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儿他了解,皎皎最是贤淑,断不会无理取闹, 无论如何,他都得先问过皎皎的意思再行决断,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仆从,沉声吩咐:“将镇国公关到客房好生看管, 没有我的命令, 不许他踏出房间一步。”
仆从应是,躬身向傅玄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玄安也不想太过难堪, 沉着脸跟随仆从向客房走去。
顾玫很快就收到了顾元的来信, 顾元生着一张四方脸,看起来严肃,其实最细心不过。
他在信中将傅玄安到洛阳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又询问顾玫是不是受了傅玄安的委屈,语气温和,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唯余对顾玫的心疼。
顾玫拿出纸笔认认真真回信,这一世她倒是没有受委屈,但她接受不了上一世自己的悲惨结局,当然这些她并不能告诉顾元,她只道自己瞧不上傅玄安的做派,错付了一颗真心,若一直和傅玄安生活在一起,这一辈子都不会欢喜。
顾元接到顾玫的回信,得知女儿并没有受委屈才放下心来,他本就瞧不上傅玄安,如今皎皎也瞧不上了,那还留着作甚,直接和离就是。
可惜了他名动京都的女儿,皎皎那样的容貌才情,当初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如今闹了和离,亲事便不好说了。不好说就不好说,若没有人肯娶皎皎,他就养她一辈子,只要他顾元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皎皎受委屈。
顾元把顾玫的信锁到抽屉,抽身去了客房,傅玄安已被松了绑,正躺在架子床上小憩,听到声音,他站起身来,向顾元行了个礼,虽说这个礼行的不情不愿,但谁让顾元是顾玫的父亲呢?
虽然顾元行事欠妥当,到底是长辈,长辈即便做事糊涂一些,小辈也应当容忍。
顾元坐到傅玄安对面开口说道:“皎皎的意思我已了解,还望镇国公能成全她。”
什么?傅玄安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顾元身为朝廷官员,名声何其重要,他不管教顾玫也就罢了,怎么还帮着她做说客?
傅玄安颓然的坐倒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怏怏的,颓废又哀伤。顾元都不帮他,他又该如何重新获得皎皎的芳心,他这样钟意她,万不能让她离开他。
傅玄安深吸一口气,现在想不出好法子,就暂且拖着吧,左右离林老太妃的寿宴还有几天,好女怕郎缠,他也不要脸面了,待回了镇国公府就日日缠着顾玫,不管有无用处,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御书房,官员来来往往凑报政务,进门的时候还一副好面色,出门的时候都耷拉着脸,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一位和吴思成相熟的官员上前打探消息,可是政务吃紧?老臣觉得圣上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吴思成暗嗤,圣上御极多年,大权在握,处理政务时如鱼得水,哪怕是再棘手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也会变得极其简单,圣上又何故因为政务烦心。
圣上恼的不是旁的,而是夜晚给镇国公夫人写了筏子,镇国公夫人没有回应,圣上年近三十才在情关上开了窍,好容易想要玩一玩鸿雁传书,那成想变成了郎有情妾无意的单相思,他老人家不恼才怪。
当然这种秘辛吴思成是不敢说出口的,只随意和打听消息的官员敷衍了两句,就将人打发走了。
待回话的人都离开御书房,傅珩才将吴思成叫到屋内,开口问道:“她今日可会出门子?”
顾玫现在几乎不出门,若真的出去,也是到店铺处理庶务,她每每出门之前,都要盘一盘账务,今日尚未盘账务,大约是不会出门的。
吴思成战战兢兢回话:“约莫不会。”
傅珩“嗯”了一声,而后便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说话了,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吴思成只听他道:“摆驾镇国公府!”
吴思成瞪大眼睛,天爷呀!偷人偷到光明正大的地步,圣上应当是古今第一人罢!以往他想见夫人的时候,好歹还会顾及颜面,在夜里迷倒下人后才登堂入室,如今怎得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吴思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道:“圣上三思呀!”
傅珩瞥了吴思成一眼,半句话都未再说,提脚就出了御书房。吴思成无奈,站起身跌跌撞撞追了出去,安排出行仪仗去了。
傅珩到达镇国公府的时候傅玄安刚从洛阳回来,匆匆洗漱好便去接驾了。顾玫呢,此时正在舒舒服服午睡,若不是彩玥将她叫醒,她能一直睡到大下午。
按说圣上驾临,府上的主子都得迎驾,可惜,林老太妃自上次晕倒后,便没能起得了床,还缠绵在病榻上,因此接驾的人便只有顾玫和傅玄安。
傅珩睇着齐齐跪在脚边的夫妇二人,他们年龄相仿,皆生的不俗,看起来倒是登对得很。
刚出宫时,顾玫利落的置了宅子,傅珩原以为她会尽快和离,没成想出宫十几日了,半点和离的消息都没传出。她反而和他生分了起来。
他派人给她传话,她不理不睬,他鸿雁传书,她也置若罔闻。她莫不是放不下傅玄安,特地诓骗于他?
