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吾懒得理他,直接目光紧盯着司烟,问她:“可以吗?司……”
“这一看就不行呢。”钟吾的话还没说完,明以湛已经轻车熟路打断,叹息说,“我要保护司烟。你皮糙肉厚挨个打,也没什么。”
钟吾没有理他,继续看司烟。
漆黑的眼珠子带有一份清润,像是被雨水洗过,不再是深不见底,而是透亮清澈。
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都难以狠得下心。
司烟倒不是狠不下心,而是心里还惦记着为钟吾排忧解难的任务。
虽然这个心事有些棘手,但总也不能让它再加重了。
略一思索,司烟缓缓开口道:“明仙君的境界只怕不会比我低,我可没有命令他的本事。我这里有一支求救用的宝物,你随身带着,如果真的有遇到危险,我会随时赶过去。”
明以湛在旁补充:“嗯,以司烟的本事,想必可以使缩地术使得炉火纯青,不会发生意外。”
钟吾心内有些失落,但收到司烟赠与的东西,又难掩开心。
他小心翼翼收好,许下承诺:“我会带着幺蛾子回来的。”
幺、幺蛾子?
司烟无奈:“不可以这么说女孩子,她叫云梦。”
“好,知道了,司烟。”钟吾念了一遍名字,勾起嘴角,透亮的眼睛里盛满笑。
注视钟吾离去的背影,司烟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见叹息声,明以湛问:“司烟为何叹气?”
“我在排气。”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明以湛却还是恍然“哦”了一声。
“走吧。”
由白骨精在最前面带路,司烟和明以湛御剑飞行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司烟盯着白骨在大地跳跃的背影,忽然出声问道。
明以湛笑:“我以为司烟你,早已经有答案。”
“无论是聪明还是傻,一个人的性格都不会轻易更改。”
“是吗?司烟也是吗?”
“仙君,我在和你说白骨精呢。”
“我知道,我就是随口一问。”
司烟觉得,她还是放得太轻松了。虽说原身应该在之前也不曾和明以湛见过,但不知为何,明以湛似乎还是总能透过外表看出真正的她。
随便一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
明以湛见她不多谈自己,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白骨精。
“很显然,以她恶劣的性格,就算脑子再蠢笨,也不会改变。放低自己,讨好也讨得很快,越是这样,越不能放松警惕。”
有明以湛的认同,司烟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也变得安心许多。
她道:“但白骨精能够说出酸与的叫声,或许真的见过酸与。”
白骨精的话里有真有假,如此一来,就只能且先看看她想做什么。
正在这时,只见白骨精夸张地张大嘴巴,无声指指前方,告诉他们那里有什么东西。
白骨精所指的地方是一处石洞,洞处于悬崖峭壁上,四周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见不着。
白骨精依旧张大嘴巴,夸张地指着那里。
仿佛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司烟缓缓开口:“说人话。”
“呃……”白骨精把嘴巴合上了些,老老实实地说,“我看到有东西钻进去了,会飞,好像有四只翅膀……可能是你们要找的鸟!”
明以湛望了眼黑黢黢的石洞,“哦,行,那你带路进去吧。”
“我不行。”
很难得的,司烟居然从一个头骨上看出为难的表情,她说:“我不会御剑飞行,没办法和你们进去。”
“这好办。”
司烟挥一挥手,一条长长的绳子穿过白骨精的肩胛骨,将她像一具木偶般提起来。
白骨精大惊失色,白森森的骨头脸仿佛更加惨白。
“你你你……你做什么!”
司烟的眼神温柔似水,轻轻地说:“我可不能让你落单啊。”
白骨精:“我谢谢你啊。”
不管情不情愿,司烟和明以湛还是将白骨精“请”了进去。
当他们迈开步子进入,石洞不再是石洞,眼前的场景陡然发生变化,一座高塔拔地而起,高不见顶,而他们困于其中。
白骨精撕心裂肺大喊:“我把人带来了!但我也跟着进来了!快救我出去!”
