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药膳手札——朽月十五
时间:2022-07-29 06:44:06

  搞得谢三以为他脑子着实有点毛病,谢老太太却笑自家儿子是个傻的。
  羊心里头渗出来的汁越来越多,一滴滴全都落到灰烬里头,外表光滑的皮也渐渐变得焦黄。
  血水早就没了,玫瑰的香气越发浓郁,旁人还没什么感觉,谢老太太闻到却觉得心里那股拧着的劲稍稍松了点,她不自觉脱口而出,“这味道比馒头吃着还好。”
  “那娘我们明年在你院子也栽一片园子。”
  谢三闻声知雅意,立马提议道。
  “别种一院子,你赚银钱累,栽个两株香香就好。”
  “好。”
  母子两正说话,谢行安手里的羊心已经烤好了,晏桑枝用灶房的刀将羊心切成小块,正冒着热气,端到老太太面前叫她尝一尝。
  其实刷上玫瑰和藏红花汁的炙羊心味道闻起来是很香的,只不过这种香旁人闻了会不太舒服。因为是花香,又香得有点浓郁,让人沾嘴是没什么人愿意的。
  可正好对谢老太太的病症,所以在她眼里,这羊心应该是顶好吃的东西,夹起一块也不吹气,就往嘴里塞。
  羊心烤好后也是很有嚼劲的,盐不多,全是藏红花的那股味道,谢老太太牙口不好,这羊心不硬,切的又小,但她也嚼了很久才咽下。
  立马塞第二块,含糊不清对晏桑枝说:“这个药膳我吃着还不错。”
  一连吃了大半盘,再吃是真吃不下了,她才摆手,虽然吃到肚里着实饱了些,不过谢老太太肉眼可见的愉快,至少有点笑模样了。
  谢三惊叹,“真神了。”
  这比他自己第一日吃完酸枣粥,那夜睡得安稳还要震惊。
  许静心的表情没有变,她声音平稳地说:“其实真不是神,不过是加大了点量,刚吃才会有这种效果,到晚间可能又会散一点。所以明日让阿栀先把脉,看看是否有量需要增减,吃个几日这病根差不多就能消得差不多。”
  不过她也把丑话替晏桑枝说了,“但这病不是说治好就不会发了,要是之后一直刺激老太太,到时候压住的病只会发作的更厉害。再想压住,加大量是不可行的。所以好了之后,让老太太来我这里待上一个时辰,潜心修佛对她有好处。”
  不等谢三答应,谢老太太自己就应下,她说话很慢,“别人是越活到老越看得开,我是越老越想不明白。修佛悟道挺好,许师父我明日就过来。”
  “成,到时候我教老太太您打坐,其实人所思所想很多都是妄念,得放下。”
  她们两个又聊一块去了,谢三欣喜之余又对这半盘还剩下的炙羊心发愁,“这盘羊心可怎么办,我们没人能吃,剩下真的怪可惜的。”
  “谢三叔你把这卖与我吧。”
  晏桑枝想起曹婶来,这个方子有效她是知道的,没用就是因为藏红花很贵,她根本买不起。也就是谢三这个土财主手里有钱,不然她师父说这个方子时,她也会提醒换个药膳的。
  “不要钱,拿着吧。小娘子这般尽心尽力帮我医我娘,不过是点炙羊心而已。”
  谢三人很大气,他娘早先过得很苦,吃穿都是捡几个孩子剩下来的吃,现下他自己闯出头来,就很舍得给他娘花钱,哪怕几百贯撒出去眉头也没皱,更何况是半盘的炙羊心。
  他把剩下的羊心给晏桑枝,犹豫后又道:“不知小娘子是否还记得之前说的,我娘医好后,你说有法子能保她活到古稀的?”
  谢行安闻声望过来,蹙起眉头,他表祖母的脉象他是摸过的,这脉至多能有一两年好活的。
  再保她二十年的性命,便是用上好的人参只怕最多十年。
  他想开口帮忙说,那边晏桑枝就在他错愕的神情中点头,很有信心地说:“我还记着呢,这件事我可不敢忘。三日后再来找我取。
  不过谢三叔,你也莫要把这往外说,我这是对症的,老太太的病恰好对我手里的方子,能让她补益元气。旁的人我可不敢说这种大话,世上哪里的神药能让人再多活那么些年。要是他吃了刚好犯冲,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她最后这两句把谢三之前那点小心思打得七零八落,连连保证,“我不说,我不说。”
  等他往外走出去找她娘后,灶房里只剩下谢行安和她两个,他手撑在灶台边上,低低问她,“你这法子是试过的?”