傅珩原是有城府的人,现下却有些按捺不住,他怕自己言行过激失了分寸,便对傅玄安道:“朕的扳指拉到了御撵上,你拿过来。”
傅玄安抬头,只见那碧色扳指明晃晃的套在傅珩的大拇指上,也不知他想要的是哪一枚?心中虽有疑惑,傅玄安却不敢多言,躬身出了屋门。
待他一出去,傅珩四平八稳的面庞就变了颜色,他睇着顾玫咄咄逼问:“你为何不回朕的书信,朕让人给你传话,你为何不回,你出宫这些日子了,怎的还没有和离?”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顾玫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她偷偷看了傅珩一眼,见他脸上带了愠色,便不敢敷衍,只得正色答话。
她自顾自站起身,坐到傅珩对面,说道:“再有半月就是林老太妃的生辰,镇国公想让我给林老太妃操办完生辰宴再和离,我答应了。”
置于她为什么不回书信,不回话,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回。好容易要摆脱掉傅玄安了,她可不想再招惹一个更惹不起的主儿。
傅珩确实不错,生的好,待她也好,但跟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比起来,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舒适的过日子。
听到顾玫的话,傅玄安心中的怒气才消散些许,他道:“既然还有十几日才过寿宴,你就先随朕到宫里住着,寿宴的事情朕交给宫中女官打理,到时候你只需回来应个卯即可。”
顾玫暗嗤,好容易出了皇宫,她才不要再回去,但若是把真心话说出来,恐怕傅珩便不会再给她留颜面,直接召她入宫也是有的。
顾玫思索半晌,委婉道:“左右不过半个月了,圣上就让我在宫外逍遥一阵子吧,宫里虽好,到底没有外面自由。我购了新宅子,好些地方不如意,得修葺一番,不亲自盯着也不放心。”
傅珩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顾玫知道不下点功夫是安抚不下这个祖宗的,她得在傅玄安回来之前改变傅珩的主意才行。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傅珩跟前,仰起头,快速在傅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傅珩微怔,只觉得脸颊酥酥麻麻的,连带着通体都舒畅起来。他俯下身,勾住顾玫,狠狠吮了起来。
傅珩温柔,从未像此时这样霸道过,顾玫被他吻得昏昏然,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顾玫知道这是傅玄安回来了,她又惊又慌,死命去推傅珩。
第五十七章
无奈傅珩纹丝不动, 双臂紧紧钳着顾玫,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他是男子,又是天下至尊, 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可她不同,她是顾家女,便是不为自己,哪怕为了顾家的名声, 也不能在和离之前让人抓住把柄。
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玫心跳如鼓,她打开牙关, 狠狠咬在傅珩的舌尖之上,傅珩吃疼, 这才放开顾玫。
顾玫赶紧后退两步,双手叉在身前,做出恭敬的姿态。这时,傅玄安推门而入,他捧着一枚墨色扳指举到傅珩面前, 道:“圣上可是想要这玫扳指?”
傅珩伸手将扳指接过去,只握在手心, 也不戴,点了点头, 说道:“正是。”
圣上政务繁忙, 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傅玄安垂立在一侧, 等着圣上训话, 等来等去, 圣上却一言不发。傅玄安只觉得今日的气氛格外奇怪,至于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珩慢悠悠开了口:“说过林老太妃生辰将至?”
