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下来紧张地回答:“暂未见到礼物……”
段寰宇重新放下一棋子:“哦?”
青麟卫一五一十地禀告:
“说来话长,秦姑娘仿佛担心置办礼物的银两不够,想先置办工厂挣银两。”
“先是去昨天的郊野,用馒头雇人挖掘砂石,目的不明,或许是用于冶炼;后秦姑娘亲自抓拿、迷晕了两名逃犯与九名劫匪同伙,救出两名只披被子的女子。”
“进城后,为两名女子置办了衣物,把两名女子送去昨日获救女子们安置的院子处,聘请她们当教字的西席,请她们写清单买了启蒙书籍、字典与刑法。”
“接着于衙门换取了三十五两赏金,破了通判大人佘宗岩排行十二的嫡女佘语嫝小姐、与两名侍女在元宵节当夜走失的案子。”
“随后,秦姑娘在青麟卫的陪同下,在衙门询问开办冶炼厂、售卖药粉等事。随即,动用赏金,租借了南边白溪三十二街十二号的院子,把砂石存放,购买一些冶炼用品,物品清单皆有记录。”
段寰宇“啧”了一声:“她可真忙啊。”
完全不像依附人的女奴,竟还租院子、开办冶炼厂?
段寰宇颇为恶劣地笑问:“那她知道女奴的一切财物,都属于她的主子吗?”
这就是给他的礼物?
青麟卫深深埋头:
“许是知道的,吉祥大人与她提过。”
段寰宇轻笑一声:“此事不要再提点她,朕要等她亲自开口送给朕!”
青麟卫:“是!”
第18章 你是我的
◎陛下竟然这么快就亲自说了。◎
秦怀安当然知道,大夏法律中,奴隶的一切财物都属于主人。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段美人能每月白花几百两请人伺候他吃饭,呃,不说有点人傻钱多吧,贪她的冶炼厂与药粉都不一定够几百两,尤其是,冶炼厂的核心工艺还掌控在她本人的手中。
如果段美人不听话——对追求临终前的享乐的段美人来说,唔,最容易让他听话的方法已经出来了。
秦怀安有些不好意思!
租好院子后,秦怀安让知书识礼拟定一些工契,她则携带租赁合同回到衙门,办理开厂与药粉售卖许可等事宜。
当朝国君的新政是,一般药堂售卖什么新鲜药丸,药丸药膏的配方都要到官府登记用材、做法与唯一性,经过指定大夫的验证,才可合法售卖。
相当于是专利与药监局的意思!
秦怀安没法正确地登记用材,只能含糊地说,发现某山某石有驱虫的功效,被她发现了,制成不伤人的驱虫、驱鼠药粉。
衙门这边试验过效果,又看陛下亲卫青麟卫在秦怀安身侧,如临大敌。
虽然不知秦怀安身份,也不能看清帷帽下秦怀安的容貌,但就很容易的通过了秦怀安的请求,超快速走完所有流程!
秦怀安成功登记、拿到许可后,验证药粉功效的大夫与衙门小吏们,都有所猜测。
刚刚那位,是陛下派亲卫跟着的女子!
这位女子,还偶遇逃犯,被青麟卫所抓!
十一个匪徒,当然不可能是秦姑娘一个人能抓的!
陛下登基三年都还没开选秀,原来暗地里偷偷有女子了?
嘶——不敢过分深想!
只敢在衙门内部一起见过秦怀安的帷帽的同僚轻轻交流一下这样子。
悬赏的赏金也给得非常爽快,简化流程,不敢怠慢。
秦怀安离开后,有位师爷便对京兆尹大人提出:
“陛下青麟卫亲自抓回来的逃犯们,要不要提前审问?”
匪徒们是收监了,但衙门事多,按流程,审问匪徒还需排队,等待之前积累的案件处理以后,才提审他们。
另一位师爷也道:
“大人,我认为需要提前审问,不止有陛下亲卫的关系,这还很可能是人命官司!
“佘姑娘的案子里,被匪徒劫走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两名侍女。
“但秦姑娘与青麟卫的报案中,只说救回了两位女子。那两位女子不愿意出现、秦姑娘也不透露她们的姓名,更没有继续提供匪徒的女同伙信息。
“可以推测,匪徒没有女同伙,佘姑娘的侍女不是内应。而且,至少有一位女子尸骨无存!否则,那些姑娘不会让别的受害者的尸体弃于荒野,不管不顾,不为她讨回公道。”
京兆尹听罢,没有着急,等派出去的小吏回来了,才问那位小吏:
“佘大人那边怎么说?”
京兆尹早就觉得应该提前审问了!
