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之心思微动。
他承认自己动了凡心,他就喜欢楚宜修这副娇弱的狐媚模样。
退一步说, 男子当然会喜欢美人, 总不会有人喜欢容貌不周正的吧……
如此一想, 他又说服了自己。
“夫人……莫哭。”陆瑾之宽慰。
楚宜修与男人对视,她可以笃定,此时此刻的陆瑾之才是真实的陆瑾之。
那不久之前的那个浪荡子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楚宜修机智的小脑袋显然不太够用了。
这个最能欺骗人心的时刻,楚宜修当然不会放过,她双手揪着锦帕,两眼巴巴的看着陆瑾之,“夫君,你下回莫要如此了,我定向祖母给你求情。”
陆瑾之,“……”他若能自控,又何至于此?
前二十五年,根本不知何为情/欲,而今,他却因此受尽苦头。
但奇怪的是,陆瑾之竟还隐隐盼着再发生几次不久之前的事。
他虽失了智,但所有感官都是极其真实。
他渴望、沉迷、喜欢。
陆瑾之破天荒的应下了,“好。”
陆家众人,“……”家主竟然肯听一个弱女子的话?!
看来,以柔克刚的战术用在哪里都合适。
陆瑾之起身,自行往祠堂方向走,陆家众人陆陆续续跟上,楚宜修由于过分娇弱,只能依偎在老太君的怀中。
不多时,众人都抵达祠堂。
萧氏与蔷薇也匆匆忙忙赶来。
蔷薇现在满脑子雾水,天色已经渐黑,但盛暑的天际仿佛怎么都没法彻底暗下来,下人们纷纷盏灯,不消片刻,祠堂大院亮若白昼。
陆家几位郎君俱是神色飘然。
当然,他们三人稍作掩饰,到底没有直接表露出兴奋之色。
万没想到,阖家搬迁回京后,第一个受家法之人,竟然是家主他自己!
要知道,陆瑾之这二十五年来,几乎从未有过任何错处。
十年前,他是“一见陆郎终身误”的陆家四郎,本写了一手好文章,还会抚琴作画,是个如玉君子,若非家族变故,他也不会披上戎装。
当上家主后,陆瑾之更是叫人寻不出一星半点的过错。
他完美的不像一个凡人。
而此刻,神仙一般的人物,当众跪在祠堂大门外,褪去了上衣,众目睽睽之下准备接受家法。
啧,这一幕必须记住!
陆瑾之衣服一脱,原本还想看着自家四哥挫锐气的陆清,这又不能淡定了。
他看了看自家四哥的身段,又摸了摸他自己……
果然,人若想活得欢乐,还是莫要随意比较的好。-_-||
陆瑾之接过老太君递过来的藤鞭,他是家主,只能自行行罚。
萧氏不明所以,震惊片刻后,在陆瑾之正要对他自己动手之前,她大喊,“住手!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蔷薇也吓惨了。她更是不明白表哥傍晚时候明明约了她,却又去见了楚宜修。
她刚来侯府不久,自是不太好意思问出口。
遂只能憋着。
萧氏的嘶吼没有其他任何作用,陆瑾之一手持鞭,直接抽打自己的后背。
“啪”的一声,他结实的后背瞬间留下一道红痕,似有血渍溢出。
蔷薇立刻捂嘴。
刚刚赶过来的陆鸢与陆绵绵双手捂着眼,不忍心看下去。
陆渊清了清嗓门,倒是很想替老四说情。
陆延平日里都是说气话,真到了关键时候,恨不能替老四受刑。
要知道,老四可是他们陆家最完美的男人呐!
陆清也不嚣张了,兄长如父,他就是四哥带大的,此刻想起来,被四哥骂几句也是寻常事。
陆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睁睁的看着陆瑾之一鞭又一鞭子抽打他自己。
四哥不愧是他四哥。
对自己下手也格外狠。
老太君眼皮直跳,也心疼了。
楚宜修窝在老太君怀里,嘤嘤嘤的哭。内心却笑开了花儿:陆瑾之,你也该知道疼了吧!
几鞭子过后,老太君自己不方便直接赦免爱孙,她推了推怀中人,试图暗示她。
可楚宜修明知老太君的意思,却还故意慢了一拍,等到陆瑾之陆陆续续又抽打了几鞭子,她这才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向老太君,“祖母呀,嘤嘤嘤……”
陆老太君就快要急出病了。
祖宗啊,你倒是求情啊!光哭有甚么用?!
