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被看透一切的眼神，酸菜只好实话实说：“有中万钧和止戈在。”
酸菜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中万钧和止戈战力破万，以雷克斯和灸舞的能力，想必也早已看出。但雷克斯和灸舞的表情在酸菜这话一出后，都变得怪异了起来，有些耐人寻味。雷克斯看向灸舞，似乎在和他交流什么。
“因为你看出来，”灸舞双手交叉，手肘抵在膝盖上，问酸菜，却并没有看向她，反而若有所思的样子，“中万钧和止戈战力破万点吗？”
灸舞似乎不太相信她，酸菜有点生气：“盟主，我以前异能指数是比他们高的。”
“所以你觉得你能看得出来。”
“总还有点，”酸菜忽然也意识到哪里不对，“总还有点，眼力在吧。”
“酸菜，这不是眼力可以决定的。”灸舞叹了口气，先解决别的事好了。他终于抬起头，却依然没有直视酸菜，而是盯着她手里的手机，“什么时候知道的？”
酸菜瞪圆眼睛，心里觉得不妙，努力装傻：“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灸舞语气平静，“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雷克斯咳了一声：“也许我现在该出去接个电话。”
客厅里只剩下酸菜和灸舞，酸菜的手指攥着芭乐中学格子校服裙的裙边。
问题出在哪里呢，用户6543758091，比她预估的时间还要更早地发现了她的秘密。
良久，酸菜才发出声音：“盟主会知道，”她犹犹豫豫，“我不喜欢刷碗。”
灸舞的表情也有几分恍然，但很快消失：“只是这样吗？”
“九五虚拟招待所的IP地址不断在变，和他一样。”
这一次，灸舞显而易见的楞了一下。
酸菜没有任何事情隐瞒过用户6543758091，至少用户6543758091是这么以为的，但现在，酸菜会查IP地址——她什么时候学会这项技能的——关于这项技能，她做了哪些努力，她还学会了别的什么东西，成了让用户6543758091也感到陌生的一串属于酸菜的链条，虽然这串链条大概率还是因为用户6543758091才产生的。
这让灸舞，用户6543758091的心里，翻腾起一些别的情绪。有些不悦，或者说，不太舒服。
盟主摸摸鼻子，把那些不适感压了下去，突然大笑起来，一改严肃，笑得前仰后合：“你也太好诈了吧。”
酸菜因为紧张，原本就睁得圆圆的眼睛顿时变得更圆了，像只猫。
她快步上前：“你忽悠我！”
灸舞笑着仰头看她：“是你太笨啦。”
“骗子！”
“拜托，谁骗你了，还不都是你自己讲出来。”
“我……我不是，你咋知道的呢！”灸舞会诈她，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哪里露了马脚。
因为金龙阿嫲的药没有效果，你的记忆力不该出现问题。
但这番话灸舞没有说出口，也幸好，酸菜已经习惯了，不管是盟主还是用户6543758091，总是喜欢讲话只讲一半，隐瞒她许多事情。
她不在意被隐瞒，不急着弄明白为什么灸舞要数年如一日地扮演她的网友听她絮絮叨叨，她另有别的事情要紧张。
“盟主，”酸菜转身，摸着皮质沙发，一点一点，慢慢地在灸舞身边坐下，“你害怕的，是不是。”
二十六岁的盟主忽然觉得厨房里飘来的香味太过浓烈，是酸菜在祭拜神行者的洞穴里，答应过要给他做的芝士多多的披萨。
“虽然我在吃的药，都是灸舞盟主让我吃的，”酸菜坐在灸舞旁边，手放在大腿上，手指抠着另一只手的指甲一侧，看着前方，“可我要是因为这些药，忘了6543758091，他是不是也会很难过？”
所以，上午她才用了些小聪明，下午灸舞就出现在了金时空。她可不可以这样想？
六五四三七五八零九一。
这串数字不只是酸菜可以倒背如流，五年间躲在这串数字背后的灸舞也对此十分熟稔，此刻从酸菜嘴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出来，见多识广的盟主也有几分怔忪。他忽然觉得，混着让他饥肠辘辘——虽然他刚吃过饭——的披萨的香味，这些声音，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顺着声音跑过去，却忽然发现，原来那些声音，都是他自己。
都是他自己，用户6543758091是灸舞，灸舞是用户6543758091，用户6543758091是为酸菜而诞生的，而灸舞专为酸菜而诞生的那一部分，亲耳听到了呼唤。
第11章 魔法布丁
终极一班追查禁药的线索随着手机在蔡云寒办公室里被偷而告终，蔡云寒弄丢了手机自知理亏，只好耐着性子静待新的线索，同时尽职尽责地当着终极一班的班导。学生翘课，前任铁血警花接到消息怒发冲冠，仔细一听却没了脾气。
墨禾又逃掉体育课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蔡云寒想不通这个酸菜怎么那么不喜欢上体育课。可是酸菜，非典型终极一班学生，成绩不错，听话乖巧，说话时眨着大眼睛看别人，多大的脾气对上这双眼睛都要打个折扣。况且金龙阿嫲和刀鬼天天围着她转，大把的药往她嘴里塞，蔡云寒不了解情况，但也知道情况特殊。
