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慈被他这一下惊了一跳,没想到他还会说这样的话,她看着他微扬的唇,便知道他肚子里在冒坏水。
她没有如他所愿地露出羞涩的表情,而是迅速凑近了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两人面面相觑:“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想的什么吗?”
她的眼若幽深的水潭,让他对视一眼便掉落其中。
即使知道这是陷阱,他还是鬼使神差:“想的什么?”
林念慈靠得更近:“我在想,这人长得如此好看,若是我的便好了。”
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长羽般的睫毛眨了又眨,情不自禁地想要与她肌肤相贴。
眼前人却突然远离了,刺目的阳光落在他眼上,让他不由地闭了下眼。
对面,是她戏谑的笑。
他也蓦地笑了。
等到林念慈进了屋,他才慢慢沉下笑意。她进入幻境之时,他也进入了。
他看到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也终于知道因果囚最后他执着了百年逐风到底动没动过情的答案。
她动过情,情却不是她的全部,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消遣。
……
两人在小村子里又住了几日,等到林念慈的精神几乎完全恢复,他们才告别村民,启程往下一个地点。
两人御剑离开南洲,穿过中洲北洲,来到了魔域。
雎不得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魔域地方辽阔,终年乌云密布,很难见到阳光,以至于其植被寥近于无,一眼望去除了魔气,便是沙漠。
踏进魔域的一刻,林念慈想起了魔尊的传言,她给自己戴好狐狸面具,也让雎不得戴好。
魔域最边缘处是无方城,无方城鱼龙混杂,既有正道修者混于其中,又有魔修。
因为几日没有休息,两人决定先在此休整再去寻星力。
无方城中有很多魔,他们大部分模样奇异,却能口吐人言。黑蛛蛛回到了魔域,整只蜘蛛肉眼可见的开心,幻化的人面也变成高兴笑着的婴儿脸。
有的魔是人头兽身,有的魔是兽头人身,还有的魔直接是两种魔兽拼接而成,整条街上的大多数魔都很是奇怪。
林念慈在蜃境中见过魔兽,却没见过土生的魔,一时间目不暇接。
她拽了拽雎不得的衣角,悄悄问:“你说魔尊是不是生得比他们还要奇怪?”
雎不得的肩膀紧紧贴着她,闻言否定:“没有。”
林念慈却奇异地坚定自己的看法:“若是真遇到魔尊,你我联手,或许能将魔尊正法,除魔卫道。”
他盯紧了她:“你厌恶魔尊?”
“对,”她点头,“我之前为魔尊开过一个分析贴,结果有个叫喷子的人跑到底下来跟我对骂了三天,从那以后我不只厌恶魔尊,还厌恶所有与喷这个字有关的东西。”
他头皮麻了一瞬,很是心虚,无比后悔当时一时冲动在玉牌上与她骂了三天。
若是他只是魔尊,事情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但问题是他还是喷子。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就是魔尊和喷子本人。
他下定决心,打算寻个机会将玉牌毁了。
无方城中所有的建筑都是黑的,连沙土也隐约发黑,每当大风刮过,便扬起满天黑色沙尘,看不清前路。
昏暗的客栈里,掌柜灰熊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客官,仅剩一间房了。”
无方城客栈不多,他们几乎找遍城里才找到这么一间客栈,没想到却只剩一间房。
林念慈没多犹豫便同意了,他们在村里时日日睡一张炕也没有什么,睡一间房而已,更不可能有什么了。
能继续与林念慈呆在一起,雎不得几乎巴不得,更不可能拒绝。
鱿鱼一般身上长满触角的小二过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明亮许多,却寂静无声,小二触手蠕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打开门,慢吞吞地将两人送进去,然后啪一下关了门。
房间很小,头顶的夜明灯感到人来,很快亮起来。床不大,睡两个人刚刚好。
两人洗漱完毕,及其自然地并肩躺到床上,没过多久都进入梦乡。
睡到半夜,雎不得翻了个身,下意识伸手搂住身旁的人,搂完才猛地惊醒。他的胳膊搭在对方身上,身体僵硬,半天没敢动一下,生怕将她吵醒。
身体的冷香钻进他鼻尖,他低下头,将脑袋埋进被子,深深呼吸。
他没有喜欢过谁,这个人是第一个。面对她,他便像突然发财的贫民,捧着珍宝时格外小心翼翼。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厌恶他。
……
聚在路上的人满脸喜气,争相凑着往前去。
“恭喜姑娘。”
“恭喜姑娘。”……
穿嫩黄色软云轻罗百合裙的姑娘疾步走过,不长的小路上全是闻讯而来给她道喜的丫鬟小厮,姑娘身后的小丫鬟也一脸高兴,忙乱地从荷包里倒出碎银赏下去。
长长的裙摆曳地,被姑娘急促的脚步带起。
姑娘很快来到一处书房,通报进去后未语先跪。
桌后平静坐着的中年男子对她此番作态毫不惊讶,闻声只是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写他的公文。
姑娘跪了半个时辰,终于沉不住气:“爹,我不要嫁给凌云侯二公子!”
