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问手里的长剑被他挑飞,雪亮的剑身直朝江氏医馆的方向袭去。
人群一阵惊呼:“危险!”
江横天骂出一声“操”,长剑冲他而来,台上二人要试他!
普通人无论如何都躲不过,江横天却不可能平白无故挨上一剑。
黑崖刀客气压深沉。
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枪横空出现将剑截下,剑身被尖锐的枪头强势扭转三圈,伴随枪杆舞动的破风之声跌落在地。
“谁敢胡来!”
少年郎的威吓在三十年老武馆中响亮。
消失已久的穆逍再次露面,他离刺客的真相只差一记拦截枪。
第25章 过家门◎碰瓷◎
“我当时害怕极了。”
事后,江横天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手里捧着压惊热茶,被众人围聚一团。
他说,“那把剑啊,我甚至没看清它长什么样,它像闪电一样朝我劈过来。”浅啜一口,“要不是穆小郎君反应快……唉。”
医馆诸位在旁边捏了一把冷汗,心里补充道:台上那两个人可能已经下去喝茶了。
好好的比武差点闹出人命,张府管家始料未及,上前嘘寒问暖。
江横天摆手道:“无事。”
应梦怜往他胳膊上一拧,力道之大,普通人承受不住。她说:“哪里没事,夫君你脸色苍白,这是受惊过度了。”
应梦怜冲江月明使眼色。
江月明了然,上前道:“管家叔,这个位置离比武台实在太近了,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人怎么办。不如这样,我们撤到后排去看,安全。”
老管家连连点头,赶紧让人把前面的椅子撤了:“好好好,往后撤,来,集体往后撤,委屈大家挤一挤,那边参选的诸位,接下来的比试最好不要带兵器……”
比武暂时停止,在场的晓春百姓同时挪凳后撤。
穆逍手里的长枪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朗云何走过去,说,“知道穆逍小兄弟你武功高,此前见识的是掌法,没想到枪法同样令人叹服。”
穆逍挠挠后脑勺:“枪法是家传,掌法是师门武功,而且这枪不是我的,是……”
他往后看,疑惑道,“咦,人呢?”
朗云何观察他手中枪杆尾端的刻纹,只有一朵栀子花,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朗云何说:“不说其他的,还好你赶来及时,我们医馆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哪里的话,你们也帮过我。”穆逍说着,看向另一端准备上台的江湖人,皱眉道,“就像我之前说的,为找刺客,城里进了很多不得了的人物,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他们没有道理可讲,我就知道他们会对你们下手。”
朗云何话里有话:“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你们放心,他们的视线很快会从你们身上移开。”
“为何?”
穆逍小声说:“最新消息,排行第二的黑崖刀客已经混入城中,还有——”穆逍话语微顿,随即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旁边偷听的褚非凡,“之前是我草率,闹了笑话,排行第七的花想容最近也有现身,据我所知,已有五人中了她的缭乱香,其中四人至今神志不清。还有照夜胡娘、三步罗刹、千面扇鬼,他们仿佛约好了,昨天夜里全部现了踪迹。”
真正的千面扇鬼问:“全都在晓春城吗?”