她管不了，就让能管的人管，她本身和灸舞不算熟，因为辖内有了个酸菜，就也有了和铁时空盟主，眼见要成为X象限联盟盟主的灸舞跨时空联络的权力。
灸舞听了，想明白关键，叹气一声。
用户6543758091有一个专门的手机，平日里私信震动响个不停，却从身份挑明，灸舞对酸菜的问题回避不谈后，就此陷入寂静。
灸舞看着手机，想，该把墨林接回来了。
灸舞从金时空走后，墨林却还逗留了几天，休息日里和酸菜一起满金时空乱转乱玩，到了工作日还想要看看酸菜上学的地方。幸好他皮归皮，还算有分寸，到了芭乐中学始终保持安静没有打扰别人。
不想小朋友孤单，酸菜专门逃掉体育课陪他，但是事实上，就算墨林不在，酸菜也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体育课。
其实体育课很有趣的，授课的曹吉利老师仔细想一想，也是亲善幽默的人。可是酸菜就是不想去，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在抵触什么。
墨林要吃零食，酸菜听了皱着眉头楞了一下，有点犹豫，但还是牵着墨林往福利社的方向走，只是快到福利社时，又远远地止住了步子。
今天的是那个人。
“小林子，”酸菜捏了捏墨林的手，小声说，“今天福利社老板不在，不能买零食。”
“断肠人这不是在吗！”
这出声的不是墨林，却是向来喜欢突然出现吓人一跳的那个谁，虽然那个谁说这话之前，酸菜早已看向他的位置。
每次都被发现，被历嫣嫣发现也就罢了，毕竟她实力还算不错人也……长得漂亮，可酸菜在KO榜上籍籍无名，为什么却始终吓不到她？那个谁边气鼓鼓地发誓下次一定要吓到酸菜，边兴冲冲跑去找那边站着忙忙碌碌登记进货物品的“断肠人”。
“哎——”
酸菜想叫住他，话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该怎么劝阻。毕竟“断肠人”就在这里，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白。
她看着那个谁买完东西离开，拒绝了“断肠人”喝杯饮料的邀请，拉着墨林去了别处，才问他：“没有感觉很奇怪吗？”
墨林知道姐姐不会无故询问，仔细想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妥，小男孩只好缓慢地摇头。
嗨，还是太嫩了。酸菜自觉虽然被废了异能，但到底还是要比青瓜蛋子墨林老道一些。
她早就看出，现在站在福利社里，殷勤招待同学的人，不是真正的断肠人，而是一个魔化人。
酸菜从进入终极一班第一天，见到福利社老板就觉得有些不妥，酸菜一向感觉敏锐，很快就发现福利社的老板由两个人交替出现，两个，给她感觉完全不同的人。
受益于十分喜欢讲故事且心大的金宝三班长，酸菜只问了一句断肠人的事情，他就把十年前轰轰烈烈的与黑龙和一只很厉害的梦魇的荷包蛋大战和盘托出，过程尤其夸大了金宝三在其中伟岸的作用，不过也因此，让酸菜得到了许多细节。
“梦魇只能自己杀死自己嘛，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忘记他是怎么杀死他自己的，”当时，金宝三说得起兴，站起来，“我想啊，一定是我！感化了它，让它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罪恶！感激涕零屁滚尿流地say goodbye~”
初来乍到的酸菜，还没有学会对金宝三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一直很认真地听班长讲故事，以至于有些耿耿于怀，不知道为何有些难过。
但她没把魔化人的事情告诉墨林。酸菜怕墨林听说了魔化人，会不受控酿出祸端。
毕竟，除魔，是墨尔迪勒家族的本能。
魔隙作为魔界和铁时空之间最大的裂口，堪称plus版的夏家冰箱，几千年间有无数魔类试图通过魔隙进入铁时空。而铁时空之所以能免于魔隙干扰，维持着相对的平静，很大一部分，就是靠负责镇压魔隙的墨尔迪勒家族用鲜血换来的。
远了不说，除了七年前灸舞前来摆平的那一次骚乱，酸菜出生前夕，墨尔迪勒家族和魔的那一次战斗就直接导致了酸菜和墨林的祖父祖母离世。
在这样刻骨铭的心血海深仇环境下长大，墨林即便年幼，尚不曾与魔打过交道，潜意识里也已将与魔有关的一切拉入绝对禁区。
也许是因为年长，酸菜没有那么冲动，她清楚地知道凭墨林现在的斤两远远不足以成为黑龙的对手，甚至终极一班的其他人也不能。毕竟如果给她这种异样感觉的黑龙是魔化人，那带给她同样感觉的另一个人，刀疯，很可能也成为了魔化人。
刀疯战力高深，刀疯组织也如同铜墙铁壁，如果他也中了招，就绝非小事。酸菜还怀疑她的饭盒里之所以会出现hell vision，也和黑龙有关。
