妍仔细看他脸色,见他眼下确有淡淡的青色,又止不住心疼。
宁宸澜捏了捏她的脸,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语调弱了下来:“最近事多,许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来二去,裴妍又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入宫后,全福使了个障眼法,让侍从跟着空马车回到王府,宁宸澜则留在和沁园。
谁曾想,先前还说自己操劳过甚,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的男人,一上床就生龙活虎起来。
裴妍整晚都没得安宁,最后咬着他的肩膀恨恨的想,再相信他自己就是个傻子。
快到天亮时,两人沐浴更衣完毕,宁宸澜趁着宫里还没什么人走动,悄悄离开了。
裴妍补了一上午的觉,中午起床用膳,全福站在边上给她讲了个新鲜事。
先太子门下的幕僚齐渝,因为作恶多端,被昔日仇家弄进宫里做了阉人。
裴妍挑了挑眉,明显对此事没什么兴趣。
全福又屏退左右,向她禀报道:“主子,其实齐先生是咱们殿下派去太子府的细作,这次进宫当太监,也不是被仇家迫害,而是他自己执意如此。”
“那是为何?”裴妍吃了一惊,用勺子一下一下拨弄碗里的滑蛋。
整个人仍旧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之前还觉得他性情内敛,却没想到在这事上完全没有节制。
想起昨晚他那些千奇百怪的花样,裴妍面上不禁微微发烫。
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的,还好意思跟自己说从没碰过女人。
他竟还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没有新鲜感……
她需要哪门子的新鲜感。
没想到这人外表正经,实则内里孟浪得没边了。
“主子。”全福见她明显神不思属,又轻轻唤了一声。
裴妍双手托腮,静静出了一会儿神,已然将之前的话题抛在九霄云外。
全福笑着道:“主子可知,齐先生为何甘愿进宫做个阉人。”
裴妍微微蹙眉:“是殿下的指示吗?”
她向来不耐烦人家卖关子,对方再不快些说,她都懒得听了。
“哎哟,那怎么可能!”全福赶忙解释道:“咱们殿下重情重义,早许给齐先生一辈子享不尽的富贵。”
全福往她面前的小碟里夹了只水晶虾饺,接着道:“主子之前想必已见过楚才人,知道她是为殿下做事的,说起来这白先生入宫,便是为着她。”
“原来如此。”裴妍很给面子的说了四个字,专心吃碟子里的虾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