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执行人——大姑娘
时间:2022-07-30 06:45:59

  袁绮敛收笑容,正色道:“你不要这样!否则为避嫌,我只能将你们的案子移交他人跟进,若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我无话可说!”
  张成英见她神情严肃,顿时满面通红:“袁法官别误会,我没旁的意思,就是表示一下感谢!”
  “现在说感谢还为时尚早,毕竟秦姗还没找到。”袁绮嗓音缓和道:“替你们讨回被骗的钱款,是我们执行局执行法官的本职工作,你放心吧,邵法官及我们利用了一切渠道在追踪秦姗的下落,案子也在稳步的进行,你对我们最大的帮助,就是尽可能提供寻找秦姗一家的线索。”再把红包挪到她手边:“你快收起来,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张成英只得收起塞进手包里,听袁绮问她的来意,一时也忘了,敲敲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又想起来:“阿哥说的,秦姗把借三姐的五十万还给沈莲了?真的么?我怎么不信呢!”
  袁绮暗忖果然亲姐妹,和张惠珍的反应如出一辙,便问:“你是不信会把五十万给沈莲,还是不信秦姗会还张如珍、就是你三姐的钱?”
  张成英用手象征性的掩在嘴边,嗓门也压低下来,神神秘秘的,一般人会不理解,袁绮却能体谅,她们那一辈房子小,兄弟姊妹又多,真个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中的鸡零狗碎,总有人搬弄事非,又怕被听了去,不敢高声说话,嘀嘀咕咕久成习惯,现在要改也难改了。
  竖耳听她道:“把五十万给沈莲,我当然相信!为啥?三姐夫就不是个好东西,早年靠开出租手里有了几个臭钱,在外面轧姘头,三姐抓到一个就换一个,听讲现在这个女人跟着他有些年数,没办法,手头没钱再也花不起来了。讲起这五十万,还是南京路房子的拆迁款,三姐夫倒是眼红的很,她攥得手心死死的,私底下跟我们都讲过,这笔钱以后全部给沈莲,他沈建军一分都别想得!”
  袁绮随口道:“这有这事,倒没听张惠珍提起!”
  张成英摇头:“四姐不知的,她那一点就炸的脾气,根本藏不住话,我们有事都不乐意跟她讲。”又道:“我为啥晓得三姐夫在外轧姘头呢!真个是无巧不成书,你看我这个人......”抬手抚过喷了摩丝的卷发,烫成大花妆的造型像钢丝一样坚硬,她说:“我最要时髦了,每天吃过晚饭,除落雨落雪外,雷打不动要去小公园跳广场舞,偏偏就被我碰到三姐夫搂着个女人在跳舞。一打听好嘛,那姘头和我居然同住一个小区,要是四姐肯定上前乱骂一通。我比较沉得住气,趁三姐夫不在去套她的话,果然吧,真相大白哩!”
  “袁法官,我还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不敢说,你是法官,比我会动脑筋,帮我分析分析,我推理的可对?如果不对,我就再也不想了!"
  “没关系,你说!”
  “三姐死于煤气中毒,我觉得蹊跷,我怀疑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没错,我怀疑是三姐夫沈建军图谋不轨。”
  “......这种无凭无据的猜测可不能乱讲!”袁绮道:“而且我听张惠珍提过,沈建军当天给老板开车去了外地。”
  “谁作证?有人作证哇?”张成英瞪圆了眼睛,纵是这般激动,她的嗓门也没高起来:“你说他老板?老板的话当放屁,和稀泥一流!他明明就在姘头家里过得夜!"
 
 
第五十七章 三姐自杀之谜
  袁绮道:“虽然沈建军可能以出车为借口,去别的女人处夜宿,并不代表他就会杀妻。更况煤气中毒属于非正常死亡,警察会介入调查,若真有疑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说是这么说!”张成英叹口气:“我呢最怕麻烦,阿哥姐姐也不管,再讲人都死了,还能怎样!早些入土为安为大!所以警察问我时,我啥也没讲,我要是讲了,沈建军现在能这样逍遥法外!”这时也不叫三姐夫了。
  袁绮着实惊讶她这一番奇怪的逻辑,表面不显,只问:“你没讲什么?”
  张成英或许憋在心底太久,此时不吐不快,压低声道:“袁法官,我同你讲啊!老早上海冬天冷起来,也不是人能受的,那时不像现在有空调,家家都用火盆烤火取暖,三姐那时大概有三四岁,过年的时候,姆妈欢喜搓麻将,吃过年夜饭,麻将搭子都来了,阿哥和姐姐们在弄堂里看放烟花,就把睡着的三姐放在沙发上,几个人围桌开始摸牌。哪想到三姐竟然从沙发上滚落下,脸正好埋进火盆里,惨啊!赶忙往医院送,一只眼睛坏掉了,额头还有烫伤的疤痕。从此有了心理阴影,她特别怕火,碰都不愿碰,连烧开水都是用电磁炉。你问她吃啥,她在棉纺厂当纺织女工,工厂么都有食堂,晚饭会用饭盒盛了端回来,给沈莲和沈建军吃!沈建军吃腻味了就自己做。袁法官你想呀,沈莲沈建军在三姐都不开火,更何况只有她一个人时,怎么会去开煤气?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袁绮问:“警察出具的死亡证明怎么写的?”