不过,报案匪徒强行掳走女儿的是佘府,悬赏金也是佘府提供的。
悬赏才三十五两,确实太少了。
按流程,匪徒都抓回来了,两位女子也有了消息,是该告知佘府讨要赏金,以及,问问佘府要不要来认人,参与庭审。
小吏却禀告道:“赏金是给了,但小的一问那边要不要派人来认人,佘大人就说,佘姑娘已经病逝了,他不会派人过来认,并给了小的一些赏钱。”
“赏钱你拿着吧。”京兆尹轻叹一声,去请刑部那边的大人监听,开始做提审今天被青麟卫抓的匪徒的准备。
说了开审的时间,提及到至少一位姑娘尸骨无存的疑点,问青麟卫或秦姑娘所救的女子要不要旁听。
……
“衙门要开始审问了,你们想过去旁听或者指证吗?”
安置佘语嫝与她的侍女问叶的院子中,秦怀安轻柔地问道。
换上新衣服(她们只要穿麻布衣服,连棉衣都不肯穿)的佘语嫝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蚊子般的声音说:
“我不想被审问那些事情……不想见他们……谢谢你没有供出我们。”
秦怀安没有强迫,稍稍提了衙门小吏特意问的失踪的侍女的问题——衙门师爷给秦怀安看过被匪徒掳走女子的画像,秦怀安可以确认佘语嫝与她侍女的身份了。
而佘语嫝被问到这个问题,她眼神空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只喃喃地说:
“吃了,她想保护我,她很好,可他们把她杀了,威胁我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然后、然后……”
“斩碎了……狗把骨头吃完了,很多狗,吃完了,没了,找不到了,全吃完了……衣服也烧了……”
她的侍女问叶马上紧紧地抱住她:
“没事了,没事了,小姐,我们出来了……”
秦怀安后悔问这个问题,连忙给两人用了精神安抚,但都安抚不住,颤抖的身体与无声的哭泣根本没有停过。
这时候,秦怀安请的、来看伤势的女大夫已经来了。
但佘语嫝她们对脱衣服的事情非常抗拒,不住地惊恐着跌倒在地、后退到墙角,甚至开始窒息,嘴唇绀紫。
秦怀安只得暂时加大精神安抚的力度,最终震晕了她们,她们才没有应激窒息,昏迷后在秦怀安的精神安抚下,慢慢缓了过来。
女大夫是接生经验非常充分的妇人,对妇科也比较精通。
此时道:“来,帮个忙,一起抬上床,我们再一起给她们上药吧。啊,她们给衣服死死的打了死结,你能解开吗?或者我能剪开吗。”
秦怀安:“呃……我来吧。”
现在不是纠结女Alpha与普通女子性别的时候!
秦怀安第一次直观地见到这颗星球的女子,与她有什么不同。
可秦怀安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因为她们不止遍体鳞伤,暗处流血,发梢之下,后脑与侧脑高高肿起。
上完药,秦怀安重新给麻衣打了一模一样的死结,和女大夫一起出去。
小吏还等在院子里。
秦怀安把尸体被狗吃了的事转告,小吏听罢,叹息道:“小的刚刚去过佘府,那边已经宣告佘姑娘病逝了,然后给衙门佘府悬赏的三十五两,也没有去听庭审。”
秦怀安默了默:“知道了。”
此时,租院子是用她自己的月钱,三十五两还没用出去,秦怀安的怀里,还揣着整整齐齐的三十五两。
摸了摸怀里的银子,秦怀安没有笑容。
她想了想,又重新折返衙门,想把办的工厂与药粉登记许可的持有人,改成佘语嫝的名字——
不过,等等,佘语嫝已经被病逝了?改不了这个名字了?
遭遇这种事,她不但受到匪徒的创伤,还被家人抛弃,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吗。
就算表面上,古代的认知里“有损家族名声”,表面上病逝了,可暗地里,佘父就那么冷血,对自己的亲生血肉都如此冷漠吗?
秦怀安戴着帷帽,身后跟着四个青麟卫,悄悄去到刑部庭审处旁听。
两名匪徒都元宵节一时鬼迷心窍、劫走富家小姐劫财劫色的事情供认不讳。
一边听庭审,秦怀安一边问青麟卫:“这种女子被劫走就被家族放弃的事情很多吗?”
青麟卫八十六轻轻道:“都是这样的,失了清白,就嫁不出去,一辈子受罪,为家族蒙羞。有的家训是让女子贞烈一些,当场自杀,保持清白。”
他在升职入选成陛下亲卫之前,是黑鳞卫,是安`插`在大臣之中的探子,对大臣们家中八卦了如指掌,知之甚详。
秦怀安:“……”
秦怀安又问:“被家族除名后,家族一分钱不给的事情很多吗?”