一道无形的力飘来,一把拽住白骨精。
司烟拉扯的线随之剧烈颤抖。但她面无表情,轻轻松松提拉着线,也能完全忽视白骨精凄厉地哀嚎。
就在这时,眼前掠过一道亮眼的光——下一刻,拉扯白骨精的那条线碎成数断。趁此时机,那无形的力更汹涌飘来,将白骨精拉走。
司烟猛地抬头看去,和明以湛四目相接。
司烟:“我万万没想到,你和白骨精是一伙的。”
明以湛:“你不觉得太吵了吗?”
司烟挑眉:“所以你就让她走,让我们困在这里?”
“反正她在不在这里,都困不住你我。既然这样,为何不享受时光,要让一嘈杂得精怪打扰呢?”
“……敢问有什么美好的时光可以享受?”
明以湛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像是在邀请她随着他往前走。
见此,司烟也并未犹豫,随之上前,跟上他的步伐。
司烟这才留神到,这座高塔非但宽阔异常,而且装饰得美轮美奂,上面甚至镶嵌着诸多珍奇宝石。
“这塔应该是件宝物?”
明以湛不答反问:“君玙的玄月塔你听过吗?”
君玙?
司烟先是一怔,但很快记起这个名字。
“君玙神帝?”
神界之主,传闻中唯一可以和妖皇做对手的君玙神帝。
司烟自然知道,只不过这个角色也只活在传说里,司烟对他的认识,只有名字深刻罢了。
明以湛神色微诧:“这么客气?”
“不然?”
“我以为你会直呼君玙,或者是早取了个什么绰号。”
“我可没有那么无聊。”司烟眼珠子一转,忽然笑,“仙君反而很不恭敬呢。”
“反正他又听不到。”
明以湛的神色照旧如常,司烟盯着看半晌,也找不出任何破绽。
她果断放弃,转而道:“难道,我们就身在君玙的玄月塔中?”
“不。”明以湛眼里闪过一丝嘲意,“这只是仿制品而已。”
模仿玄月塔,抄袭者?
司烟颇感兴趣:“这六界中,还有人敢仿制君玙的宝贝作乱?”
“这有何稀奇?反正这里是下界,离神界相隔甚远,想来君玙也管不到这里来。”
“那这塔有什么效果?”
“如果是真正的玄月塔,这时候我们该身处幻境了。”
话音刚落,眼睛一眨,映入眼帘的景象,是大红的喜字,红色绸缎层层叠叠,热闹的宾客陆续落座。
“新娘子来咯!”
不知谁喊了一声,起哄声登时此起彼伏。
司烟尚有些云里雾里,忽然伸来数只手,将她推来拽去。
“新娘子来咯!”
哦,原来她是新娘子。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如此热烈的气氛中,司烟懒懒散散,除保持警惕外,任由她们拉着她走。
不一会,只见高堂之上,站着一人。
“新郎来接新娘咯!”
明以湛哑然看着司烟,司烟面无表情看着明以湛。
吵吵闹闹氛围中,人们比他们更加着急。
“快啊!新郎快去接新娘!”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去推明以湛。
无奈之下,明以湛往前走,走到司烟面前。
虽说知道这是幻境,但两人的服饰在彼此眼中还是换了一番,皆是大红的喜袍,民间最常见的款式,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
但两人生得好,容色绝艳,穿着这样的红也不显俗气。
衬得司烟眼角的泪痣更显媚意。
人们还在起哄:“快呀!将新娘接来拜天地咯!”
司烟忍无可忍:“虽说是仿制品,这幻术倒还挺逼真。”
“嗯……的确模仿得不错。”
“谁让你点评了?”