楚宜修,“祖母,呜呜呜呜……”
陆老太君,“……”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楚宜修哽咽片刻,“祖母!”
陆老太君,“……”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众人都在屏息时,楚宜修终于说出了求情的话,“祖母,您就宽恕夫君这一次吧,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
陆老太君也顾不得到底是谁的错了。
陆家已经数年没有人动过家法,老太君也不能保证,九九八十一鞭打下去,人还能不能活。
老太君立刻出言制止陆瑾之,“老四!够了!停手吧!既然郡主替你求情,我也不能不给她这份薄面,你今晚回去之后,好生反省!”
一言至此,老太君心中默默念叨:列祖列宗,可不是她心慈手软啊,老四说到底也只是对自己的妻子下手……算不得大过错。
老太君自行洗脑一番。
虽然能对楚宜修共情,可也爱惜孙子。
若是楚宜修身子能好些,她倒也不阻止这对新婚夫妇了。
再看楚宜修,也仿佛是个体贴自己夫君的女子,毕竟她也替老四求情了不是么?
此时,萧氏已捂唇痛哭,她走到陆瑾之面前,恨不能把儿子一把抱住,但这些年陆瑾之早已成人,他站起身,避让开了萧氏,“母亲,我无事。”
萧氏看了一眼儿子的后背,已是鲜血淋漓,这怎能叫没事呢?!
萧氏心疼不已,又不能对老太君发怒,只好将怨气撒在了楚宜修身上,她眸光不善,恶狠狠的瞪向楚宜修。
楚宜修自然察觉到了。
婆母很不喜欢她呢。
无妨,她也没打算在陆家长此以往待下去。
楚宜修骨子里逆性极强,萧氏怨恨她,她便从老太君的怀里出来,直接扑向陆瑾之,一把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肢,“夫君呐,嘤嘤嘤……是我害了你呀。”
陆瑾之上身还没穿衣。
楚宜修如此一接近,脸几乎贴在他胸膛。
陆瑾之浑身一僵。
他受了家法,但情蛊并没有半分压制,此时此刻,美人在怀,如此亲密,陆瑾之很清楚他想做什么。
陆瑾之,“……”真是魔障了,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肖想着那桩事。
陆瑾之虽给自己找足了借口,但还是惊讶于那股迫切的渴望。
他就宛若是长久徒行沙漠的行脚僧,而楚宜修对他而言,就是一汪沁甜的冷泉,他只想痛快畅饮。
陆瑾之伸出手,顿了顿,还是缓缓放在了楚宜修的头顶,以示安抚,“夫人,为夫无恙的。”
美人在家主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众人目瞪口呆。
二位……
既是如此恩爱,为何之前又嚷嚷不休?
又何故惊动陪嫁护院?!
罢了罢了,你二位还是速速回房吧!
夫妻之间恩爱之事,莫要搬到台面上来说了!
萧氏僵在当场。
儿子不给她碰触,却宁可去抱着一个狐狸精!
蔷薇也暗暗愠怒,可她没有任何合适的身份去控诉。
看着陆瑾之把楚宜修虚拢在怀,蔷薇渴望极了陆瑾之结实的胸膛,忍不住幻想,有朝一日,她也能有一样的待遇。
老太君这时打了圆场,“都散了吧。”
只希望今晚闹出的动静,没让隔壁周家听见。
那个周御史,就是个人见人恨的搅泥棍!
老太君若非看在自己也算是个有身份的老者,真想去和周御史争辩几句!
她陆家的事,与周家何干?!
便是扰民了,周家也只能受着!
毕竟,本朝江山安稳,都是陆家用命换来的!
众人先后散去,楚宜修抱着陆瑾之没放开,陆瑾之不忍将她推开,软玉温香在怀,就是铁石心肠的将军也成了绕指柔。
“夫人,为夫要回院了。”
楚宜修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夫君,我去给你上药。”
陆瑾之没有多想,点头同意。
众人见这对新婚夫妇二人牵着手离开,又不乐意了。
既然夫妇恩爱逾常,又何故纷扰不休?!会影响了旁人的!
老太君叫住了陆清与陆鸢,“老五、老六,你俩站住。”
陆清与陆鸢,武艺不错,关键是这二人游手好闲。
陆绵绵也留了下来。
“祖母,有何吩咐?”
