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哥哥,回头我加倍还你。”她笑着谢过,想着寒暄几句缓缓头晕再走。
还不等季天泽说话,有人上山砍柴,正好看见俩人一站一坐笑语晏晏地说话。
俩人因为刚才的拉扯,衣服都有点乱,温九凤还滚了几下,身上全是土。
上山砍柴的是个姓温的中年妇女,温九凤要叫表婶。
沾亲带故的当时没看出来咋,人家听说温九凤差点晕过去,摔得不轻,还把她送回了家。
可好巧不巧的是,那天有个知青和大队一个姑娘在附近亲嘴儿,让人瞧见了,报到大队里。
知青和那姑娘很快就结了婚,温家表婶吃席的时候跟妯娌说起来,那天也碰见季天泽和温九凤了。
说着说着俩人想起来,好家伙,季天泽也是以知青身份来的新民大队。
温表婶一拍大腿,忆起那情那景,这不会又是一对儿吧?
新民大队是个和睦的大队,各家各户之间也没那么多摩擦,还挺有荣誉感的。
要真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让革委知道了,把季天泽和温九凤拉出去游街,别说姓温的不答应,大队也丢不起那人。
所以听到的队员只是暗地里说,谁也没往外传,可碍不住大队里头藏不住话。
很快队里就都‘知道’了,民兵队的季天泽和温老五家的九丫头有一腿。
……
“到家了九凤,掉雨点子了,你快进去吧。”温三民停住自行车,打断了温九凤的出神。
“那伞给你,一会儿让我爹去你家拿。”温九凤跳下自行车,取下挂在绿挎包上的伞递过去。
都没等她伸直手,温三民就骑着车走了,“不用,我马上到家了。”
温家五兄弟住的都不远,就还剩几步路,夏天也好洗澡,进了家门拿温水一冲,这天儿正舒坦呢,大男人哪儿那么多讲究。
温九凤收回伞,顺便将包里的报纸和冰糖瑕疵布换回来。
她也没撑伞,将嫩白的小手搁在额头上,慢吞吞进了家门。
温老五媳妇杨春花看见温九凤不疾不徐的动作,气得慌,“雨点子这么密,你就不知道跑两步?”
她跨出堂屋门小跑到天井里,拽着温九凤进门,“不叫你不知道回来,我和你爹白疼你这么些年了。”
“天儿太热了嘛。”温九凤冲着杨春花笑,她知道自己笑起来显得乖巧喜气,讨长辈喜欢。
杨春花哼了声,接过温九凤的挎包放在堂屋桌上,给小闺女倒了杯凉白开塞她手里。
“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你要想好了,我让你爹找你大伯,让你大伯跟季天泽说。”
见温九凤低着小脑袋慢慢喝水,就是不吭声,杨春花心里的燥气连外头的雨都浇不灭。
“我和你爹还能害你?你在供销社应该知道外头闹的多厉害,听着都让人害怕,万一有人说漏了嘴,你再让兰小兵抓了,咱就是拼了命也救不了你。”
杨春花越说越苦口婆心,“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你婆婆,她那身份也是个地·雷,指不定哪天就得炸。季天泽有本事,爷爷是干休所的老首长,他一个知青都能当上民兵队的队长,嫁给他,兰小兵肯定不敢找茬。”
说起来杨春花心里就发苦。
新民大队有条大河,她小闺女温九凤十二岁的时候落过一次水。
那是三年□□的第二年,大队食堂的饭碗里,饭汤清得能照人,人人都饿得慌。
温九凤有天实在饿得受不了,到河里想找找有没有泥鳅,腿抽筋差点没上来。
是当兵回家探亲的杨大志救了她。
等这妮子十七岁初中毕业,家里给说亲的时候,她咬死了非要嫁给常年不回家的杨大志。
杨大志他爹早年支援新蓝军打鬼子坏了身体,虽然有个供销社的铁饭碗,但总是病歪歪的,杨大志他娘于婉茹还是中农出身。
家里有个随时可能咽气的公爹和还在念书的八岁小叔子,男人也不在家,嫁过去肯定是吃不完的苦。
杨春花不想同意,却没法说,毕竟是救命的恩情。
人家里也说了,嫁过去就让温九凤顶了杨大志他爹在供销社的工作,能在公社有个铁饭碗,可是地里刨活的老百姓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谁知道捏着鼻子让温九凤嫁过去,先是伺候走了公爹,她男人结婚当天就回了部队,半年后部队里送来了杨大志壮烈牺牲的证明和抚恤金。
外头大队里说闲话的,都说温九凤是丧门星。
难听的话本来就不少,现在又多了个跟男人有一腿的闲话,杨春花这阵子着急上火,觉都睡不踏实。
温九凤细密的睫毛半垂着,“我婆婆虽然是中农出身,可杨大志是烈士,我公爹当年也是为了救新蓝军才这么早过世,兰小兵敢来我就敢打死他们,当我们家门前的烈士家属牌子是假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