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江水掀起一道水柱,一个皮肤青白,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水底钻出,她张开指甲尖锐的双手,向着离得最近的老叶扑去。
不好——
北宫绿绮心中掠过一丝急切,但此时她双手被捆,根本用不了法术!
就在她欲直接用力气抵挡之时,水底的女人忽然停住了动作。
“怎么是……”女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凶狠的目光盯住北宫绿绮,转而向北宫绿绮袭去。
北宫绿绮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招呼着老叶掉头就跑。
老叶见女儿危险,从惊吓里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船上的人撞见这一幕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厢房,紧闭房门。
“是水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还是避一避为好啊!”
“这也太倒霉了!我来往这条江好几次,虽听说有水鬼出没,但每次都平安无事,怎么这回这么倒霉碰上了?”
“北宫绿绮,到这里来!”
不顾一切往前奔跑的北宫绿绮听见这句话,当即毫不犹豫转身跑去。
那边,司烟与明以湛及时赶到。
明以湛手中施法,火焰亮起,一道火浪向水鬼卷去。水鬼畏惧火焰,见火浪汹涌,便要四处躲闪。
不如……
水鬼眼睛狡猾一转,忽然飞快地向老叶奔去,似乎要以老叶之躯抵挡火焰。
北宫绿绮心急如焚,但她双手被捆无法施力。正当她准备求助司烟时,却见司烟已经飘然上前,一尾巴甩向水鬼的脸。
“嘭!”水鬼脸朝地,砸了个严严实实。
趁此时机,明以湛的火焰在水鬼四周纷纷冒起。
再不敢逗留,水鬼钻入水底,无影无踪。
听闻动静,钟吾和云梦也赶到了。
“度水时最得小心水鬼了。”
“据说水鬼大多是投水自杀或因意外而溺死者,他们受到水中阴气的影响,很难轮回转世。最好摆脱的办法,是将活人拉入水底淹死,做为自己的替身,好让自己顺利轮回。这也就是替死鬼。”
“这水鬼颇有修为,幸好无事……”
老叶惭愧道歉:“都怪我不谨慎,明明小友已经叮嘱过不可随便行动……”
北宫绿绮忽然道:“罢了,你也是救人心切。”
注意到老叶诧异的目光,北宫绿绮感到不自在:“幸好那水鬼瞧不上你,否则……以后机灵一点。”
老叶见女儿不再生气,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什么都肯应承下来,也不管合不合适:“是是是,以后爹都听你的。”
北宫绿绮走向司烟,神色间依然是不自在,好半晌才能正视司烟:“刚才,多谢你救我爹。”
“应该的。”司烟道,“我们只是针对你,并不针对你爹。况且你爹只是普通人。”
“其实,我能赢过无相宗。”北宫绿绮忽然道。
她的目光晶亮,里面却藏有汹涌的浪水,只需要一点风,就能掀起惊天骇浪。
第48章
◎不留下来多画几个饼吗?◎
将话说出口后, 北宫绿绮心里一下子安定不少。
她认认真真注视着司烟的双目,语气越来越高昂,心中的激荡之情不自禁流露, “你们并非真的是打抱不平吧?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目的, 但我推测你们想要与无相宗交好。可是, 就算把我交出去,无相宗真的会信任你们,同你们真的交好吗?”
云梦心直口快,怒道:“怎么不是……”
打抱不平……
瞥见司烟的神色, 瞬间领悟的云梦默默收回那四个字,话语戛然而止。
咦?难道真的不是?
司烟并不说话。
北宫绿绮有敏锐的观察力, 她相信自己的推断。
所以尽管司烟不说话,其他人亦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北宫绿绮也不受影响。她理了理心绪,接着说:“但如果你们放过我,我必承这份恩情。我与无相宗已经决裂, 我只许赢不许输,况且,我知道自己一定能赢……如果我能拿下无相宗, 无相宗将视你们为朋友。”
“好大的口气。”钟吾讥诮地冷笑, “无相宗位列仙门之首,无相宗掌门就算此次渡劫失败,其修为境界, 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就凭你?赢得过?”