  “煤气中毒,排除非他杀!那不就是自杀嘛!”张成英道:“更加不可信!三姐才把五十万给秦姗,正做着大发财的美梦哩,哪里舍得自杀!”
  袁绮道:“你理解有误!自杀只是非他杀的一种情况,意外死亡也是属于非他杀的范畴,你若真觉你三姐死的蹊跷,如今还在追朔期内,可以去公安局要求重新立案调查,但需要你提供新的线索,指向张如珍是被谋杀,如果没有新线索或新证据,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是很难立案的。”
  张成英摇头:“都过去五年了,我无凭无据,去了也没人搭理,放着轻松的日子不过,何必自寻烦恼!不过我正月初一或十五会去龙华寺烧香,我相信因果报应,坏人自有天收,不是不收,时候未到!”
  这就是伪科学了!袁绮问:“你三姐当初为啥不离婚?”
  “离婚哪有那么便当!我那阿哥阿嫂分居多年也没离婚,为啥,丢脸面,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另一个还要考虑子女,经济,房子吧,三姐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又怕女儿跟着男人受后妈虐待。只得忍气吞声,睁只眼闭只眼的熬,熬到死算数!沈建军就是摸透她的想法,才有恃无恐!”
  “既然都这么怕离婚,为啥张淑芬却离了?照道理她最不应该走这条路,又嫁给林红卫,听张惠珍讲,这林红卫品行不端,还蹲过大牢!”
  “是呀!二姐也不想离婚,是被他们......”张成英脱口而出,顿觉失言,讪讪道:“啥人知道呢?一人一个想法,一天一个变化,我当时年纪轻,不大掺和她们的事!”
  “照你的讲法,人既然这么善变,那秦姗还你三姐五十万,又有什么不能信的!”
  张成英显然被袁绮饶糊涂了,竭力争辩:“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三姐折磨她们,不让她们有好日子过!”
  袁绮追问:“张淑芬替你们去新疆支边,照道理她回来,做为亲姐妹,你们应该心怀感激才对,怎还会去折磨她们?”
 
 
第五十八章 张成英的罗生门
  张成英脸色一冷,不高兴道:“袁法官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你们你们的,不要把我包括在内,我和阿哥姐姐们可不是同路人!”
  袁绮淡淡问:“我说的不对么?”
  “大错特错!”张成英语气很委屈:“二姐一家四口从新疆回来,老娘、阿哥还有三姐四姐当时是欢迎的,为啥欢迎?因为想着二姐在新疆当老师,上海的老师工资多可观,理所当然以为她们积蓄一定不少。老娘的房间是正房,面积最大,阿嫂带侄女回了娘家,阿哥特地让出来,让二姐带两小囡和老娘住,二姐夫睡阳台。他睡哪里去?就弄堂里东家西家到处打游击。她们回来带了几麻袋土豆、葡萄干、还有雪莲虫草这些药材,大家分分有得拿,都怪开心。没几天,先是老娘开口,想把老爹的牌位摆到圆明讲堂供起来,一年两千块。老爹生前最疼爱二姐,希望她出这个钱。二姐答应下来。”
  她喘口气,接着道:“过了没多久,阿哥又来问二姐借钱,要借五万块炒股,赚了钱大家对半分帐,二姐也不要他分帐,给了两万块。四姐更过分,周末就拉着二姐逛南京路,借机要买衣服买名牌化妆品要下馆子。家里开销原来是四姐和我、还有老娘的退休金一起承担,结果二姐来了,她俩个就一分都不肯出,我看不惯,不好这样欺负人,我那份照样出。老娘今天讲头疼、要吃天麻炖鸡,明天讲气血两虚、要炖王八,后天又讲胸闷气短,要买人参片来含着。阿哥见伙食好,自己吃不算,还带狐朋狗友回来吃。四姐么,棉纺厂食堂也腻了,天天要带饭去.....”
  袁绮忍不住问:“张淑芬的丈夫他也肯?”记得这男人名叫秦西强。
  “二姐夫?!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老实的呀!全部听二姐的!”张成英啧啧两声:“老实过头就是窝囊!后来二姐把一家子召集起来开个会,讲明自己难处,没户口享受不了回沪救助补贴,没户口找不到工作,没户口两个小孩学费要出高价,而她要替老娘出牌位费、给阿哥钱炒股,给四姐买名牌,还要负责家里生活开销,已经是坐吃山空,没有钱了!她把存折递给我们看,真是花的光光。”
  “老娘阿哥姐姐们见她没有钱,随便前面多情厚,立刻变了脸,先是疏远冷淡,再就指桑骂槐,后来三姐听说了,要住进来分担生活费,你勿要以为她真的好心,打的一手小算盘,就是为了南京路那套拆迁房子,生怕老娘被我们灌迷魂汤,撬掉给她的那一份,好嘛,她们一家住进来不得了,闹得鸡飞狗跳,二姐夫不敢待屋里,天天早出晚归;把二姐当保姆使唤,这不满意,那不合心,尖酸刻薄的呀,两个小孩也可怜,放学回来后被呼来喝去,也怪了,就这样学习成绩在班里还一直名列前茅,还有上海水土也养人,她俩刚回来又黑又瘦,长长又白又嫩,是愈发的漂亮。三姐总归羡慕嫉妒恨,哦,还有沈莲,那丫头好吃懒做,学习没脑子,班里倒数第一,坏心眼也多,变着法欺负她姐妹俩,细节处我就不讲了,到最后反正打骂是家常便饭。袁法官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欺负她俩,还常替她俩讲好话,买糖炒栗子给她俩吃,冬天她们戴的帽子手套围巾都是我织的,总之,对二姐一家门我问心无愧!”
