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眼睫颤了下,不知如何开口。
一贵女偷听到她们讲话,笑:“一个通房而已, 再好看也是连妾都不如。何必挂心?”
蓝锦茹扫了她一眼。
贵女抬高了下巴:“当然妾这种身份,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真想不明白,有什么人会这么自甘堕落。”
蓝锦茹翻了个白眼。
另外一贵女:“这姑娘好生貌美,可是哪户人家的千金。锦茹你到现在也没给我们介绍介绍。”
蓝锦茹拉住桑枝的手腕。信誓旦旦宣布:“我哥以后的小妾。”
桑枝吓呆:“表姑娘……”
贵女们则是讶异地眸子都睁大了。其中不乏有打着灯会的幌子来接近蓝宴光的。
一爱慕蓝宴光已久的贵女干笑:“锦茹怎么开这种玩笑。”
蓝锦茹:“反正合我眼缘了, 我哥才能娶。”她又抬了下下巴, 挑剔的目光扫了遍其他人。
脸皮薄的已经被她看红了。
但蓝锦茹只是摇摇头。然后高傲地拉桑枝走。
自知家境不如人的贵女们只能不悦把这口气咽下。
*
几人放了天灯, 又去猜灯谜。
猜灯谜有各式各样的奖品。像是模样生动的生肖瓷玩,或者绣工精巧的荷包等。
蓝宴光先赢下了一个妹妹选定的小兔子瓷玩。
其他几个贵子也猜出了几个。
得来的奖品,自然是赠送给同行的贵女们。
每个姑娘一人一个,欢心雀跃地收下。
有甚者,则傲慢嘲讽地瞥两眼空空如也的桑枝。
桑枝无所觉。她望着灯笼上的灯谜,只觉得能猜出的人好厉害。
当然也不是所有灯谜他们都猜出来。
桑枝看着或皱眉或挠头的一群人,忽然想起了少爷。
或是少爷在,应该能够轻易猜出吧。
桑枝浅浅笑。
贵女们均都收到了瓷玩或荷包。但贵子们还继续猜了会灯谜,陆续又赢了几个奖品。
却没有再送。
贵女们看眼底,也只当是他们要带回去给各自府中的兄弟姊妹。
灯谜后,听说西浦街搭建了一戏台能观戏。
蓝锦茹兴致盎然,率先走前头,想去看看。
贵女们陆续跟着。
桑枝逐渐落后。
桑枝其实更想回去楼塔,虽然和蓝锦茹离开时,有楼府的随从来福他们知道,但是她没有告知知婉一声。
不知道她回去了没。
桑枝正忧愁着,忽感觉旁边有人靠近。是同行的一公子。
“……刚才灯谜多得了一个,家中也无姊妹,姑娘不嫌。便收下吧。”贵子的脸红通,但所幸周围较黑,并无人看出来。
他将荷包小心轻塞给桑枝,一双眼都不敢乱看。马上又慌乱地装作无事一般,走回到了前头。
桑枝眨了下眼,还没有明白过来。感觉又有人走到了自己左侧。
这次是一个小蛇形状的瓷玩。
“在下才疏学浅,本是想替姑娘争只游龙。姑娘海涵。”
陆续的,在前往戏台的路上。
桑枝已经被赠了七八个的灯谜竞品。甚至没等她开口拒绝,赠送的人已经重新遁回了队伍。
而有的甚至连话都没说清,滚烫着冒汗的手,东西一搁桑枝手上,马上拔腿回去。
所有贵子们以为自己送得天衣无缝。
实则——
贵女们已经咬牙切齿:这帮狗男人!
行在前头的蓝宴光抿紧了唇,默默将袖中雪白的瓷玩兔子攥紧。
蓝锦茹走到哥哥身边。
然后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长气。
蓝宴光:“……”
真是愚蠢的哥哥,她都故意给机会了,结果倒让其他人给抢占去了。
蓝锦茹于是悠悠走回了桑枝身边。
桑枝手里还捧着七七八八的东西,不知所以。
蓝锦茹瞧了眼,摇摇头,然后干脆一并帮收了,递交给一旁随从。
想到不成器的哥哥,蓝锦茹又对桑枝霸道说:“除了我哥送的,其他人的你都不能收。”
桑枝眨了下眼。“不是,你误会了……我和你哥哥什么都不是。”
蓝锦茹蹙眉:“什么?我哥你都看不上?!”
