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念慈被他的直白噎了一下,只得告诉他,“我开玩笑的。”
林子有些黑,两人都不认路,只能凭着天上的星星辨认方向。
周围不时有几个发光的灵兽路过,留下一路明光。
一只淡紫荧光的蝴蝶从后面缓缓飞来,它的身体半透明,翅膀轻轻扇动,洒下一线星星点点的微光。
林念慈眼尖,腾出只手一把将它捉住,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平衡力,她去捉蝴蝶的功夫,雎不得便慢慢歪了下去。
她捕捉不及,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嘿嘿。”她跌到雎不得身上,手不小心撑在他胸腹前,她没忍住,趁机摸了一把。
她摸了一下迅速收手,好像怕被发现一样,以至于没摸出什么感觉来。
唉,还想再摸一次。
他侧身躺在地上,只有头能动,只能尽力抬头瞧她:“你笑什么?”这种什么都掌控不了的感觉真难受。
“我笑这蝴蝶呢,”她有些心虚,“这么轻易便被我捉住了。”
她爬起来,坏笑着靠近了他。
他不知道她包着什么样的坏心思,但他竟有些期待。
林念慈拿出方才护好的手,手上赫然是那只淡紫荧光的蝴蝶,她笑得颤抖,将黑狐狸面具摘下,然后把蝴蝶轻轻别在了他耳边。
眼前顿时亮了许多。
手上还残留一些蝴蝶的荧光粉,她半点也没浪费地在他脸上画起画来。脸颊上各三条线,鼻子一点,眉间一个王,一只别了花蝴蝶的小老虎便出现了。
“哈哈哈……”她笑到捂着肚子趴在他身上,腹间伤口更疼了。
雎不得从她给自己脸上画画开始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沉着脸威胁:“等我好了,你……”
却也没说要她擦去。
林念慈笑得直不起腰,连连点头:“嗯嗯,等你好了想怎么整我都行。”
黑蛛蛛趴在她头上观看全程,口器不停翕动,似乎也在笑。
他威胁不下去了,板着脸:“……有镜子没有?给我看看。”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好笑,让她现在都直不起腰。
“没有镜子,”她翻了翻储物戒,掏出块石头,“有留影石,你介意吗?”
雎不得眼神冷漠:“留。”
林念慈便打开留影石,碧绿映光的石头开始录影。
夜晚无云,星辰闪耀,一张白色的狐狸面具伴着笑声率先出现在影像中,她调整了影像的方向,然后对准了一边靠在树上的白衣男子。
男子身形修长,一身清泠泠的贵气,影像上移,男子脸上的几道荧光骤然破坏了这身清冷之气。男子眉间轻皱,眼神里却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好奇,再加上荧光画和耳边的蝴蝶,活脱脱一只可爱的小老虎。
雎不得看完影像,心底轻微触动,怎么办,他不想删,但是不删的话也太掉面子了。
正纠结,林念慈替他做了决定,自行把留影石收了起来。
她重新背起他,继续向前走。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有人御剑而行一般。
她回头望去,半空之上毅然是无数踩剑的身影,他们手持光通,扫荡似的对着底下密林一排排扫过去,一旦看到异动,便立刻出手,不放过一丝一毫。
作者有话说:
不过两日发了一万二而已,怎的存稿就没得这么快?
