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卓是贪。一辈子图钱勾结,虽然干了不少坏事,但属小奸小恶。而次子,蔡卓在亲眼见其母暴毙,乳娘丫鬟还有伺候次子的小厮失踪死亡,深知这白眼狼的怖恶之处。
待把人送入官场,便寻了个理由,让儿子被发配出长京做官。
但蔡卓也没有傻到因此和儿子断了联系。这次幺子在齐州犯事,便是他写了书信,听了次子的建议处置的。
儿子里面,属次子最不像自己。但最能行事的,也是这个儿子。
如今蔡府到这个地步,似乎只有次子才能扳回一城。
*
姜译苏也听闻了蔡府的事。
而在前几日,蔡卓还特地来拜访他。
实属是病急乱投医。
姜译苏和楼延钧是不对付,但大是大非前他也是有底线的。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看不惯,就会和那个大贪官合作?
蔡镇隆的死讯传来。
姜译苏正在自己的摇椅上扇着扇子赏桃花。
楼延钧和蔡府的事,已是长京城内沸沸扬扬。
楼延钧那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是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从昨日听到蔡卓拿免死金牌进宫,姜译苏便知会有这个结果。
蔡卓最大的王牌也就是先帝的金牌。如今把金牌给还了皇上,他还拿什么跟楼延钧斗?
姜译苏的随侍在一旁煮茶。
“蔡狐狸也是没脑子,上门来就说帮少爷寻人。竟然还说自家的闺女便是咱们‘小姐’,真是笑掉我大牙。”
姜译苏的随侍是十年前就跟着姜译苏来长京的,唤铁木,人小鬼灵。
姜译苏扇着扇子:“是老了愚钝了,还是从前官场有人帮扶,这就有点意思了。”
姜译苏寻人在长京内不是秘闻。蔡卓因此为噱头要合作,也是猜得出来的。蓝国公和楼府也有答应帮忙寻找,蓝府南下的生意好几笔,也有找出几个似是符合条件的。但画了画像送上来,姜译苏只一眼就知道不是他要找的人。
姜译苏的娘亲是倾城美貌,爹又是云州郡守,当年迷倒万千云州闺秀千金,两人恩爱几十年。
姜译苏坚信,妹妹定是出尘之色。
铁木:“就是,蔡老狐狸也不看看他什么样,他那刁钻闺女什么样,还敢来碰瓷我们小姐!”
*
桑枝知道少爷近些日很忙。
长京城内的大案她多少也从云石和兰茴那里听说了。
桑枝担心少爷累坏了,便想着花样给人炖汤加补。桑枝现在已经开始学着炖补汤,因抄写佛经和调理老夫人的身子有功,老夫人不仅让后厨的厨娘们帮教她,甚至还亲口尝了桑枝做得不是那么喜人的补汤。
楼老夫人笑:“不错,有进步,再练练,就可以让钧儿也尝尝了。”
桑枝很是高兴。半是对老夫人的感激,半是对自己进步的喜悦。
“多谢老夫人提点。”
楼老夫人:“好了,少贫嘴。光惦记着钧儿,你也该惦记惦记我这个老婆子。还不来我按按肩膀。”
桑枝笑:“是。老夫人。”
楼知婉回门时,带着满面春光。
皇上赐予探花宅府,就在楼府附近。高珏搬出文昌伯府,两个小夫妻现今就住在观花街的府宅。和楼府隔着两个巷子的距离。
楼知婉:“我和卢珏说了,以后我想来看你就来看你,必须是我做的主。对,等会还要回祖母那里一趟,记得在侧门给我留门……你做什么,我回一趟,你都不看看我?”
楼知婉拿了桑枝正在记的册本,发现是药膳谱。
“你写这么多什么呢?”