  “当然,不过不是我,是我娘,她给人试过。”
  晏桑枝有些药膳偏方来自她娘的教导,以及记录下来的手札,所以她能笃定,不然拿没有用的东西来糊弄人,那跟害命也差不多。
  谢行安不说话了,却在想,这人与其他女子很不一样,完全叫人摸不透。
  日头渐高,可以做拜师宴了,曹婶几人从外头拿着食材过来帮忙,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
  晏桑枝把那小半盘炙羊心递给曹婶,在她不解的神色中解释道:“婶子你的病不是还未好,这对症,你快些吃吧。”
  曹婶在晏家做活这么多日,早就很相信晏桑枝,她说吃,半点不带犹豫地往嘴里塞。不过要是叫她知道今日自己吃掉小半贯后,只怕会把吃进去的都扣出来。
  “婶子,吃了怎么样?”
  “挺好的。”
  曹婶只觉得压在心里的那股郁闷,像包着东西的油纸袋似的,破开一个口子,郁气渐渐漏出去。
  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拜师宴她一人置办了大半的菜蔬,蟹黄豆腐、芹菜炒腊肉、红豆饭等等。
  吃得那一桌子的人空着肚子进,鼓着肚子出,对这宴席很满意。
  吃了饭后又絮叨一会儿,谢三几人便先走了,谢行安跟她说:“明天见。”
  “好。”
  之后阿春也带着麦芽几人先出去等晏桑枝。许静心留她下来,把用布包着的书放到她手上,语重心长地道:“阿栀,这本书你不止要来回看一遍,你还得誊写,全部给记下来。
  你每次过来我都会考你,你既入了我门下,又想在药膳这条路上走得更长远,只有更刻苦,别无他法。”
  “师父,我明白的。今日看了您开的方子,我只觉自己在这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
  “因为你在行医上有灵性,师父才会对你这般苛刻,”许静心拍拍她的肩头,知晓自己为何会这般喜欢她,一见如故这词真不是白说的。
  她改为揽住晏桑枝的肩头,声色温柔,“阿栀,你要觉得难了,那就来找我。我们也可以停几日再学。”
  “师父,我会好好学的。”
  “好,回家去吧,过两日再来,这几日好好看,也不用太赶。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晏桑枝点头,她现下最喜欢的一个词就是来日方长。
  再三告别师父后,她才步履缓缓地出门,到家后时日还早,正好麦冬也没有去学堂,她就把剩下的时辰用来教三人把脉。
  “来,之前学了怎么把脉,我们现下来看看脉有几种——”
  饶是学得最快的麦冬学完后也有点遭不住,脑子里一片浆糊,什么也记不清楚。
  麦芽和阿春更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学医真的太难了。
  晏桑枝却还有闲心翻看那本药膳书,一字不落地看下去,嘴上漫不经心地安慰他们,“多学几年,就会觉得把脉不难了,有更难的等着你们。”
  麦芽倒地不起,她只觉得自己上了条贼船下不来了。
  隔日,晏桑枝还刚吃完饭没多久时,谢行安就上门了。
  两个人也算挺熟的,她就带着他往药房里走,顺嘴问,“早食吃过了吗?”
  “吃了,这就是你开在家里的医馆?”
  谢行安打量着药房的东西,有点好奇,这屋子小是小了点,不过该有的东西是一应俱全。
  “早先我爹在这里看病留下的,又请人重新修葺了一番。来吧,把手放到枕凳上来,我好给你把个脉。”
  晏桑枝坐到长桌后面,把枕凳往前面推,搓搓自己僵硬的手。
  谢行安照做,把自己的手腕搭在上头,露出劲瘦的手腕,调整呼气,目光落到晏桑枝身上。
  她将指节搭在他手腕上时,谢行安还有闲心道:“看来针灸还是不够到位。”
  “什么?”
  “说你体虚,手冰成这样。”
  “确实有点,一到冬日就这样,”
  晏桑枝回道,见他还要说话,立马拿话堵住他的嘴,“别说话,正把脉呢,你看看,底下脉象都乱了,呼气。”
  见他真乖乖闭嘴了,也老实呼气。她才拿指节去摸脉,底下的皮肉触感温热,脉象很有力,五十动以后脉象也没有再节律不齐。
  收回手后在医案边写边道:“谢郎君你这身子可比我好多了,脉象是平脉,不快不慢,有神。不过你这入眠确实有问题,还多梦吧?”