“我有把握。”北宫绿绮回答得笃定,她眉宇之间的英气凛然。
钟吾轻嗤一声, 却并未说话, 而是将目光转向司烟。
他感受得出来, 司烟对北宫绿绮的态度不同。实际上,她是有些信任北宫绿绮的。
北宫绿绮道:“我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司烟忽然打断:“不急,我还要考虑考虑。先和你爹回去休息吧。”
闻言,北宫绿绮心里有些遗憾,但她也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只好先和老叶一起返回厢房。
司烟心里自有打算。
他们现在在北宫绿绮心里有一定的友善值,但她希望北宫绿绮帮忙的事情,光凭这点友善值还不够。
所以,时机还未到。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悬挂在空中,月光如轻盈的一条绸缎倾泻入江,引江水闪动粼粼波光。
一艘大船徐徐行驶在江中,数道黑影身披月色,悄无声息踏水而来,降落在甲板上,却不发一点动静。
“师兄,就是这里吗?”低声说话的人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万般不情愿扫视四周,只有当目光投向前方的青年时,才会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崇敬。
前方的青年迎风而立,眉宇冷峻。
“是这里。她一登船,船上的水手便发了消息禀报我。”
身后的小少年更加不情愿,满怀担忧地嘀咕道:“若是被发现……师兄何必拿着大好前程做赌注呢?”
“别说了。她回去必是死路一条,我不能放任不管。”
“她做出这种事来,摆明了无情无义!”小少年气愤地道,“况且,她也从不将师兄放在心上,又强势又孤僻,亏得师兄日日想她。依我看,就该让她回去见掌门!”
“她性格向来强势,但我相信她心里有我,或许此事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几个人寻踪觅迹,推开厢房。
北宫绿绮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
站立在门边的青年露出惊喜的笑容:“绿绮!”
北宫绿绮见到他们似乎并不意外,随口道:“哦,是你们啊。”
因为北宫绿绮的冷淡,青年一时有些怔怔,眼底划过一抹伤心。
一边的小少年见师兄心伤,本就不满,现在更加感到愤怒:“登白师兄不计前嫌,尽管你做下罪无可赦之事,却仍念着旧情,想要救你,你却毫无悔改之意!你真是可恶!”
大半夜被人冲上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北宫绿绮心里除了烦躁只剩下满肚子火。
她的眼神渐渐变冷:“ 牧登白,我以为之前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此后各走一方,再无瓜葛。现在这般问罪又是为何?”
牧登白深吸一口气,朝小少年摇了摇头。
在牧登白的眼神示意下,其余的人纷纷退出厢房。
房门合上。
“绿绮,我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掌门现在很生气……”
北宫绿绮随意点点头:“哦,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便能见着了。”
牧登白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平静,一时哑然。
半晌后,他才低声接着说:“抓你的都是些什么人?绿绮,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离开。”
“原来你是来救我的。”北宫绿绮神色突然转变,眼睛弯起,笑容满面抬起手,“ 那你一定有办法帮我解开绳子吧?”
牧登白见到北宫绿绮的笑容,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慰,忙不迭点头,便定睛去看捆住北宫绿绮双手的绳子。
绳子并不粗,隐约间似有灵气闪动,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没想到抓住北宫绿绮的那些人竟有这样的宝贝?
到底是什么人?
牧登白心中疑虑丛生,但他不以为然,当即亮出手中的宝剑。他衣袂翩然,剑气凛冽,一道凌厉的剑光劈向绳子——
绳子灵气闪动,完好无损。
北宫绿绮“啊”了一声,惊讶道:“你没办法解开绳子吗?不应该吧?你可是掌门最心爱的弟子呢。”
“我再试试。”
牧登白握紧手中的宝剑,提气再度挥去——绳子依然完好。
不甘心的他一连挥了数十下,房内烛火摇曳,风浪不休。可是这绳子仿佛是长在北宫绿绮手上一样,根本劈不断。
见牧登白额头上都出了汗,北宫绿绮遮住眼底的狡黠,叹道:“算了,想来你也尽力了。”
“没关系的。”牧登白咬牙道,“我认识许多能工巧匠,定有破解之法。绿绮,我先带你走。”
“你说带我走,是想带我去哪里?难不成,你想放弃掌门首座弟子的位置,要同我这个大逆不道之人私奔吗?”
