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不怕,她的儿子差点就没了。
都怪那个贱人,湛儿肯定是为她才参加的比试,真是祸害。
阿颜还紧紧盯着那边的状况,她更关心的还是究竟是谁拿了那面旗。
姜嬷嬷也只当她是关心裴湛才依旧牢牢地望着那边。
不免在又惊又怕之余,多了几分心疼。
只希望江家姑娘是个能容人的才好。
裴湛见人晕了过去,但还有气,想他刚才好歹用手护住了她的脑袋,人顶多也就受些惊吓,便也没再多管,将她平放在地后,站起身来。
他虽然愿意救人,却不愿让人特别是他母后以此有所误会,他是对人有意才出手救人的。
这不免太好笑了一些。
只是裴湛转身想再去取那面旗帜的时候,却发现那面旗已经在另外一个人手上了。
此时,他脑海里止不住闪现那女子泪眼朦胧的模样。
她是不是会伤心…
为了一只狐狸…
第26章
发生这样的事,按道理怎么也该详细调查一番,只是如今这事…
这事属实是难办了些。
若说是马的问题,那可是陛下的御马,联想到日前宁王马匹失控一事,事情往严重了说,就是有人图谋欲行刺圣驾,可滋事体大,谁都不敢率先妄言。
可要说是人的问题,江家姑娘正得太后青眼,如今还昏迷不醒,这种情况下,谁又会当这个出头鸟去得罪江家和太后。
偏偏若什么都不说,就只显得他们这群大臣无能,一时之间众人竟都拿不下主意,纷纷向着坐在一旁的叶僅投去目光。
作为文官之首的丞相,众人觉着叶僅此时应是责无旁贷站出来才是。
而不是还坐着一动不动。
阿颜对那些大臣之间弯弯绕绕的心思不感兴趣,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头上那顶乌纱罢了。
而且,如果真的是有人要对着裴竞下手,便不可能在前日率先冒险行刺裴湛,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再说说裴湛又不是吃干饭的,肯定在之后加强了安防。
那马是在江枳苑抄了小道之后才失控的,所以阿颜很确定,这次应该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除了昏迷了个江家小姐,谁都没有真的从中获得好处。
除了那个抢了旗的。
适才裴湛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并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取了那面旗。
不过谁要是真的敢戴上桃子的皮毛,她也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裴竞,她动不了,别人,还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正当底下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原本一直在一旁危坐的叶僅起身站了起来。
众人皆当叶相这是准备就此事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只听的叶僅向着上首的裴竞行礼后,方才开口道:
“启禀陛下,微臣斗胆,来问陛下讨要这只银狐。”
“哦。”
裴竞故作惊诧,不经意向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晦暗不明,不过一瞬,旋即看向叶僅,而再开口时,又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原是叶卿的人赢了。”
裴竞端的是圣人君子的模样,阿颜却知道裴竞心里怕是没有表面上这般温和。
说起来,她还挺好奇,若是叶僅得知当年裴竞算计他一事,二人之间是否还能做到如今的“君臣相安”。
“启禀陛下,正是。”
若是换了旁人,便是赢了那彩头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开口。
叶僅不愧是叶僅,老古板一个。
“既是叶卿的人赢了,这狐皮自然是爱卿的。”
“只是,适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江家姑娘都还在昏迷。”
话语停顿间,裴竞佯装叹了口气。
“不知叶爱卿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这话一是将众臣的难题直接抛给了叶僅,另一层意思更是指责叶僅毫无同情心。
发生了此等大事,叶僅竟然只关心自己赢了。
若是平时,阿颜也会抱着和众人一样看热闹的态度,看看叶僅这根老油条会怎么应对。
只是如今阿颜还是更关心桃子。
“回禀陛下,微臣愚钝,但私以为关键是要找出御马失控的缘由,之后再行判断。”
他不喜欢妄加无理由的揣测,等宁王回来,想来便会带来证据,证明这只是一场意外。
裴竞并没有立马做出回应,而是招手让人将笼子提了上来放在他脚边。
还从一旁拿了一苹果块丢了进去。
只片刻探究的神色过后,裴竞掩下眼中的阴仄。
“丞相所言极是,是朕关心则乱,操之过急了。”
“来人。”
随即又做了个手势让人将笼子带下去。
随着那绸布再次笼罩下去,桃子更是惊恐地呜咽地望向她这边。
阿颜忽然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周围的一切都失了声,只感受到胸腔中不息地跳动。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只狐狸而已,这不应该成为她的软肋。
可又忍不住想起但凡她失落的时候,桃子总会过来用它那毛茸的头蹭她的手的画面,它会蹲在她的怀里无言地陪着她。
一年未见,桃子可还记得她?