桑枝:“……”
桑枝咬了下唇,“不是……表姑娘误会了。我心有所属……”
桑枝在知婉给的小话本里看过多少才子佳人说出这话,并不觉什么。只是当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仿佛烫嘴一般,耳都烧红了。
桑枝一下不知是因为这词而羞涩,还是因为真有此意而羞涩。
蓝锦茹则是望着桑枝漂亮殷红的脸而愣了下。
她眉头皱了下,舔下唇,“……是谁?”
“桑枝姑娘!”
远远的,拨开人群,云石气喘吁吁:“总算找到你了,少爷都快急疯了。”
蓝锦茹敏锐地动了下耳。
她自然认出了表哥的小厮。
桑枝闻言也愣了下。不过却是因为云石的话。
急疯了?
桑枝试着想了下,发现根本想不出少爷着急的样子。
事实上,等桑枝跟着云石离开,看见的也是一脸冷淡的少爷。
唯一不同的,只是一双锐利的眉微蹙着。
来福看见云石把人带回:“我去通知三小姐。”
楼延钧微颔首。
眸光却不动声色地将桑枝上下寻了遍。
蓝锦茹自然是跟过来了。
她讶异又喃喃:“表哥……”
楼延钧收回放桑枝身上的眼,点了头权当回应。
蓝锦茹喉间冒出了许多话,瞪大了一双眼,一时不知给说哪句。
桑枝已经回到了楼延钧身边。
楼延钧望着她手掌上缠的手帕,上面还绣着一个“蓝”字。
他抿了下唇:“怎么伤的?”
桑枝:“不小心被竹灯笼划到了。”
楼延钧又问:“为何和他们在一块?”
蓝宴光等人跟着蓝锦茹过来,看见前头的楼延钧,均是愣怔。
桑枝:“表姑娘邀请的。”
“回府吧,你手上的伤回去处理下。”
两人之间离得近,只要有眼都能看出关系不寻常。
蓝锦茹咬了下唇。
她不是没猜到,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承认。
蓝锦茹看着表哥垂眸望着桑枝,明明是寻常语气,但就是叫她不舒服。
蓝锦茹瞪红了一双眼,转身找随从拿回了一布袋——里头都是那些贵子送桑枝的瓷玩荷包。
“表哥。”蓝锦茹唤了一声,而后气冲冲把布袋塞桑枝怀里。“还给你!”
桑枝:“表姑娘……”
楼延钧垂眼:“什么东西?”
蓝锦茹:“没什么,都是公子们喜欢她,觉得合眼缘,费尽心思赢来的东西!”
蓝锦茹故意咬紧牙关,加重了“费尽心思”一词。
楼延钧抬眸,淡淡扫过一众人。
后头的贵子们脸色又青又红,着实难堪。已有几个避开了眼,不敢直视楼相。
楼延钧没说什么,只是让云石把布袋拿着。
时候不早,楼延钧带着桑枝要走。
蓝锦茹眼眶滚红。
桑枝忽然回了头,她轻拉了下少爷的衣袖,然后走到了蓝锦茹身边,“表姑娘,谢谢你今日带我逛灯会。”
桑枝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于是将头上的蝴蝶簪取下。那是她目前用自己的月银买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只我最喜欢的簪子送给你。”桑枝取下,轻柔地放在蓝锦茹手中。
蓝锦茹正伤心在头,下意识想扔掉,但又看见了桑枝身后表哥淡淡看过来的目光。
蓝锦茹咬唇,改为含泪收下。
但直到桑枝和表哥离开,蓝锦茹也没把簪子扔掉。
*
云石抱着布袋行在后头。
桑枝不远不近地跟在少爷身旁。
街上的行人似乎都到西浦街去看戏曲了。比桑枝他们刚走过的时候冷清了许多。
但两旁的糕点铺子却依旧飘香。
桑枝有些饿了。但也只是偷看几眼。
前处是他们刚才放天灯的地方。
还有一个专门供休息的小亭子。
亭内无人,但底下还是有几个在放着天灯。
桑枝正看着,前头的少爷忽然停了下来。他喊来了云石,不知嘱咐了什么,云石便跑开了。
这下只剩他们两人。
两人一前一后。
云石离开后,桑枝更跟不上少爷的步伐了。
桑枝正懊恼,便见前方伸出了一只手,轻而有力地避开她手掌的伤口,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前一带,桑枝便到了少爷身边。
“走太慢了。”
桑枝垂了下眼,轻“哦”了声。