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金时空异能行者的行动，尤其是在十二时空和魔界签订了停战协议之后，还有能力掀起这样风波的，就绝非善类。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些事情在酸菜肚子里打转很久了，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不像墨林嫉魔如仇，虽然她是终极一班的人，而终极一班苦苦追寻的禁药真相对她来说近在咫尺，而她却为了保护自己，秘而不发，纵容了恶意生长。
是朋友，有危险没关系，一起面对就好了，这是她在终极一班学到的。
酸菜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大错事，可是她不能阻止自己将这件错事进行下去。
“在连你都不清楚你自己的立场之前。”雷克斯以前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那么什么才是她的立场呢。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告诉用户6543758091，可现在用户6543758091不再只是用户6543758091了，她还可以跟他说这些吗？
下午雷克斯家的司机如期来接她和墨林放学，不等酸菜动手，后门就自己打开了，前来接墨林回金时空的灸舞抱着超大一包薯片迈着长腿走下车。
“盟主！”墨林很有英雄情结，对灸舞很亲近，他一股脑地开始向灸舞告状，“酸菜不给我吃饭！”
“你那是吃饭，你是吃零食，”酸菜凶他，“吃零食长蛀牙还不长个！回头一米八都没有我看你咋整！”他们东北人都很高的。
正在吃零食的灸舞：“……”
没有一米八的灸舞：“……”
他把薯片往身后一塞：“少吃一点……少吃一点就是了。”
但其实酸菜不给墨林买零食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放心黑龙，墨林下次和她见面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能满足他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她并非真的苛刻。听到灸舞这么说，酸菜脑子咯嘣一下，嘴里就秃噜出来了：“那不是，福利社，哪成啊。”
“福利社？”这三个字在嘴里转了一遍，灸舞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他挥挥手让司机带墨林去买零食，和酸菜单独留在原地。
“福利社怎么了？”
是盟主，是用户6543758091，应该是可以的。
“福利社里有魔化人，是黑龙。”
“刀疯前辈，应该也变成了魔化人。”
“之前出现在我饭盒里的hell vision是黑龙放的，禁药的源头，就藏在芭乐中学里面，是冲着终极一班和KO榜来的。”
她慢慢讲，一顿一顿的，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把所有她知道的、推断出来的统统告诉了灸舞。
灸舞对她讲的东西似乎并不意外，酸菜也不意外他反应平平，盟主是盟主，盟主知道什么都很正常，况且金时空还有本金笔点龙，酸菜虽然没来得及看完，但盟主肯定是看完了的。
灸舞听她讲完，问：“还跟别人讲过这些吗？”
酸菜摇头。
“你应该知道，”灸舞看着她，“让黑龙和他背后的人发展壮大下去，终极一班会越来越危险。刀疯会成为魔化人，终极一班的同学也会。他们甚至会死。”
酸菜低声问：“那我要告诉他们吗？”
“你觉得你要告诉他们吗？”
即使灸舞已经把后果说的如此清楚，酸菜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低着头诚实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不要说了，”酸菜的沉默倒也顺应了金笔点龙的方向，灸舞给自己找了这个借口，而后退让，“等到哪天你真的想告诉他们了。”
年轻的、思虑甚多的盟主想到了更多更危险的事情，这件事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沉声问，像成为了另一个人:“不想告诉终极一班的人，墨林你也没有让他知道吧，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不该问的，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他根本不应该期待酸菜的答案。
酸菜的眼睛又一次睁圆：“因为——”
未知的原因左右着她的选择，自己的立场在禁药和终极一班之间似乎也模糊不清，她好像真的如雷克斯所言，连自己的立场都不知道。但原本模糊的事情在灸舞出现以后都变得清晰起来。