青麟卫八十六想了想,道:“倒是比较少……一般母亲都会偷偷相见,塞点钱,安排去城外南郊的尼姑庵中清修度日。不过,佘大人的妾很多,子女繁多,佘姑娘母亲早逝,佘大人这样处理也可以理解。”
秦怀安皱眉:“你个人觉得佘大人放弃亲女儿,完全不顾,不来见面也不给钱可以理解,还是说,这世上的父亲都这么想?”
青麟卫八十六窒了一下,小声道:“那些大人一般都不管后院……就是先帝,子女很多,也认不全子女的模样,很多呆在冷宫之中不被记起——包括当今陛下,先帝都认不住。”
秦怀安听到也窒息了。
原来是上行下效啊。
如果是平时,秦怀安还想问一问,先帝都认不出当今陛下,那当今陛下是怎么登基的?
但现在,秦怀安思绪全都在佘语嫝的案子上。
佘语嫝的父亲对子女不在意,而在意她的母亲已早逝——
秦怀安又问:“这颗星球,呃,就是说大夏律法,先母的遗产会留给子女或丈夫吗?佘姑娘是否有兄弟呢。”
青麟卫八十六答道:“先母的遗产,当时的嫁妆,会全数留给子女。佘姑娘没有兄弟,佘家只有庶子。”
“也就是说,如果没出这事,佘姑娘先母的嫁妆只会给她。但如果她出事,她的嫁妆会给先母的母族,还是给父亲?”秦怀安问道。
“父亲。”
秦怀安恍然。
而衙门的师爷也想到这一点,一边用刑,一边审问匪徒受何人指使。
三十五两的两匪徒都没有说,坚称是自己一时起了歹心!还说佘姑娘的一位侍女已经成功逃逸,他们后怕,所以一直呆在山上不敢出现!
说谎!
秦怀安眼眸深凝,用了精神力之鞭。
两个主犯匪徒从跪倒的姿态重重向前倒下,一边不受控制地流泪,一边求饶地说出真相,说有不认识的中年男子给了三十两订金,给他们某酒楼后花园的地址与佘姑娘的画像,吩咐他们元宵节当夜亥时初刻要准时出现,把人偷偷劫走。
又哭诉他们不知道佘姑娘是官家小姐,不知道是谁,听了中年男子的话以为画像上的女子残害了雇主的深情,才帮忙劫人等等。
师爷都不听他的,只问那位中年男子有什么特征,匪徒都说不出来,只说很普通,没什么特点。
秦怀安用精神力连通了他们的,“看”到了他们脑子记忆中的相貌,问京兆尹拿了纸笔,试画几笔后,用Alpha的控制力,艰难地把相貌描绘出来。
这里的笔太软了!
不知道硬笔能不能打开市场……一边想,一边把画好的画像递了上去。
两个匪徒眼睛都突出来了:“是他!但我们不知道他是谁,只约了给我们尾款的地点。”
京兆尹询问的目光投了过来,秦怀安却只能说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见过”他去找匪徒的样子。
“行,我们会尽快查明。”
毕竟是青麟卫旁听过的案子!说不定直达天听,会被陛下关注,又是人命官司,京兆尹与刑部的大人都很重视。
听完庭审,秦怀安还是把冶炼厂与药粉许可登记都记在了佘语嫝的名下。
再怎么样,三十五两的赏金,也算是佘语嫝家里出的。
回到院子,佘语嫝她们已经醒来了,身上的伤口被无数伤药覆盖,她们扯着麻衣上的死结,有些无措。
她们从小的教育都是不能随意发泄情绪的,她们也想好好感谢恩人,但是身体不受她们思想控制,一回忆就控制不住一些反应……
只是想想这事,她们呼吸再度变得困难,好像又开始窒息了。
秦怀安见此,案子的进展都没想好说不说,只是安抚地笑笑,沉默地请她们上小驴车,去到城南白溪三十二街十二号的院子中。
小驴车里,秦怀安故意岔开话题,只说玻璃厂的事情。
佘语嫝总算能貌似正常的思考:“玻璃?没听过,炼制所出的透明种只听过琉璃,是玉的替代品,有玉的色泽,但也不会太过透明,比清透的玉石更浑浊坚稳些,练得不好的琉璃很粗糙,像透了很多孔的普通石头一样。”
秦怀安问着各种玉石是什么定价,一一记住,然后笑了笑:“玻璃超乎你的想象!”
去到炼制室,秦怀安就让佘语嫝她们在一旁围观,而她自己,则十分娴熟地开始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