面对北宫绿绮三分讥诮的质疑,牧登白脸色晦暗。
好半晌,他才说:“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我保证那里没有人能伤到你。等我将来坐上掌门的位置,我就接你回去,风风光光把你娶进门。”
北宫绿绮直视着他,然后干脆利落说:“不要。”
牧登白没想到尽管是这样的处境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强势。
为什么永远不肯服软?为什么看他冒着违反宗规,披夜来救她,她却一点感动也没有?
牧登白不理解。
“如果你今晚过来就是想来和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北宫绿绮补充道,“你放心,关于你我从前的那点破事,我不会说出去,不会影响你的大好前程。”
“你明知我并不担心这个……”牧登白眼神晦暗不明,最终,他叹了口气,“绿绮,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罚呢?既然你不肯和我走,那我只好想办法将你带走了。”
牧登白一个手刀砸向她的脖子,她身子一软,沉沉昏去。
他早就发现北宫绿绮被绳子捆住后,法力流失。否则以她的性格,只怕早就动起手来。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会流露出柔软的一面。
牧登白温柔地凝视着紧闭双眼的北宫绿绮,打横抱起,走出厢房。
“师兄……”
“我们走。”
牧登白心里忌惮绳子的主人,能获此宝物的,只怕不是寻常人。还是小心为妙,尽快离开。
就在这时,江上的风似乎大了些。
一道声音从空中飘来:“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多画几个饼吗?”
“什么人?!”
几个人惊疑不定,纷纷亮出自己的法器。
待目光巡视一圈,才发现屋顶上的几道懒洋洋坐着的身影,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注视他们。
相比他们的忌惮,屋顶上的人却很有闲心闲聊起来。
“司烟大人,你是说堂堂无相宗掌门的首座弟子,方才那番话都是在画饼吗?”
“你觉得他敢对抗无相宗掌门吗?”
“此人眼神躲闪,看起来不敢。但他一定会冠冕堂皇说自己尊师重道。”
“你觉得他有本事当上无相宗掌门吗?”
“此人身法虽然不错,但看来是一点苦也受不得,想必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但凭他是无相宗掌门的爱徒这层关系,想必无相宗掌门如果一命归西,十有八九可以把位置传他手上……嗯,再等个几百年应该差不多。”
“你觉得他会迎娶北宫绿绮吗?”
“此人看起来对北宫绿绮似乎有些感情在,但更重视自己,想必不会付出更多了。再说等他继承掌门之位还得几百年,北宫绿绮凭什么等他为他守身如玉呢?唔……掌门和他谁先死也说不准呢。”
云梦舒展着翅膀,恍然大悟:“果然是在画饼,还是司烟大人看得透彻。”
牧登白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这一席话,脸色青白交加。
可是,虽然这些人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善,却并无动手的恶意。
见此,他沉声:“多谢诸位捉拿我无相宗罪徒,现在我便将北宫绿绮带走了!”
司烟叹气:“人家又不愿意和你走,你逞什么能呢?”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想是司烟的模样有些奇怪,牧登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而又道:“不知能否请诸位帮忙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现在我们过来了,她也无力再逃。”
闻言,屋顶上几人的目光都投向明以湛。
明以湛唇边挂着和煦的笑,看起来很是友善。
他点点头:“可以啊。”
他分明一动未动,但北宫绿绮手腕上的绳子却已经滑落了。
牧登白心中暗道奇妙,更没想到此行会这样顺利。
他也挂上和善的笑容,道:“几位朋友我交定了,欢迎日后到无相宗坐客。今日我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别急。”明以湛悠悠道,“感情一事,最忌误会不解,避而不言。你的心上人昏睡不醒,如何能和你赤城谈心?先待我将她唤醒吧。”
什么?
牧登白被这番话弄得一头雾水时,紧闭双目的北宫绿绮倏然睁开眼。
“……”
第4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