傅玄安忙不迭点头,没想到圣上繁忙之余还记得林老太妃的生辰,这份细致,简直让人感激涕零。
傅珩接着道:“六十大寿是整寿,需大肆操办,府里若是忙不过来,就只管到宫里要人。”
傅玄安感动不已,忙拉着顾玫跪地谢恩,待起身时,圣上已抬步离去,速度快的像是没出现过一样。
傅玄安怎么都想不到,傅珩大动干戈到镇国府走了一趟,只是为了照拂府内给林老太妃过生辰,这…… 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剩下的日子,顾玫忙里忙外给林老太妃准备生辰宴,傅玄安呢,只要下了值,就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着顾玫。
傅玄安有重获芳心的耐心,顾玫也有坚决和离的决心,无论傅玄安多热切,顾玫总有法子冷着他,到了晚上,院门一插,傅玄安连她的影子都堑摸不着。
林婉将傅玄安的热切瞧在眼里,心道二人大约是不会和离了,顾玫若不离开镇国公府,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傅玄安的妾室,若只她一人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有了孩子,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
嫡庶之差,天地之别。林婉捏紧帕子,她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嫡子。
傅玄安现在将顾玫放在心尖上,若是普通的错处是拉不下来顾玫的。她要让顾玫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要让她在林老太妃的寿宴上,被捉奸在床。
顾玫叫来钟氏,在钟氏耳边低语几句,钟氏脸色微变,心道自己果然没跟错人,林姨娘有如此心计,不愁以后没有出头之日。
眼看着就到了林老太妃的寿辰,将养了这些日子,林老太妃总算能下榻活动了,天微亮,她就在周嬷嬷的伺候下起了榻。
顾玫比林老太妃起的更早,大到寿宴流程,小到盛菜的碟子样式都得经她的手。
此时宾客还未来,顾玫在花厅拿着对牌给下人分派活计,待分派完活计,她又要到厨房查看菜肴的准备工作,整个人忙得团团转,半点空闲也没有。
好容易挤出时间用了半碗粥,勤进的宾客就进门了,顾玫又赶紧放下碗筷到厅外迎客。
来国公府赴宴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饶是他们见惯了大场面,也不得不赞一句:镇国公府的寿宴办的真齐整,从里到外就没有一样不妥帖的。
娶妻就得娶顾玫这样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操持起庶务来能甩旁人五条街。
按说这样的喜日子,镇国公应当极欢快,可平日里平和的人儿,今日却拉着一张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傅玄安原以为自己殷勤一些,热切一些就能重获顾玫的芳心,没成想顾玫铁了心要与他和离。
今日过后,他就要和顾玫桥归桥路归路了,不仅名声尽毁,还要忍受失去挚爱之人的痛楚。
内心痛苦不堪,便起了借酒浇愁的心思,傅玄安来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随着酒意上涌,脸上的郁郁之色也愈发明显。
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大喊:“走水了,侧院厢房走水了。”
傅玄安激灵一下,酒意立马消了大半,这样重要的场合是万不能出纰漏的,他赶紧带人向厢房冲去。
半个时辰前,安顿好宾客后,顾玫到厢房小憩,忙碌了大半天,她劳累交加,随手斟了一杯茶,灌到口中,那茶似毛尖又似龙井,口味似是而非,是顾玫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不多时,她觉得身子发热,头脑昏昏沉沉的,顾玫并未多想,只当是太过于劳累所致,她挪到茶榻上,靠着引枕假寐。
突然,一道人影在门外闪过,铜锁“咔嚓”一声被锁上了。顾玫暗道不好,扶着引枕就往起来站,不料双腿发软,半点力气都没有。
与此同时,体内涌上一股空虚的感觉,她全身发烫,热腾腾的,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顾玫嘤咛一声,原想要大声唤人,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如小猫一般娇柔,黏黏的,像是带着蜂蜜。
“夫人这是急不可耐了?”一个身穿短衫的中年男子掀开门帘从里屋走出来,直勾勾盯着顾玫瞧。
那男子是花柳巷的常客,出了名的好色,为了美色,舍一条命都使得。他色眯眯看着顾玫,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是来对了,这妇人生的国姿天香,能与她云雨一次这一辈子都无憾了。
男子□□裸的眼神瞧的顾玫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要任人宰割。
她身上软的半点力气都没有,逃是逃不掉了,她赶忙开口:“你可知我是谁,我是镇国公夫人,我母家是名动天下的顾氏,你若能将放我一马,我定会报答你,金银财帛亦或高官厚禄,只要你想要,我统统都能给。”
顾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子里面的悸动,这宅子里除了林婉 ,旁人都没有做这事的动机,她晓之以理:“林姨娘只是家里的妾室,半奴半主的身份,她能给你的我会翻倍给,你可莫要因为一个妾室的撺掇,害了自己下半辈子。”
顾玫软硬兼施,只盼着那男子能收手,若是旁人听到她的许诺和威胁或许会收手,可面前这人是个色鬼,见到女色就走不动道,怎么会凭白放过这样一个尤物。
男子懒得和顾玫交谈,嘿嘿笑了两声,就低头解腰带去了。顾玫自知不好,赶忙拔下金簪藏到袖中,那男子脱了个七七八八,饿狼扑食一般向顾玫扑过去。
顾玫用尽全身力气向男子刺去,她中了媚药,哪怕竭尽全力也毫无用处,倒像是投怀送抱一般。
男子夺下她手中的金簪扔到一旁,伸出黝黑的大手撕扯她的衣襟。顾玫直愣愣看着身前的男子,眼泪悄无声息流了满脸。
腰带被解开,浅绿色小衣暴露在眼前,清浅的绿衬着柔嫩的肌肤,愈发显的顾玫肤白如雪。
男子舔舔嘴唇,凑到顾玫肩颈处就要亲吻,还未得逞,被一股大力猛然拽开,胸口一疼,被人踹倒在地。
“拉下去,杖毙。”傅珩泠泠的声音响起。
顾玫仰起头,此时她的意识渐臻模糊起来,只能感觉到体内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无处纾解的欲望。
“圣上!”顾玫喃喃,她已分不清此时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
“皎皎别怕!”傅珩坐到茶榻上,将外衫罩到顾玫肩头,想要给系上腰带,不料被她一把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