男子冷声:“这由不得你。”
姑娘膝行过去:“爹,你为何突然为我定下凌云侯二公子?我不喜欢他,他行事荒唐,为人……”
男子忽然一巴掌甩过去,低怒:“为何?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以为你同金九霄那小子的事我不清楚?!”
姑娘伏在地上,怔怔看他,过了好一会才听明白他说的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瞒得那么好,我怎么会知道?”男子嘲讽,“是金九霄亲口告诉我。”
“不可能!”姑娘极快地抽噎一下,眼眶里的泪滞住,否定。
“金九霄拿你当猴耍,你还在替他开脱?”男子扔了手里的公文,“他一个市井泼皮是怎么搭上你的?你现在想想不觉蹊跷?”
姑娘还要争辩,男子却不想再同她废话:“来人,将三姑娘带回去看起来。”
两个嬷嬷进来,好言劝了一番,最后夹着她回了自己院子。
月上中天,鹅黄百合裙的姑娘衣裳未换,趴在床上呜呜地哭。
门外传来两声沉重的倒地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扶云!”长得颇为精神的青年快步进来,将姑娘拉起。
扶云听见是他,更不肯抬头。
金九霄只得揽着她的肩将她抱起来,玩笑道:“我听说你定亲了都没哭,你倒先哭了。”
扶云扑哧一声笑出来,气得锤他肩:“就你油嘴滑舌。”
她锤完,又板起脸:“你还有脸来找我!”
“冤枉啊,小祖宗,”青年摆出一副哭脸来,“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场景骤然变淡,他们的声音也不甚清楚。
林念慈睡梦中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慢慢清醒,睁眼一瞧,是雎不得正紧紧地搂着她。
作者有话说:
雎不得:请问作者什么时候把笔给我?
林念慈(偷偷):把笔给他!
作者:明天(这是可以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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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魔域(一)
林念慈被勒地胸闷, 抬手轻拍雎不得的胳膊:“醒醒!”
他沉在梦里丝毫未觉,甚至搂地更紧了。
她被迫与他面对面躺着,直直地看到他脸上的每个角落。
夜明灯微微发亮, 既不会让人感到刺目, 又不会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正是夜晚的最佳亮度。
雎不得闭着双眸, 长长的睫毛覆盖,鼻梁高挺,薄唇微红, 这样不说话也不睁眼的时候, 全身毫无防备, 便像一个无辜的少年, 有一丝奇异的脆弱感。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缺点, 精美如画。
林念慈看了一会, 突然很想吻他。
他一定很好吻。
“雎不得, ”她靠近他,轻声, “你再不醒, 我就要亲你了。”
她本是玩笑话,以为他不会醒得如此凑巧,但没想到,他偏偏就是醒得这么巧。
长睫忽闪几下, 他蓦地就醒了。她心头一跳, 从头红到脖子根,使劲钻到被子里。
他的眼里先是有些迷茫, 然后哑着嗓子:“你方才说什么?”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说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他眨了眨眼, 有些怀疑, 他总觉得不是这句。
“松手!别勒我了。”被子里的声音还是闷的。
雎不得这才察觉自己确实抱得有些紧了,他立刻松开些许,却没将胳膊抽开。他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她从脖子到耳朵再到额头都是泛红的,像一颗诱人的红果。
“你怎么这么红?”他摸摸她的额头,没发觉烫。
“我热的。”林念慈扒开他的胳膊,背对他。
雎不得不肯罢休,总觉得奇怪,她身上没有一点汗,怎么会热得这么红?