  听到多梦,谢行安瞧她,很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只是点头。
  谁知道他在之前一个月时,根本不会做梦,更别提多梦了。
  看来这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作者有话说:
  炙羊心来自《饮膳正要》感谢在2022-06-17 22:18:06~2022-06-18 23:0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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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鱼肚头汤 ◇
  ◎求医上门◎
  晏桑枝不知他心中所想, 垂头在写他的病案时,刚落笔就停住了,她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谢行安这三个字怎么写。
  干脆把医案推过去, 又将笔给他,说道:“还不知郎君名字如何写, 只能劳烦你在这上头写一个。”
  他执笔, 于医案最上头写下神韵超逸的谢行安三字,将笔还给她后, 说起自己名字的意思。
  “这名字其实取得很简单,行之即安。”
  “寓意不错,平安康健比什么都好。”
  晏桑枝回他,把话给带回到这病症上来,捏捏自己的手指, 有点犹疑, “病是好治的,不过你吃山药和胡麻吗?”
  “只有这两个吗?”
  谢行安的嘴巴其实很挑,他有很多不喜欢吃的东西。
  “倒也不是, 对症的药膳还挺多的,你要不选一个,小米鸡蛋粥、芡实莲子鱼头汤、鱼肚头汤、鲳鱼心肝汤、莲子粥、葱枣汤、宁志膏——”
  一气报了十几个对症的药膳,才停下来听他怎么选。
  谢行安对这些既没有很喜欢也没有很讨厌, 他摸着自己的腕骨, 又说道:“那每日来一样?”
  “虽说不偏食,但最好每种吃上两到三次再换。要不我给你写下来,你看看先吃什么?”
  她边写边说, 说完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行。”
  等拿过写好的那张纸后, 他忍不住短促地笑了声, 晏桑枝的字一点都不潦草,反而一笔一划写的很正,像他家里刚会写字不久的侄子。
  “先吃鱼肚头汤吧。”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晏桑枝听到这笑也没反应,默默写下。不过与他也有点熟了,有些话便直接开口,“我初时还以为你是哪家的贵公子,不苟言笑。现在,”
  “现在如何?”
  “挺爱笑的。”
  谢行安眼眸低垂,“你也跟我初次见你时不一样,你才算真正的不苟言笑。”
  “确实有点。”
  她也没反驳,许久没有笑过。她现在也确实不太会笑了,总觉得牵扯起来两颊僵硬。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候屋子里寂静下来,也不觉得难熬,反倒是让人放松。
  晏桑枝将背靠向椅背,外头就传来齐姑的大嗓门,“阿栀,你快来看看我家小虎这身板。”
  她面上喜气洋洋的,走路时腰板都直了不少,说话上扬,才刚踏进门板,就抓着小虎的衣衫进来。
  面上的笑在看见谢行安时稍微落下,心里赞叹这后生长得好,又笑道:“阿栀,你这起早就有人来瞧病了。”
  暗自打量着两个人。
  “他来得早,已经看好了,”晏桑枝解释道,“让小虎坐到旁边的凳上吧。”
  谢行安被齐姑的眼神看得毛毛的,干脆起身站到一旁去,打量着后面的药柜。
  “阿栀,你瞧我家小虎是不是瘦了许多 ,”齐姑说到这上头也无暇再去关心别的,拉开小虎身上的衣裳给晏桑枝看,松松垮垮,一扯能扯出一大截的空来。
  这是第一次小虎过来时穿的衣裳,当时坐下来紧绷连肚子上的肉都是两三节的。现在脸色红润不少,还发油冒出小疙瘩的地方也将近消下去了,脸上肉消了不少,与第一次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确实清减了不少,不管是气色还是脉象比第一次来时好上不少,再坚持多走几个月,就跟平常小孩差不多了。不过齐姑,这清减下来也别吃太多东西,还是要多走才成。”
  晏桑枝把完脉后,将这次的脉象给记下来,又叮嘱齐姑。小虎听得这话,本来还以为减了这么老些肉能吃顿好的了,结果还是要减,哭丧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说。
  齐姑拍了他一掌,让他把背给挺直,回头则满脸都是笑,“我知道,会好好看着这小子的,不会叫他再胖回去的。”
  她将身子凑近,声音放轻了些,表情夸张,“阿栀,穆家你知道的吧?”
  “哪个穆家?”
  晏桑枝正在装柿叶茶,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穆家到底是谁家。
  齐姑一拍大腿,啧了声,“就是他家有个胖闺女的那家呀。”
  她不止说,手上还比划,“腰身比我还粗的,但她不常出门,你不晓得也有可能。”
  “胖闺女?”晏桑枝努力回想,终于想起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我记得没有哪个胖的呀。”
  齐姑露出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了,她挑挑眉毛,压低声音,“我听说是之前体弱,后来他家给找了个方子,结果补过头了。现下想清减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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