老太君就担心文官的嘴皮子太碎,道:“你们几个多盯着点隔壁的周府,周御史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几人应下,“是,祖母。”
*
楚宜修的小手被陆瑾之攥在手心。
两人走在小径,身后是李年与张峰,苍狼先生也提着药箱跟了上来,几人见侯爷与夫人时不时对视一眼,侯爷还特意放慢了脚步,生怕会让夫人累着似的。
这画面委实不是单身汉子可以看的。→_→
陆瑾之行至半道,说一句,“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楚宜修心里没底儿了。
这厮如此温柔,叫她怎么使坏?
她抿唇,犹豫稍许,抬头看向男人,认真说:“夫君,你不失控时,当真是极好的人,那……你以后还会那样么?”
陆瑾之,“……”他并不能保证。
第四十六章
陆瑾之牵着美人小手, 他鲜少像此刻这样闲庭散步,因着后背有伤,身上只披着一件中衣, 衣襟是打开着的,风一吹,衣裳敞开。
说实话, 陆瑾之有些难为情,可他装作毫不在意。
在人前/裸/露/身子, 也是头一次。
他觉得自己与楚宜修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大步。
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的陆瑾之,他深以为然。
然而,此时此刻,楚宜修满脑子都在算计着他发冠上的簪子。
如何才能拿到?!
男人会在什么时候拆下发冠?
沐浴?还是睡觉?
楚宜修上辈子的记忆, 都停留在陆瑾之如何强势上面,却全然忽略了他的发冠。
此前, 谁又能料到,他会将钥匙打造成簪子的模样……?!
果真是狡猾至厮!
楚宜修暗暗谩骂,与陆瑾之这厮斗智斗勇, 当真是累坏她了。
终于, 两人来到了竹里斋, 刚踏足月门,楚宜修就提议,“夫君, 这几日太热了, 你身上有汗,发髻也该重新洗梳了, 我先服侍你吧。”
陆瑾之一怔, 表面还算镇定。
他自己的事, 从来都是不假他人之手。
一来,陆家人从小自立。二来,他这人一惯清冷,不喜被人靠近。
但此刻,娇妻言辞恳切,陆瑾之没法拒绝,“好。”
身后的李年与张峰,“……”
他俩是不是不应该紧跟着?
唉,自打侯爷大婚之后,他们这些随从做事情也得反复琢磨了。
很快,净房中的浴盆添满水,屋内灯火摇曳,鉴于上次陆瑾之特意要了花瓣,这一次,李年与张峰也采了不少花瓣过来,免得一会儿侯爷又会吩咐。
不多时,房中再无旁人。
陆瑾之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当然不可能会露出类似于“羞涩”的神色,他内心狂乱,如暴风袭来。表面上却坦坦荡荡的褪下了中衣。
由于略有些紧张,他身上肌理紧绷。
陆瑾之很清楚,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疤痕太多,生怕会吓坏了楚宜修。
而事实上,楚宜修此刻,压根就不在意男人的身子。
她嫌陆瑾之动作太慢,佯装羞涩不已,娇滴滴道:“夫君呀,我来帮你吧。”
说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她垫脚起脚尖,直接触碰到陆瑾之的发冠,也不管他是否愿意,直接拔下簪子与发冠,让男人墨发瞬间倾泻而下。
妙啊!
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呢?
她还得想法子在陆瑾之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簪子带走,并且不能让陆瑾之怀疑上她!
楚宜修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猛烈跳动,面上却依旧娇羞,“夫君,我去放好发冠,你先进净房。”
陆瑾之没有多想,他嗯了一声,注意力都在接下来即将沐浴这件事上。
若是记忆没出错,他昨日还想邀请楚宜修一块沐浴来着……
陆瑾之转身就往净房走。
楚宜修也转身,她捧着发簪与玉冠走向桌案,放下玉冠与发簪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将簪子带走,亦或者……仿造一把一模一样的。
她耳力敏锐,侧耳听见净房内细细索索脱衣裳的声音,随即就是有人没入水中的动静。
她立刻四处观察,看见了博古架上的纸笔。
要不要立刻临摹?
陆瑾之会突然从浴桶出来么?
楚宜修不敢保证。
以她对陆瑾之的了解,这厮完全可能直接走过来。上辈子在宫廷,他就时常在她面前一/丝/不/挂,仿佛很想向她炫耀完美的身段。
楚宜修万般不舍的搁置下了发冠与簪子。
这一刻,心,仿佛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