关于标题的掉马,前面是铺垫,快要写到了哦(不过我前面好像忘了拉扯了,对不起)~
关于我神奇的体质……可能是看其他太太书时很少评论的报应吧[点烟]
第32章 南洲(四)
雎不得的脑袋搁在林念慈肩上, 跟着她看见身后场景:“有人找过来了。”
他的语气含一丝不明显的幸灾乐祸,看着她的眼里也含了笑意。
林念慈叹口气,这么穷追不舍, 让她很为难啊。
算了, 赌一把吧。
她看准不远处的凹坑, 先将雎不得扔进去, 自己再跳进去。
凹坑不大,容纳他们两人也有些勉强,她扯了些一边的藤蔓覆在自己身上, 然后她矮下身, 整个人盘到雎不得身上, 用身体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他的衣色太白, 即使是暗夜也很是惹眼。
雎不得虽不能动, 但身体已恢复些许知觉, 他只感觉一具柔软的身体压着自己, 对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感知,尤其胸前, 是他即使没有完全恢复知觉也能感受到的温暖轻软。
外面千祇宗弟子找寻的声音伴着近在咫尺的清浅呼吸声, 热气完全喷在他的脖间,他顿时全身发热。
时间从来没有如此难熬过,被抛弃时没有,万鬼噬身时没有, 千万天雷加身时也没有。
心跳慢了, 路过的风也好像慢了。
他很是茫然,为何林念慈的身体如此柔软?软到让他非常不自在。
都怪林念慈。
等他好了, 他要把她训练得像石头那么硬。
天上御剑的弟子很快搜到此处, 他们一排排地扫视过去, 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光通在凹坑处停了一瞬,又马上掠开。
林念慈长松口气。等弟子们飞远了,她才从坑里出来。后半夜,她没了玩笑的心思,背着雎不得快步赶路。
雎不得也更加沉默,没再说一句话。
走到天边出现一线微光时,两人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小河。
此时,雎不得胳膊已经能动。他的两臂环住林念慈的脖颈,下意识在背后偷偷打量。
好细的脖子,看着也很软,应该一捏便断了。
一股淡淡清香袭入他的鼻尖,此香很是奇怪,不是花香,不是女子特用的熏香,他从未闻过,但沁人心脾。
这个香气他形容不上来,虽未闻过,却格外惹他喜欢,让他闻了一次还想再闻第二次,第无数次。
“你用的什么香?”他嗅嗅她的衣领。
林念慈偏头,疑惑:“香?我从没用过香。”
他的嗅觉慢慢恢复,香气更好闻了。
雎不得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有体香。
他正呆着,清香里忽然夹带了一丝血腥味,他细细闻了闻,血气更浓了。
哪里来的血?
他失去灵力,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什么都要靠自己去探索。
他的脑袋到处去嗅,不小心呼吸打在林念慈的耳朵上,他看着她的耳朵迅速变红。他正在想自己是不是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时,林念慈突然一歪头,撞到了他的鼻骨。
林念慈扭头看了看他被撞红的鼻子,觉得没啥大事,继续歪她的头。
雎不得眼看着她将耳朵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然后发出舒服的叹息。
她解释:“你的呼吸吹得我耳朵太痒了,自己挠挠。”
雎不得:“……”
他的视线向下,骤然在自己袖角处发现了一块血迹,血迹未完全干透,看着是不久弄上的。他拽了自己衣服上其它地方,又在多处地方看见了大片血迹。
他没有感觉身上有何痛处,血是谁的不言而喻。他将手在她身上一摸,摸了一手粘腻。
林念慈背着他向前走,察觉他乱动的手,无奈:“别乱动,我很累的。”
那一手的粘血仿若烧开的滚水,顿时烫地他眼疼。
天边的日头静静爬出来,一切都清晰起来。
他清楚看见林念慈身上数不清的剑伤,只不过穿的黑袍,便不明显。
他身上没有半点痛处,没有一丝伤痕。
所有的伤害,都在她身上。
雎不得神色复杂地看着吭哧吭哧费力背着他走出一片密林的人,她为何要替他挡下所有伤害?
明明他们萍水相逢,明明他被所有人厌恶。
清溪汩汩流淌,生出粼粼波光。
林念慈头疼欲裂,腹部也疼痛难忍,她终于走不动,一个咕噜滚到地上。
但她第一反应是回身,护住雎不得。
白色的狐狸面具遮了她半边脸,遮住她隐藏其下的痛苦。
雎不得回抱住她,坚硬的石子硌得人肉疼。
滚了几圈终于停下,林念慈疼到弓在雎不得身上爬不起来。
太疼了,以前不是没受过更重的伤,那时等一段时间疼到麻木也就没什么受不了了,但这次很奇怪,伤口一直再疼,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雎不得两条胳膊环着她,感受到她的痛苦,心中很是烦躁。
为何要对他这么好?他不可能还回去,他也根本不配。
两人姿势暧昧,却谁都没有旖旎的感觉。
雎不得听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然后又慢慢平缓,手不自觉握紧。
“我好了,我们继续走吧。”林念慈撑地站起身,把他扶起来,又要去背他。
“不,我不走了,”雎不得坐着,语气平静,“把我扔在这里吧。”
他认识的人都抛弃过他,她也不能例外。所有人在他眼里应该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例外。
“不行,”她语气强硬,“你随我来到此处,我怎么能把你扔下?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要死一起死。
多讨厌的话,他才不想同她死在一起。
他挣开她的手,眼底是不易察觉的慌乱,怒吼:“滚!”
她为什么不抛弃他?凭什么不抛弃他?