“不,除了黑崖刀客,其他人都在城外。”
朗云何面露‘惊慌’:“他们想做什么。”
穆逍难得遇人向他讨教问题,成就感很足,他如前辈一般煞有介事地为朗云何指点迷津:“多半是为了段沧海,泰峰派的车马已经进城,段沧海在他们手上,朗大哥,你不知道段沧海,我跟你说……”
朗云何耐心听他分析了半刻钟,云开雾散:“懂了,江湖险恶,他们要灭口。”
“正是如此。”穆逍少年老成地拍拍朗云何的肩膀,“朗大哥,弄懂这些,你就是一只脚跨进江湖的新人了。”
朗云何谦虚道:“哪里哪里,我还差得远。”
看台已经重新布置好,朗云何不再和穆逍闲聊,“有时间来家里喝茶”,说完便抬腿朝江月明招手的方向迈去。
褚非凡在一旁听得迷茫,连忙跟上:“若我理解没错,好像出现了两个暗影阁。”
一个是真,一个是假,无论有意无意,真假双方肯定会在晓春城碰面。
褚非凡有些焦躁:“一定是阴谋,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朗云何凉凉道:“你怕什么,你的名字说出去没人知道。”
“别啊,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我还指望你们保护我呢。”
“谁跟你一条船。”朗云何撇开褚非凡,抬手回应江月明,“来了。”
比武继续。
第一场的胡三问和陆之扬毫不意外被踢出局,一个连剑都拿不稳,另一个挑剑误伤江横天,门客不能要这样的草包。
第二场,晓春百姓呼声最高的沈客上台。
江月明挤在人堆里跟着一起鼓掌,她用胳膊肘捅朗云何:“你的热情去哪里了。”
朗云何没好气道:“落家里了。”
他望向擂台的眼神冷静,沈客……
这人能吃是真,眼毒也是真,朗云何与他狭路相逢,他竟开口就问朗云何是否练过武。
江月明故意激他:“你觉得沈客长得俊不俊。”
“人模狗样。”
江月明捧着脸说:“我觉得很俊。忘了和你说,我去蓬莱居时看见他了,我一到,他就开始脱衣服。”
朗云何微笑:“你想清楚再说。”言外之意,沈客能不能活过今晚,全看你接下来的表达。
江月明紧急拐了个弯:“我在窗外看,他在里面脱。”
朗云何不想往下听,草草应了一声“哦”,他说,“半夜偷窥,应该把你抓进牢里教育,你等着,我马上去告发你。”
江月明往边上的座位挪蹭:“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男人呐,要大度。”
这回轮到朗云何说了:“你做梦。”
台上,沈客听了管家的话,没有带剑上场,他的对手同样赤手空拳。
俩人面对面行礼,沈客听对方小声说:“兄弟,我知道你身手好,昨晚议事你没来,但我们目的一致,请手下留情,尽量拖延时间。”
沈客不语,对方只当他答应了,于是摆好姿态,摊手招呼道:“请出招。”
下一刻,天地倒转过来,那人被沈客一脚踹到胸口,直接从台上飞出去,底下的同伴险险将人接住。
沈客抱拳笑说:“承让。”
江月明嗑着自带的瓜子,评价:有点褚非凡打擂台时的风采。
一脚即出,全场炸开锅。
晓春百姓掌声雷动: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敌不动,我先行,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一招制敌,相比之下,上一场的推拉战简直是小孩打架。
江湖人的坐席愤声四起。
先一步来到城中的泰峰派弟子怒道:“这人怎么回事!谁说他是来捉刺客的!”
拖延时间这一策略正是他想出来的。秋时雨死后,泰峰派虽然被洛寒渊所在的六华门压矮一截,但六华门在城中没有眼线,泰峰派依然一家独大。
现在,放眼整个武林,除了六华门和魔教,没有谁敢不看泰峰派的脸色行事。沈客,他算老几?
其他门派的弟子颤颤巍巍:“那日我路过他的住处,亲眼看见他桌上放着赏金令。”
泰峰派的人不知在骂谁:“混账。”
有人猜测:“这个沈客入城以后一直独来独往,他身手如此了得,莫不是想把我们打败了、赶跑了,自己独占功劳。”
旁人附和:“一定是这样!”
台上,沈客无视对面的躁动,转身对一旁目瞪口呆的管家说道:“先生,沈某有一提议。”
管家镇定心神,清了清嗓子道:“你说。”
“两人一组耗费时力,沈某性急,等不住,后面有多少人我想一并接招,让他们一个个上,我敢保证——”沈客眼眸扫过等待上场的门派弟子,轻蔑一笑,“一日内,结果必出。”
管家敲着算盘。
一日内,也就是说,这位沈大侠想要在一日内独自应对百人。以一敌百,这要是传出去,多有面儿啊!看,这就是我们张老爷百里挑一选出的门客,别看他年轻,他曾在一天之内连续击败百名英雄豪杰,听说还是某个江湖大家出来的公子,背景神秘莫测,这样的人才,在我们张府当门客!
但是,管家犹豫了,他家老爷最开始的计划是半月选出六人,后来缩减变成三人,再缩是不是有点少?管家担心一人撑不起排场。
沈客看管家迟迟不做决定,大方表示:“先生若为难,大可不必将沈某的话放在心上。按照之前的规矩来便是。”
话是这样说,可是众人呼声高涨,显然想看沈大侠以一敌百。
“好。”管家被众人的情绪触动,点头同意。他想:一次招不满,下次可以继续招,我们有钱,有钱还怕找不到人?