忽然,腹中升起灼烧感,又带有阵阵恶心。
她只能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脚尖,顿时无力感笼罩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起曾经有一颗眼珠子落于她的跟前,而裴竞手上沾着血,带着阴森地笑意走到她的跟前。
当时她十五岁,第一次见那样的场面,整个人不知道为何像是僵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只能任由那腥味沾上她的面颊。
“阿荇,不要想着离开我。”
裴竞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语气“温柔”,眼神里带着呷色,像她说着“玩笑”一般,就那样笑着。
自此,那句话成了她的梦魇。
她知道,桃子和她在裴竞眼中都是一样的,或许哪日…她也会成为裴竞口中的战利品。
想着却在心里自嘲一番,其实现在难道不是吗。
连攥着衣袖的指尖都在颤抖,她知道她应该做出根本不在乎的样子,应该收起她那既可怜又毫无用处的同情心,让裴竞知道她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影响。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的桃子沦为那些勋贵人家中一件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而她有只一个机会,一会他们肯定会将桃子带下去,到时候桃子若是跑了,也不见得会再被抓回来。
这么想着,阿颜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正当她准备找个借口,溜出去的时候。
“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
停顿片刻后,阿颜便听叶僅继续说道:
“臣的亡妻生前向佛,茹素也近十年,臣希望留这小家伙一命,便当是为臣亡妻积福了。”
说罢,鞠躬一礼。
侯下等着裴竞的回应。
三言两语间,挣得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阿颜顿住了脚步,偷偷向着叶僅的方向看去,虽然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对她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裴竞他,不见得会驳了叶僅的请求,毕竟叶僅目前在朝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裴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以一种浅笑的模样审视着叶僅,还故作不经意地看向她这个方向。
即使眼神并没有交汇。
阿颜还是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咙。
“娘子。”
姜嬷嬷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该偷瞄。
“是,嬷嬷。”
阿颜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茶抵,原本还氤氲缭绕的茶水,如今早已凉了。
“陛下。”
太后这厢还惊魂未定,就只见这一君一臣放着正事不说,非得绕着一只狐狸来来去去。
“陛下,一只狐狸而已,叶卿与他夫人伉俪情深,就全了他这一份心吧。”
裴竞始终“温和”地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似很认真地听着太后的话。
只有眼里偶尔闪过的漫不经心,方才知他并不喜欢别人左右他的决定。
“这是自然,丞相乃是巩固之臣,此等小事,朕岂有不应的道理。”
“叶卿,那依你的意思,可是要放生?”