林念慈眼神复杂望着他,她感觉了到他的怒气,可是她也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害怕。
他想让自己丢下他,可是他又矛盾地害怕自己真的丢下他。
她蹲下,冷静地与他对视:“雎不得,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放弃你,希望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相似的话,有人也说过。
说什么不会放弃他,都是骗他的。
但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雀跃,即使他知道这是假的。
他生气看着她,随后眼神变得凶恶,张口狠狠地咬在她的脖子上。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腹间的伤口太疼,以至于林念慈已经感觉不到他咬得有多疼,她心里叹口气,张臂抱住他,等他情绪平复。
“走。”他主动攀上她的背。
“好。”她笑着背起他,继续向前走。
他趴在她单薄的背上,看着她额间渗出的汗水,听着她规律的呼吸,心头沉寂。
没有人这么对过他,他以自己的方式孤独生存了二十三年。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浮木,抓住了,怎么能轻易放跑?
他清楚地知道,若她真的丢下自己离开,等他恢复,他一定会杀了她。
他看着路上的小野花:“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林念慈安抚,“不是很重,几天就差不多了。若是太重怎么可能背着你走这么远的路?”
日头慢慢升到头顶,眼前的密林变得稀疏,清澈的溪水流淌,不知名的鸟雀清脆争鸣。
又一次休息时,雎不得试着动了动脚腕,勉强站起身。
溪边数不清的细碎小石,林念慈脱了鞋袜,将脚泡进水中。
溪水从上游汩汩流下,被阳光晒得微暖,走了一天的脚踩进去,有种舒服的刺痛感。溪水清澈见底,灰黑的石头颗颗清晰可见,不时游过一条小指长的小鱼。
灰黑的石头上方,是一双晶莹玉白的脚,脚背上青筋分明,脚趾细长,指甲修剪地很短,指尖圆润莫名可爱。
雎不得一眼便看见那双踩着石头的玉脚,脚身修长却不大,是与林念慈不符的娇嫩,很是好看。
他下意识撇开眼,看向远处。
溪水流过,带来一阵清泠泠的咚咚声响,哗哗着流向远方。
林念慈泡了一阵,又将裤腿挽上膝盖,清洗腿上的伤口血渍。腿上没有太大的伤口,多是划伤和磕碰的淤青。洗完腿,她又开始清洗胳膊、脖子和脸颊。
耳边是不断撩水的声音,眼角余光里是不断闪现的大片玉白肌肤,雎不得直直坐着,耳边眼前再无其它,最后只能背对起她,眼不见为净。
林念慈清洗完,才发现他已背对了自己,便趁此包扎好腹间伤口,换了身衣服。
等他回过身,便见她穿戴整齐,除了脸色难看了些,一切与之前并无两样。
她主动背过身:“你也洗一下换身衣服吧。”然后从储物戒里掏啊掏,掏出一件青色的万灵宗男弟子服,她以前给新弟子发过弟子服,剩下的几件没人要,她便塞进自己储物戒里了。
无数的小游鱼顺流而下,停在她脚边,对着她的脚一阵乱啄,把她啄得轻痒,她与游鱼玩了一会,听一阵水花声起,背后有人靠近了她。
她回过头,雎不得正艰难走向她。他的腿僵直,像不会打弯一样,走起来很是奇怪。她伸出手,等他靠过来,将手搭上她的手,然后握住,慢慢牵引着他走到岸上。
黑蛛蛛从她头顶爬下来,爬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彷佛他们三个一起握手。
由于雎不得的腿并未完全恢复,走起来很是困难,但他又不肯再继续让她背着,林念慈便一直牵着他,防止他摔倒。
她很是好奇:“你之前这样时,是怎么过来的?”
他看着前方:“提前找地方藏起来,过上一两天能活动了便好了。”
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人,他自己躺在里面,静静地等待四肢解放,无声的寂寞如海淹没了他,他独自下沉。一个月,他要在里面待到灵力恢复才能出去,否则无论多痛苦,都无法离开。
他记得第一次进入时,不过十日便痛苦到发狂,因无法出去,硬生生挨了一个月。后来,他渐渐地熟悉习惯了无边的孤寂,也明白了,他此生便是要永远如此。
这是第一个有人陪伴度过的血咒之月。
不知相伴走了几天,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座巨大的密林。林念慈也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雎不得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没有了灵力,他所有感官都钝化了,直到她倒地,他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将她抱起来,看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青白之色,更加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