桑枝脸微红,忙夺了过来。“少爷最近太忙了,我怕人累着了,陈大夫说可以做些药膳……”
楼知婉笑:“堂兄那牛一样的身体,别说一个蔡府了,就是十个蔡府来,也不见人会累病。堂兄可不像我们家那个小书生,只顾着读书前些天还差点染春寒了呢……你的药膳本也借我抄一抄。”
桑枝这才想起,少爷是武将起身的,塞北荒凉,怕是什么更苦更累的,都经历过了吧。
桑枝想了下,不免心疼。
“就算牛一样的身体,也要好好照顾的……”桑枝担忧着碎碎念,“万一日积月累,真病了怎么办……”
楼知婉揶揄:“知道了,你就偏心他吧。”
*
小皇帝最近头疼得很。
和母后吵,又和朝官吵。
闹腾久了,小皇帝都觉累。
皇帝:“朕让楼爱卿操劳了许久。现今只不过刚开个尖刀子口,朕就头疼得很。爱卿是唯一让朕放心坦然的人。”
朝堂要大换血,第一个便是拿蔡卓开刀,必将引起后头一连串的反应。
安展瑀要专心对付前朝之事。如今不该再让后宫太后的琐事困扰于他。
皇帝笑了笑:“映禾交给你,朕是最放心的了。映禾虽贵为长,却是孩子心性,若有不当处,望楼卿见谅。”
底下人身影颀长,眸漆似不见蕴光。一贯清风朗袖,神清云淡。
楼延钧:“皇上缪言,公主温贤,是臣殊荣。”
“臣自以重礼聘之。”
第42章
楼府清晨鸟鸣悦语。
陈大夫三五日会来楼府一趟, 帮老夫人或者楼府里的人查看身体。
桑枝最近为了精进自己药膳的方子,时常带着水棠和陈大夫见面。
老夫人近些日多亏桑枝的调养,小病小痛已经不再犯了。
陈大夫若说什么调养的药, 便也直接让人和桑枝说去, 总归桑枝的调养让老夫人倍感舒心, 便全程交由她了。
静扶一边看着桑枝受器重,一边又看着桑枝和陈大夫往来密切,总觉得逾距和碍眼。
时常在老夫人耳边念叨提醒着不合规矩云云。
兰茴在旁气得牙痒痒。“桑姑娘的草药,香包好处, 也没见你不收啊?怎么现在就不合规矩了?说起这些都是托了陈大夫的功劳呢,要不你去给我们找陈大夫, 你和人陈大夫聊上多少?”
桑枝在这功夫下的辛苦,这人分明是不懂, 却还要如此恶意揣测桑姑娘。
所幸老夫人这些天也将桑枝的好看在眼底, 知觉这孩子对孙儿一片忠心。于是警告地瞥了眼静扶。“莫多嘴。”
静扶嘴张了张, 低头认错。“是。老夫人。”
*
自桑枝开始为老夫人调养身子后,楼老夫人对此宽厚了许多,不仅增了桑枝的月俸, 还额外拨钱让桑枝用在了买草药,买书册,纸张上。
最近几日。
少爷总是回来得很晚, 桑枝知道少爷心系朝堂之事,
知道人辛苦,便想着多做点好吃的或者多学点按摩缓神的技巧,能多为人分忧一点。
如今已是四月初。
楼府里一片生机。
墙角的花枝, 庭院的绿荫, 还有荷花池也露出了尖尖的头儿。
兰茴遵照老夫人的命令, 给桑枝置办了好几件夏季的衣裳。不同于以前艳丽夸浮的颜色。
这次置办的衣裳,大多是浅色端素的底调,以青碧,橘桃,竹蓝为多。
桑枝很喜欢这些颜色。
不谄媚,不献艳。
感觉像是要好好过日子的颜色。
像是老夫人从心底接受自己的象征似的。
楼老夫人的堂屋。
老夫人刚接受到了孙儿带来的好消息。
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赐婚了公主与长孙,这可是天大皇恩。
她这些日还请走了些来说媒的媒人,不是不急,而是看哪家姑娘都觉得和长孙不搭。
未来孙儿的正妻,楼老夫人可是打算将掌管侯府的本事交给她。自不是随意就定下。
没想到。
孙儿已经自己选定了正妻位置的人选。
楼老夫人十分惊喜。
如今圣旨还未下达,楼延钧只是先告诉了祖母,让人准备给操办的事宜。
老夫人:“这是喜事,祖母自然会给你安排得妥帖。”
楼延钧:“公主倚杖不得失,还望祖母大兴操办,莫失了礼仪。”
老夫人笑眯眯回:“那是,那是,祖母醒得。”
又道:“这亲事来得匆忙,你要在何时定下?”
楼延钧:“祖母挑一个良辰吉日,最好能在近些月份。”
楼延钧嘱咐完,便离开了。
兰茴在一边早已吓傻了眼。
虽然知道大少爷迟早会娶妻,但是她没有料定会如此之快。
兰茴看着老夫人兴高采烈的模样,一时嗓子眼堵着的话也说不出口,默默叹了声气。
若桑枝知道了,得多伤心呢。
*
陈大夫今日在楼府待得晚了些。
没有师傅不喜欢勤奋好学的徒弟,特别是还有慧根的。
虽然两人未曾明说,但陈大夫已经将桑枝当做半个徒弟对待。
往往他说的,桑枝都能一点就通透。让桑枝看的书,辨别的草药,学的药名药性。人都能好好做完。且还延伸出许多问题来请教他。
这股心性,做什么能不成呢?