  袁绮皱眉问:“张淑芬为啥要离婚嫁给林红卫?”
  “这个说来话长!”张成英眼神闪烁:“我那时年纪小,家里有事老娘都是和阿哥还有三姐商量,四姐那脾气没人喜欢、和我被排除在外的。也是后来听得只言片语,林红卫是阿哥朋友,他犯罪逮去蹲了六年牢,刑满释放后来找阿哥,说是有一大笔钱让他收着,要拿回去。阿哥把人家的钱老早败光了,林红卫给他指了条明路,要么还钱,要么把二姐嫁给他才甘心!”
 
 
第五十九章 张成英的罗生门2
  袁绮气笑了:“真是无理取闹!张淑芬有丈夫有女儿,怎么能嫁给他?!”
  “是呀!我当时也这样讲!”张成英顺嘴说:“但二姐命苦呀,碰到这三个人,一个无赖,一个流氓,一个搅屎棍,把人家好端端的家庭给毁了,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
  “哪三个人?”
  “不就他们三个!阿哥、林红卫和三姐!”张成英明显不快:“所以我讲,不但秦姗,二姐和秦洁都恨透了三姐,既然要骗我们的钱,怎么可能先还她呢!要还也该先还我才对,我又没得罪她们,而且我才三十万,比五十万少多了。袁法官,你是聪明人,觉得我讲的有道理没有?”
  袁绮不答反问:“老太太不管么?”
  “老娘?”张成英冷哼一声:“旧社会过来的人!不过也要有一说一,老爹死的早,为养我们五个她确实遭过罪,心理扭曲了,在她眼里第一位是钱,第二位是儿子,我们姐妹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死是活她百事不管。依她的话讲,我什么岁数了,早就该轮到享清福了,还管你们那些狗皮倒糟!”
  袁绮默了默,才道:“我听张根发说,你们姊妹间感情相当的好!”原来是天大的笑话。
  张成英的反应和张惠珍听到时如出一辙,已经见怪不怪:“阿哥就是这样的人,里子都烂光了,还死要面子。他以前做打桩模子,就是掮客,每趟穿戴齐整,先用猪皮在嘴巴上抹一记再出门,弄堂邻居看到了总归问他吃啥啦、嘴巴油光光?他就讲中午姆妈烧了一碗红烧肉,浓油酱赤吃了两块。真把我们笑死了。”她当笑话说给袁绮听,她笑得却是最响。
  袁绮不觉有什么好笑的,又问:“他们三个怎么说服张淑芬离婚的?我还听张根发提过她虽然嫁给了林红卫,没两年就又离婚了!”
  “这和案子没啥关系吧!”张成英不知怎地、忽然不想多谈了,摁亮手机看看,连忙站起道:“我约好人搓麻将,和你讲讲就忘记了时间,还得拜托袁法官早点找到秦姗,我那三十万也是一生积蓄,来之不易的。”讲声我有空还要来的,转身就要走,袁绮连忙叫住她:“你有张淑芬的照片么?”
  “二姐的照片是吧!我要寻寻看.....”张成英摁着手机键,她动作慢,弄了半天才道:“寻着了!”是一张几人合影,她解释:“这是旧年春节拍的,阿哥、二姐四姐和我。”
  袁绮拍下来,送走她后,返回到办公室,邵杰和李元也在,邵杰抬头看她问:“才回来?”
  她坐下,摇摇头:“是秦姗案子,张成英大概听到风声了,特意跑来讲了许多陈年旧事。”
  “与案子无关的,你可以忽略或不听。”
  袁绮知道邵杰说的一点没错!但攸关秦姗秦洁、让她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心底莫名的烦躁,把张成英给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到白板上,再看向秦姗秦洁的两张照片,只觉五味杂陈。思绪回到当年,饭桌上从姆妈口中得知,她们全家要迁回上海时,立刻奔出家,很快找到她们,三个人站在戈壁沙滩上,新疆的黄昏与旁地不同,红霞落日总显悲壮,神情都很难过,眼里浮起泪花,手紧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袁绮先开的口:“听说你们要回上海去了!”她是肯定的语气,大人应该不会撒谎。
  秦姗点点头,又问:“你阿哥可以回上海,你为啥不能回呀?”秦洁附和:“你也可以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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