虽然只是一只畜生,他却并不希望阿荇的东西真的落入别人的手中。
死了的可以,活着的,不行。
“臣看此银狐,多有被人驯养的痕迹,想来若是放归山林,十之八.九是存活不下去的。”
“望陛下隆恩,可以将之交由臣照料,臣必定好生照料。”
裴竞倒是不知,什么时侯,叶僅竟然会对一样事情如此上心,不顺坡下驴也就罢了,还几次三番的言明自己的目的。
其实不止裴竞想不通,阿颜也想不通,她虽然没见过叶僅几次,但光是从她对其了解上来看,今日的叶僅很奇怪。
那般风光霁月之人,竟然会如此直白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是有多喜欢狐狸不成。
“朕倒是不知,叶卿竟然喜欢狐狸,这狐狸看着可爱,可其实调皮得很,最喜欢的便是啃那桌桌脚脚,朕不知折了多少钱财在这小家伙的嘴里。”
还是熟悉的口吻,三分调笑,阿颜却觉着裴竞厚颜无耻,她的桃子,关他什么事。
咬的也是她的桌子,关他什么事情。
再说,像叶家那般门第,谁真的自己养宠物,给他三寸之地,自有家中小厮照料。
当真不要脸,非要拿乔她才开心不成。
“微臣没有子女,家中能有个活物闹腾一下也是好的,望陛下成全。”
裴竞第一次觉着叶僅如此不识好歹,平日里,虽不见得毕恭毕敬,却也没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行了,陛下,叶卿喜欢,给了便是。”
太后不明所以,只觉得为了一只畜生,来来去去的麻烦。
又不是什么灵狐,长得还一副不聪明的样子。
裴竞虽然心有不悦,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反悔的道理。
“母后说的极是。”
亲耳听到裴竞松口,又见叶僅接过了装着桃子的笼子,阿颜才稍微松下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隐隐的担忧。
不知道,叶僅会不会好好照顾桃子,她虽迟早要把桃子拿回来,但如果他敢在此期间苛待桃子,她不保证不会动手。
就叶僅这身躯,她真怕她不小心就将人送去了黄泉。
而此时,裴湛骑着马回来了。
今日这戏,怕是还有得唱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会小改一下,毕竟存稿差不多见底了。
今天是没有男主的一天,但是男三出来了。
第27章
“陛下,你看这…”
听完裴湛的阐述,太后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因好胜而抄了小道,致使御马受伤,这事是大是小,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她只幸亏此时并没有外人在场,只有他们母子三人。
想来湛儿也不是完全对人家姑娘没有意思,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救人了,还在刚刚因为担心人家的名誉而要求私下禀明。
她就说,那一个丫鬟哪里能和她看上的人比,湛儿肯定是被枳苑吸引了,人品好,样貌好,有胆有谋,不必一个空有姿色的丫鬟好。
想着想着,便连方才的不安都消散了些。
“那依母后看…”
裴竞停顿片刻,观察了一下他母后的表情,才悠悠转口道:
“想来也就是意外而已,谁能料到那马会被一条蛇咬伤一口。”
听到裴竞盖棺说了意外,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完全忘记了她的儿子方才因人而陷入险境的事情。
“依哀家的意思,江家姑娘受了惊吓,哀家也应该去探望探望。”
说着,视线往裴湛的方向看去。
裴湛注意到,并不打算回应。
心中却不免感到有些可笑。
“陛下,母后,臣还有事要处理,容臣先告退了。”
他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的母后,永远只想左右他的婚事,却认为这是对他好的方式,年幼时,不顾他的意愿,只叫他与安和作玩伴,如今又一厢情愿地要他娶亲。
丝毫没有真的关心他。
一如既往。
“站住。”
太后本想拉着裴湛一起去见一见江家姑娘,可她儿子却丝毫不给她这个面子,气的她直接摔了桌子上的茶杯。
茶杯是汝窑御造,如今却碎成了好几块。
裴竞看着破碎的瓷片,眼底却是露出了笑意。
他喜欢这种热闹。
“江家姑娘是比不上那个丫鬟还是不如那个校尉的女儿。”
“母后怎知有个校尉的女儿。”
裴湛原本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却不料能从他母后口中听到阿姊到身份。
京中除了他与郑家两兄弟,是不应该有人知道阿姊到存在的。
太后被裴湛克制间又似是带着冰冷诘问的语气怔住了,她不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无意识地望向裴竞,这事说起来…也是她理亏。
要真说起来,还有一个人知道,便是先帝,当年他曾修书一封与先帝,言明过自己的心意。
只是父皇也知道他母后的为人,特意在回信中让他先不要叫母后知晓。
既然如此,父皇便不会主动告知母后。
而如今,不仅母后知道,连裴竞都是知晓了的。
阿姊已然嫁人,便不应该受此名声的连累。
“自然是你父皇告知哀家的。”
太后此话心虚,事实上,她是在先帝病重的时候,私下翻到了那封信,才知道的。
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才会在刚才想都没想地说了出来。
裴湛自然知道自己母后说的是假话,却因为她是自己的母后,他连与其争辩的可能都没有,况且,他曾答应父皇,将来无论母后如何,都切不可惹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