管家也想知道,这位沈大侠是不是真的能以一敌百。
结果没让众人失望,短短一个下午,沈客连胜四十八场。
天将暮。
看客尽兴而归。
“明日。”江湖坐席上,泰峰派弟子狠毒道,“别听那老家伙的,全给我带兵器,把沈客给我弄死在台上。”
一路往回,江月明倒退着走,问大家:“你们说,沈客如此着急,他有何打算?”
朗云何说:“要么抓我们,要么当门客。”
江横天道:“管他怎么想,终归是好事,比武结束,这些江湖人还有什么理由留在城中,通通给老子滚蛋。”
应梦怜问:“云何,换成你,有把握一口气打赢那些人吗。”
朗云何说:“没有高手,对面赤手空拳,问题不大。”
“朗哥只用半天。”江风清对朗云何十分自信,又说,“楮哥要两天。”
褚非凡要面子,说:“我一天。”
再往前走就是医馆,众人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中央,宋全知在车前的地面打滚。
宋全知边滚边说:“你们的马车撞到我了,我要死啦,活不了啦……”
“这老东西。”江横天想上前把他从地上踹起来,结果被应梦怜揪住了后领。
应梦怜说:“夫君,冷静。”
她让大家看马车左上角的挂牌,上面只刻了两个字:泰峰。
侧方的高头大马上,那人转头露出真容:仇问归。
第26章 动真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想太少◎
宋全知的算卦摊当真被他挪到了医馆前。
只见这位算命先生已重新粘了假胡子,洗到发白的道袍如今滚了一地灰土,他头发散乱,毫无形象可言。宋全知指着几次三番欲脱离车队,然后穿过小巷进入后方民居的泰峰派弟子吼:“你又想跑!你们撞了我,别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蒙混过关!”
医馆众人听见他无赖般的语气,心下一紧:后方就是他们的居所,假如宋全知没有将人拦下,他们趁主人不在时进屋搜寻,冯城山很有可能被发现。
冯城山可是被严严实实蒙着眼,五花大绑困在家里,哪个正常人家里会绑人?这要是被看见了,传扬出去,他们洗不干净。
泰峰派的车队一共十九人,周边护送的都是门派弟子中的佼佼者,仇问归作为领首,跨马处于最前方。
他方才在打量江氏医馆的招牌,接着,视线慢慢右移,落在了走路回家的刺客们身上。
他说:“你们谁是大夫?”
这样问着,眼神却已经锁定了应梦怜,显然提前打听过了。
江月明右侧方的黑猫后背弓起,像是受到威胁,警惕地冲仇问归呲牙露爪。
仇问归一边盯着应梦怜,一边不露痕迹地用余光扫过旁边的江横天:“女大夫,我这儿有个病人,你看看……”
车轿前的泰峰派弟子闻言赶紧掀起车帘,段沧海从马车的座椅上滚落下来,他趴在中间的木板上,手腕和腿脚都让铁链锁着,脑袋搁在垂地的坚硬铁索上,整个人奄奄一息。
“……他还能活多久。”仇问归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应梦怜推了一把江横天:“夫君,你带阿清他们回家。”
段沧海气若游丝,应梦怜让褚非凡把他扶到医馆。
此前摔坏的桌椅板凳尚未修好,医馆空旷,能躺人的只有角落的一张木板床。
应梦怜神色凝重,她牵起垂落的铁链说:“这是为何。”
仇问归满不在乎说道:“他得了疯病,松开就乱咬人。”
应梦怜:“解开,链子将衣服缠着了。”
仇问归笑笑,他与躺在家里的冒牌货全然不同,表面气定神闲,不会急躁。他拉过仅剩的好椅,翘腿坐在上方。
“我说了,他得了疯病,解不得。”他似乎想起什么,将腿放下,上身前倾,问,“女大夫,刚刚牵走小娃娃的男人是谁?你丈夫?”
“是,他是我夫君。”
“你们成亲多久了?”
应梦怜听出来了,仇问归并不能确定江横天的身份,段沧海被他们折磨成这样,定然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
或者,应梦怜大胆猜测:他们一心想找的只有黑崖刀客,至于其他人,他们并不关注,甚至根本没有把江横天身边的各位纳入怀疑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