桑枝又拿了药书中缓疲的穴位方子询问他。
只言片语说不清。
陈大夫便亲自上手,先是借用了水棠的胳膊,摁压了几个穴位处,给人看。
最后又怕桑枝看得不甚清楚,冒犯地借用了桑枝的胳膊。
桑枝的胳膊雪白,纤而不柴,润圆细腻。
但两个一心于教学的人皆没有反应。
只有水棠瞪大了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才悄悄收了惊疑的眼。
楼延钧自老夫人处请安回来,路过游廊,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灯笼光下,游廊亭里,陈大夫的医药箱还摊开于石桌上,水棠在一边撑着下巴要睡不睡地盹着。
身着碧青软袖裙衫的人,正挽起了一只胳膊的袖子,由着青衣灰帽的年轻男子,两手在胳膊出摁压来回。
桑枝垂眸望着自己挽起袖子的胳膊,弯着眉笑得煞是温柔娇媚,如清风拂过一泽莲池荡过的涟漪。久久未消。
楼延钧沉了眼。
云石正沉浸于少爷即将娶妻的大事中,他和兰茴一样,惊大于喜。
他已经习惯将桑姑娘当做是女主子服侍。
忽然就要来一个正夫人,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公主什么样,什么脾性,他们是一无所知。
但云石知道,他肯定是更喜欢桑枝做他们的夫人。
云石悄悄望了眼少爷,见少爷的眸子停在远处的亭阁,顺着看过去,才看见了桑枝水棠几人。
云石是习以为常,他也跟着桑枝水棠她们听过陈大夫讲授的草药,虽然他听不懂。但他觉这个陈大夫可真是好人,几乎是倾囊相授。
桑姑娘也是了不起,不仅学得认真刻苦,还时常会给他们送好东西。
云石道:“桑姑娘最近和陈大夫往来得密切,陈大夫还夸赞桑姑娘勤奋慧根呢。”
云石本意是想让少爷知道桑姑娘这些日为少爷忙前辞后的辛苦。
但听在了楼延钧耳里,便是另外一番意义不说。
*
送走了陈大夫后,桑枝和水棠回宅院听到了云石说少爷回来了。
还要见桑枝。
桑枝脸上欣喜。
云石笑:“少爷一回来可就寻着桑姑娘你呢。”
桑枝面上一红。
水棠跟着打趣。
桑枝衣服一下午未换,身上还沾染着草药的味道。
于是先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件衣裳。
桃红色的软袖薄衫,外罩着清淡的荷花裳,系上芙色绸带。桑枝顺便也整梳了下自己的头发,从小木盒中取出了一支玉色的梅花簪。
簪子是少爷买给桑枝的。
是那日知婉成亲,在继糕点后,两人云雨一场。桑枝躺在少爷的怀中,觉有什么抚过自己的头,本以为是少爷在摸自己的头发,等她发现,才知道少爷将一只玉簪簪在了她的发上。
绮丽的梅花纹络,剔透的质地,成色上佳。
桑枝很喜欢,又很惊讶,但少爷是个闷葫芦,对应着桑枝亮晶晶的眸,什么也没说,只是翻身再把人拉入下一场的欢愉里。
因为是少爷送的,桑枝很珍惜,平常日子不舍得戴。但唯独见少爷的时候,她会找出来戴上。
铜镜里,着着桃红色的春衫的人雪肤杏腮,春水含眸一样的眼,像是水波流转一般。红润的唇饱满挺翘,梅花玉簪挽着发,更增了妩色中的几分温婉。
屋里。
香炉散着清神的蕴香。
月色已经升上了朗空。
一身云墨绣银云纹广袖的人,一手阅着书卷,眼底眸色却是沉蕴。
听见了敲门声和门开启的声响,才缓缓抬起眼望去。
桑枝进来。
她换了一件衣裳,并不是刚才游廊亭里见到的。新换的衣裳颜色绚丽,衬得人气色极好,妩色动人。
没有人的眼不会放在她身上。
楼延钧放在了书卷。
桑枝走过去,她声音清清软软,低眉含笑地一声“少爷”,像是荡漾着无限春波。
楼延钧周身清冷。
但桑枝并不怕,还很轻快地扑在了他身上。
清甜柔软,“少爷,桑枝今天从陈大夫那里知道了,原来少爷要是困了,就可以按这里……”
楼延钧眉皱起。
“……少爷我教你,这样……”桑枝饶有兴趣地想示范,但她刚握到少爷的手,楼延钧便顺势解了桑枝腰间的绸带。
随着裙裳的掉落,桑枝便被抱腰往前一揽,连嘴巴也被堵住。
桑枝眼疑惑地眨了片。
但也只当少爷是想要了,于是温顺抬手圈住人的脖子回应。
少爷的手掌宽大,灼热,粗粝的指腹滑过的每一寸,皆能引起桑枝一阵轻颤。
被放到桌案上,桑枝的背磕得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