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笑:“好,兄长。”
汪瑭想的是以兄长的名义,不仅能和桑枝姑娘保持联系,还能不让“宰辅大人”记恨上自己。
一举两得,不愧是他。
远处。
姜译苏劈烂了根木柴,抬起的额青筋直出。
念念都没叫过他兄长,他怎么敢!?
楼延钧:“……”
*
安安最近很爱黏着楼延钧。
桑枝发现了。
并且很吃味。
大概是前几日楼延钧进来抹药的事,让安安习惯了睡前爹爹陪着玩一会。
自桑枝不让人来后。
晚上,安安坐在床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盯着门口。
“娘亲,爹爹不来了吗?”
桑枝只能哄人:“嗯,爹爹晚上有事。安安乖,我们睡觉了。”
桑枝正要熄灭灯烛,忽听见身后儿子软软可怜的声音。
“是因为安安不乖了吗?”
桑枝回头。
儿子坐在床榻上,仰着一张小脸,黑葡萄的眼亮晶晶地闪烁着泪花。豆大的泪珠,啪嗒眨一下眼,就掉了下来。
桑枝心头一阵心疼,咬唇。
“我们安安最乖了,娘亲带你去找爹爹好吗?”
安安眼睁大,“真的?”
桑枝笑:“嗯。”
*
楼延钧住的是木屋子。
在院子的最角落。
此刻,窗户还透着淡淡的烛光。
桑枝抱着儿子走到门边才有些迟疑。正想着怎么敲门合适,怀中的小团子糯糯一喊,“爹爹!”
门开了。
只穿着霜白色中衣的人扶着门,俊美面容上,濯濯的眸扫过两人,微微一笑。
桑枝的耳在人濯濯的视线中,慢慢烧了起来。
但奈何儿子吵闹得紧,桑枝也不好回头走人。
只能硬着头皮进屋去。
屋里的摆设简陋。
一张木桌,一张木床。一张木椅。
便无他物。
连多一张的椅子都无。
木桌上堆满了书卷和文奏。烛台燃燃不绝。
桑枝有片刻愣住。
忽想起了在楼府,楼延钧的屋里有屏风卧榻,山水画屏,香炉花瓶,夏日的冰盆,冬日的暖炭……
而在这里,如此简陋,人甚至每日还要遭着各种杂活差遣。
不该是这样……
这人,本该是享受仰慕,过着仆从成群,锦衣玉食,万人钦仰的生活。
这里,连楼府的下人房都不如。
夏天,莫说冰盆,连冰块也无。
桑枝好半会没回神,心头忽有些难言。
耳旁,安安软软糯糯地喊着“爹爹”,然后在人脸上印上了一湿哒哒的口水印。
而后,桑枝便听一道低沉温和的声。“你的呢?”
“要进来的话,儿子已经给了进门费,你呢?”
沉浸在万千思绪后中的桑枝抬起一双眼尾殷红的眼,瞪了人一眼。
“……混蛋。”
含着水韵一般的眼,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便听楼延钧轻笑,“那我自己拿了?”
温热的唇便印在了桑枝的唇角。
“爹爹亲娘亲喽。”安安欢快的笑声。
*
而在院里的高墙上,一个黑影正在费力地要攀爬上来。
正是桥西员外的公子。
桥西员外的公子那日回家质问了爹娘后,发现原来是爹娘骗他的,‘汪盈’家根本没答应跟他成亲。
心头一凉的同时,也存着一丝希冀。
但汪盈并不见他,还有他们院子里两个门神一样的高大魁梧的男子,也对他很不友好。
去了几次,桥西公子次次都只能灰溜溜离开。
但他并不罢休。
他觉得定是汪盈姑娘还没察觉到自己的诚心,只要让汪姑娘知道自己的真心,肯定会答应自己的。
于是,桥西员外的公子摸黑跑来了汪娘家。
月黑风高。
他爬上了汪家的墙,两腿正抖瑟抖嗦时,忽然听见了下头一声吼。
“她是我妹妹!只是用了下你妹妹‘汪盈’的名,你敢再让他叫你声‘兄长’试试,就别怪我不客气。”
“既然用了我们汪家的名号,那就是我们半个汪家人,也就是我半个妹妹。只要桑姑娘还叫我一声‘兄长’,我就有这个责任保护她!”