明以湛无辜眨眨眼。
司烟无语:“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君玙居然恶趣味这么重。”
明以湛沉默半晌,眼神并不曾从司烟脸上移开,看着她维持着冷如霜的神色,但眉眼处却掩饰不住有几分窘迫,又是无奈,又是不知如何是好。
明以湛伸出手,“嗯,我觉得……你说的对。”
下一刻,他已经握住司烟的手。
“来吧,新娘子。”
第28章
◎礼成!送入洞房◎
微凉的手握住, 司烟一时怔住,连挣脱都忘记。
不过很快,在将她拉着往前几步后, 明以湛就轻轻松开她的手。
对方的态度十分有礼, 恰到好处不会令人不舒服, 因而司烟也生不出责怪的感觉,只认为他是为破解幻境而做出的举动。
不过……
“这幻境好奇怪。”司烟皱着眉低声说,“我虽然知道它是幻境,但居然找不到破绽在哪里。”
“所谓幻境, 犹如镜中花水中月,皆为虚妄。但此幻境, 并不只是这样,它有真实的那部分,所以很难找到破绽。”
明以湛的回答,让司烟心生疑惑。
虽然这番话很有道理,但他们所在的这塔, 也不过是君玙的仿制品,又不是真的君玙所创,她堂堂妖皇, 怎么一点发现也没有?
难道说, 制作者虽不及君玙,却也并非一般人物?
似乎看出司烟的不解,明以湛忽然问:“司烟, 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人?”
喜欢?
司烟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恢复清明, 淡淡摇头。
她的前一世, 日日受病痛折磨, 心愿唯有恢复健康罢了,哪有那些旖旎的心思。
所以,有时她觉得自己虽然看着温和有礼,但骨子里是透着淡漠的,一切情绪都很淡很淡。
现在虽然健康了,可系统任务紧迫,她也没时间思考风花雪月。
顿了一顿,司烟反问:“仙君有吗?”
明以湛同样摇头。
他道:“别在意我这么问,是因为这幻境真实的场景就在这场婚事,我们如果想要破解,就从真里找出虚假的那一点,只要找出来,我们就赢了。”
见司烟点头,他又补充:“当然,还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干脆利落杀出一条血路,以你之境界,这仿造的塔一定很难承受得住。但这样,就很难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所以我的建议是,我们不妨陪着玩这场游戏。”
原来如此。
虽然心里仍有一百个疑问,但司烟也不再扭捏,立即答应了:“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热烈的呼声中,司烟和明以湛草率且敷衍点点头,算是拜完天地了。
完事之后,司烟的耳边突然传来明以湛的感慨:“没想到活这么久,我居然当了一回人。”
司烟:?
合着您真不是人?
“礼成!送入洞房!”
一群男男女女一拥而来,将司烟和明以湛簇拥着推进一间房内。
床榻上撒满花生、桂圆,司烟被拽着一把坐下,顿时硌得她直皱眉。
疼是不疼,只是不舒服而已。
“起来。”
手臂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明以湛的声音随之传来。
一道无形的风卷来,四周的人后退几步,似乎愣了愣,好半晌才回过神,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起哄闹洞房。
而同时,司烟起了身,明以湛修长的手一转,床榻上的干果已被清空。
司烟舒舒服服落座,一边不忘表达感谢:“多谢仙君。”
动用法力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身处幻境,司烟仍有些谨慎。
没想到明以湛倒是无所畏惧。
司烟若有所思,状若无意在四周扫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都像是没看到这般神奇的一幕。但也有几人露出异样神色。
“快呀!新娘子快转过头去!”
又开始了催促声。
司烟腹诽:怎么这群人跟赶着下一场似的?
转过头去?转头做什么?
心中这么想着,司烟还是按着他们的想法转过头,正好与明以湛对视,他不知何时坐在自己旁边,端端正正坐着,如松如月。
“好啦好啦!我们大家都想看新郎官亲新娘子呢!”
司烟:?
她惊悚地立刻转回头。
司烟无语:“这什么朝代啊,怎么这么不矜持!”
身后,明以湛的声音悠悠传来:“是啊,按理来说,再怎么闹洞房,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司烟眼前一亮。
难道,这就是虚假的那部分?
“快呀新娘子!快呀新郎官!都别磨蹭了!”四周的人纷纷着急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