她有点想看少爷,又有点不怎么敢看少爷。
楼延钧沉抿了下唇,没再说什么。
桑枝便任由少爷拉着。
云石很快回来,带着一油纸热腾腾的酥香糕。
桑枝好奇抬眼。
云石把纸袋交给了少爷。
楼延钧垂眼,放到了桑枝手里,“吃吧。”
桑枝耳朵一红。
原来刚才自己偷看糕点铺的眼神,都被少爷看见了吗。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桑枝确实饿了。也就就着油纸,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楼延钧并没有松开牵桑枝的另一只手,但步伐到是慢了下来。
云石笑眯眯跟在后头。
*
“嘶……”桑枝咬急了,烫着了舌头。
楼延钧停了下来。
云石正要插嘴说怪他忘记了给桑姑娘放凉。
便见少爷蹙眉捏起了桑姑娘的下巴检查——
“我看看。”
“……”
云石十分识趣地保持落一大截的距离。
*
桑枝也被少爷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跳。
眨了眨眼,因为烫伤而湿润的眼水光盈盈。
楼延钧仿佛后知后觉,愣了下,松开捏着桑枝下巴的手。
桑枝缓慢地又眨了下眼。“还疼……”
楼延钧顿了下。这次却只是快速扫了眼桑枝红润的唇。便收回。“烫便慢些吃。”
“少爷。”
“嗯?”
桑枝往前加快走了几步,一手还拿着糕点。
“今天表姑娘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楼延钧彻底停了下来。
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和疑惑。
桑枝:“桑枝说了‘心有所属’时,想的都是少爷。”
楼延钧握着桑枝手腕的手微微僵硬住。
桑枝歪了下脑袋,浅浅一笑:“桑枝好像一想到少爷,这里就会……微微的,很是高兴。”
刚才见到少爷时,少爷的冷淡,让桑枝胸口没由来地发闷。
但被烫到时,少爷下意识的关切,又让桑枝雀跃。
桑枝捂地是左胸口的位置。用的是还被少爷握着的那只手。
楼延钧眸色难明,桑枝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人。
直到唇上被覆盖上微凉的两瓣。
少爷神色温柔,“我知道了。”
桑枝禁不住弯了眼。
*
抱着布袋的云石看得愣眼,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
远远已经跟了好几条街的几人。神情各有各的复杂。
蓝锦茹咬唇,最后呜了声,转身跑开。
蓝宴光叹了声气,去追妹妹。
贵子们面面相觑,最后摸摸鼻子,各自折返回家。
只有贵女们还在原地。
知道桑枝身份她们内心都是不屑,即便对象是位高权重的楼延钧。
但通房就是通房,上不了台面。
直到她们看见了刚才一幕——
那么高大冷峻的人,竟然会如此小心又温柔地俯身去亲吻一个小通房。
她们要巴结的蓝家兄妹,见到楼延钧都得规矩行礼。
前途无量,功勋满楼。甚至样貌身材,都是长京绝佳。
贵女们不得不承认,心底酸涩得不行。
第32章
楼知婉担忧得极了, 得知了桑枝平安回府,才放下心来回去休息。
长京十五已过。
但灯会上的见闻却还依旧沸沸扬扬。
楼允溪也去了灯会。
甚至还知道了当时名冠长京贵子圈的人,竟然就是桑枝。
看见了桑枝和蓝公府的一群人时, 楼允溪正和自己的丫鬟挤在人来人往的百姓堆里。厌得她眉头一路都没放下。
碰巧也就听到了旁边人的夹杂着惊叹艳羡的窃语。
楼允溪又怒又惊。
一想到竟然是桑枝……害自己在赏花会上出糗, 蓝国公府的嫡少爷多次来府也是为了来找她的。
明明都已经有了楼延钧, 竟敢还在外四处献媚勾搭!
楼允溪当夜气冲冲回了府,把一桌的东西都砸了。
*
过了十五。
雪下得已经没那么勤了。
倒是大晴天的日子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