“……”
下头的声音混乱得不行。
桥西公子却认出了说话的两人,心头震讶听到的秘密时,脚下一打滑,咕噜摔回了墙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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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清晨。
晓鸡高鸣。
烈阳从东边照射出第一缕刺眼光线。
苏水镇上的街铺开始开张忙碌, 生气逐起。
秋婶子端着盘瓜子,坐在了草药铺前嗑起。
正在张罗铺子的汪娘发现了,出来, 疑惑:“秋婶子, 你那么大一个人支棱在我们铺子门前, 是在做什么?要嗑瓜子到别出去,别影响了我们生意。”
秋婶子因为给桥西员外公子做媒的事,接连在汪娘这里碰壁。闹得一时两人各自都有小疙瘩在心里头。
一个心里有怨气,一个心里不待见。
秋婶子笑眯眯:“汪娘啊, 咱们也是老相识,桥西公子那边……”
汪娘听她这个语气, 知她接下来又是要给桑枝牵媒的事,都拒了那么多次, 怎么就不死心。
汪娘不高兴, 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秋婶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们盈盈不嫁,就是他玉皇大帝来,这亲事成不了就是成不了……这么没眼力见, 要我送一帖药给你回去治治吗?”
秋婶子脸也拉了下来,两片薄薄的嘴一秃噜,啐了口瓜子壳出来。
“汪娘, 这古话说做人留一线,你这可是面子里子都不给我啊。桥西公子怎么了,人在苏水镇赫赫有名,配你们个买胭脂还带着个娃儿的, 还不够吗?还真给自己当块宝了, 一个在外被糟蹋的二手鞋, 要不是人公子相眼上,谁要啊……”
“啪——”地清脆一声。
秋婶子被这汪娘忽然甩来的一巴掌,扇得耳朵嗡嗡。回神后,立马将瓜子盘摔在地,一边捂着脸,一边坐到了地上嚎啕:
“大家伙来看看啊,打人了!领里街坊这么多年,打人了啊!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王法了!”
秋婶子的鬼哭狼嚎,立马引来了一波百姓围上来。
大家都是街坊相邻,立马有相识的走上前来劝架。
“哎呀,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打起来?”
秋婶子见有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陈娘子啊,这事都怨我,都怪我爱管这个闲事,你说那桥西员外的公子瞧上了这么个不明不白的人,要和人好,我过来问几句,就遭这么一个待遇……你说我好心当了驴肝肺啊……”
旁人:“秋婶子,这做媒做不成就别做了,哪有强人所难给人做媒的?”
“就是。”
秋婶子捂脸:“大家伙们有所不知啊,那汪娘家的姑娘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是个不明不白的来路啊,顶替了那个汪家“汪盈”的名号,尽干着些勾人搭货的事。”
汪娘正在铺子前的高台阶上,本抱臂一脸冷笑地看着秋婶子做戏,忽然听到了这话,脸色惊又煞白。
“什么?”
“汪娘,这是怎么回事?”
“盈盈怎么了?”
“嘿,我就说,那么个狐媚相的,准不是什么好姑娘!”
一看引起了苏水镇百姓的好奇和争论。
秋婶子挑了眉:“汪娘,你可敢说那‘汪盈’真是你的远方表侄女‘汪盈’,不是个不明不白的丫头?”
汪娘一双怒眼紧紧瞪着一脸嚣张得意的秋婶子。
秋婶子:“大家伙们还记得当年来咱们镇上搜寻找人的卫队们吗,陈娘子,就是吓得你们家孩子三两天没睡着的那些人……那些啊,我看八成就是来找汪娘家来路不明的丫头……说不定就是在外得罪了人,跑我们这躲起来了。”
“啊,这万一连累了咱们……”
“我就说咱们镇上的不平静啊,就是那个‘汪盈’搬进来开始的……”
“汪娘啊,你可得和我们说实话,那‘汪盈’到底是不是你远方的表侄女了?”
“对啊,汪娘,咱们苏水镇相安无事多年,可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那姑娘是什么来历啊,别到时候连累了我们大家啊。”
汪娘:“大家伙听我说,我们汪盈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秋婶子:“汪娘可别避重就轻啊。是还是不是,我们这也有人有柳州的亲戚,到时候一问,那可别说乡亲们不给面子了?”