她却将被子一点点压在身下:“睡觉老实点!你都跑我被窝里了。”
雎不得在她背后没说话,等听她呼吸渐沉,彻底睡着,才从她脚底慢慢将被子抽出来,盖好。
她盖的其实是他的被子。
第二天醒来,林念慈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她说了些不着调的话,还差点被听见。
不过很快她便又恢复如常。
两人御剑继续前行,来到了魔域之都,六示城。
六示城临海,城边全是明黄沙滩和深蓝海域。进了城便是无数高大的灰黑色建筑,相较于无方城,六示城魔人更多,更加热闹繁华,但气氛也更加阴暗。
从进了城,雎不得便直觉不好,果不其然,林念慈跟着引力一路向前,直到来到城中最大的建筑面前,魔宫。
庞大的魔宫气势恢宏,建材是与其它建筑截然不同的纯黑色,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尊贵,它的每一块砖石上都精心雕刻了繁复的防御阵法,在宫外形成了张巨大的魔阵。
林念慈警惕起来,不肯再走:“等等!”
雎不得随她停下脚步。
她左右四顾,直觉没有了危险才拉着他去了角落:“魔尊住在魔宫,我们不知他的修为,待会进去要小心行事。”
看她如此严肃,他也不由得严肃起来,身上的懒散收了一收,看向黑蛛蛛。
黑蛛蛛从林念慈头发里爬出来,迅速看明白他的意思,脚下不停,在他的掩护下偷偷进了魔宫。
魔宫众宫奴看见一小小的黑蜘蛛爬进来,又听它说魔尊即将回来,俱抖了一抖。
“吱吱吱——”
听明白魔尊旨意,宫奴们纷纷钻进下房,顺便把外面能收的东西都收进房里。
两人翻墙进宫,一路躲躲藏藏往里去。走到一半,林念慈发觉不对。
“堂堂魔宫如此没有排面?怎么连个宫奴都没有?”
雎不得学着她低声:“可能跟随魔尊出去了吧?”
黑蜘蛛远远爬回来,向着他点了点身子。
林念慈半信半疑,继续向前走。
魔宫最中央一座高大的宫殿耸立,其奢侈华丽,数根雄壮的雕金柱支撑殿宇,象征权力的黑金宝座立在大殿正前方。
殿门前一个魔也没有,两个人观察片刻毫无阻碍地进入殿内。
宝座上镶嵌无数奇珍异宝,林念慈偷偷瞄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这个奢华程度,同雎不得有的一比。
宝座后一个极为复杂的阵法正在旋转,她清晰地感觉到引力便是从这里面传出。
“在这里面,”她指着阵法,“若想进去必须破解阵法,我没学过这个,你学过吗?”
“学过一些,”雎不得暗暗蹙眉,阵法里面有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怕她看出端倪,只得道,“……只是这阵法太复杂,破解需要时间。”
这里面根本没有与寂空逐风有关的东西,星力怎么会在此?
林念慈掏出留影石记下阵法:“不知魔尊何时回来,他若回来我们再想来便没那么简单了。”
雎不得沉默不言,没有作声。
两人离开魔宫,找了个距魔宫不远不近的客栈住下。这次客栈余房很多,两人便分房而睡,雎不得很是失落。
再加上林念慈买了与阵法有关的书学习,去找他的时候更少了。
他看着她认真学习的样子纠结地想,到底要过几日告诉她自己解开了才不会引起怀疑?
他待在房里无聊至极,便去魔宫折磨他的宫奴们取乐,宫奴的数量在他的摧残下日益减少。
不过最近林念慈学到了难一些的地方,不会的寻他来问,开始整日整日地坐在他房间里。
他更纠结了。
……
扶云板着脸:“你将你我的事告诉我父亲,还问哪里得罪我了?”
“冤枉啊祖宗,我为何要告诉太傅?”金九霄指天发誓,“我若告诉太傅,便让我天打雷劈,受……”
“好了,知道你没说了。”扶云捂住他的嘴,面露愁色,“父亲要将我嫁给凌云侯府的二公子,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与他,我只想与你共白首……”
她说着说着含了泪。
金九霄抱住她,也沉默了。过了片刻,他似下定决心般深吸口气:“扶云,实话告诉你罢,我今日来此便是来带你走的……我、我,你随我走,我一定会对你好,你随了我,你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以后便过什么日子……我们双宿双飞,一起离开这里……”到最后,他的声音微抖,似乎怕她不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