汪娘怒了:“秋娘你何居心,就因为我们盈盈不愿结亲,让你在桥西员外那里落了面子,你就要百般折难。你要是不快,当时就不该收人的礼,自己贪小便宜,最后又要怨我们盈盈不肯嫁人!我们盈盈是不是盈盈,她哥哥都到这了,还能有假不成!”
秋娘子被这一火药呼噜似地斥责,说得面红了又白,极为难看。
旁人瞅着她,也逐渐小声啧啧。
秋娘子:“是啊,我命苦,操心命,好心给人做了驴肝肺。那汪家侄子早不知道被迷成什么样,沆瀣一气来造假,到时候连累的可是我们整个苏水镇的百姓……不是汪家还有两个长工,那个模样,指不定就是被那野丫头给迷住了,能勾得三四个男人围绕着转,能是什么好姑娘,还用了人汪家闺女的名号,这不是造孽吗,毁人汪家姑娘清白吗……”
桑枝出来时,听到的便是秋婶子的这后半段话。
阿福早在铺子外围了一群人后,就赶紧跑到后面通知桑枝。
听到这话的桑枝脸青了又白。
最后松开了身侧攥紧的手,走到了正怒气着要反驳的汪娘身边,轻轻扶住了人的肩膀。
看见议论中的主人公出来,人群里一时无声。
秋婶子脸色也不太好,撇嘴避开眼。
桑枝躬身,一双眼望着地面台阶。“对不起乡亲们,给你们添麻烦了。是我求着汪娘收留我的,汪娘耐不过我的恳求才答应的。用了汪家姑娘的名,我很抱歉……是我的错,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明日我就会离开的……”
桑枝诚恳地一遍遍道歉。
人群里一时哑然无声。
毕竟是相处了三年,‘汪盈’连家门都很少出。遇见人也是礼貌和他们招呼。做的糕点会相送邻里,三岁大的孩子会乖乖叫人,从没有见人做什么不好的事……而姑娘们更知道,汪盈做是胭脂,总是给她们实惠,比外头托亲戚买的还便宜好用……
秋婶子:“这么一句道歉就完了,谁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到我们这里避祸来了,指不定是来给我们惹祸的……”
旁人也听不下了:“少说几句,秋婶子。”
“是啊,算了吧……”
秋婶子:“我怎么不能说了,我又没说错,来路不明,还拖着也野孩子,不是个灾祸是什么!”
“够了!”姜译苏等人也已经闻声出来。
姜译苏脸沉:“什么来路不明,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一家寻了她十几年,云州郡尉的千金,是你们能随意放口中羞辱?!”
人群里噤声一片。皆都惊骇住瞪大了眼。
事出于离谱,听着像是唬人,但眼前的粗衫公子,那张脸和气质,显然就不是普通人。
连秋婶子愣住,不知如何反驳。
里院,楼延钧冷冷望着外头,吩咐:“去查查为首几人的情况。”
翠秀心疼地望着外头,点头:“是,少爷。”
汪瑭也出来了,听了姜译苏的话,愣住后,又皱眉看向下面的人。一脸不赞成地摇摇头,“粗俗至极!至极!”
铁木则愤愤:“我们小姐有个万一,我就半夜爬到你们家里一个个把舌头给拔了!”
人群里讪讪。而后便迅速散开。
秋婶子一人在铺前,脸红了又白,最后哼哼一声,转头走。
*
桑枝不想给汪娘惹麻烦,虽然百姓们的话着实让她心伤,但是是实话。是她有错在先,借用了汪盈的名字,欺骗了人。
而且,难道她要顶着汪盈姑娘的名字生活一辈子吗?
胭脂铺今天没开张。镇上的姑娘们都以为不开张了,然后又联想到了桑枝早上说的话,这要是人走了,以后她们到哪里买这么便宜又好用的胭脂?
然而到了下午,胭脂铺子竟然开张了。
姑娘们带着不安的心情进去,才发现买一样可以送一样。
翠秀在旁边的脸色不太好。
但桑枝叮嘱了让她莫要和百姓置气。于是暗暗忍下一早的怒火。
“翠秀啊,汪姑娘真的要走吗?秋婶子没谱是大家都知道的,她就好贪小便宜,想巴结着那员外家,汪姑娘走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